“师兄你”
公孙昭脸色立变,刚要说话,就见一道棍影当头疾劈,力道凌厉霸气,动作快逾电光。
公孙昭紫金剑出鞘,但在那呼啸劲风下,也不敢直撄其锋,脚踏奇步,避让开去。
丁润嘿了一声,长棍一摆,毫不停滞的中途变招,由疾劈变作直戳,疾取公孙昭腰眼,又狠又辣。
公孙昭再度避开,但那长棍一转,不可思议地再度变招,棍风如山,再度轰下。
面对这一击,公孙昭终于避无可避,长剑格挡。
“咚”
一声闷雷般的交击声后,公孙昭连退三步,虎口撕裂般的疼痛,险些握不住剑柄。
丁润则好整以暇的收棍,没有追击“你这武艺退步得挺厉害啊,区区三棍就挡不住了”
公孙昭想到之前兄长也邀请他一起练武,自己却繁忙于公务,抿了抿嘴道“师兄你的武艺本来就在我之上,此次还不是最拿手的兵器,只带乌木棍来,是要对我手下留情么”
丁润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动声“这就错喽,是我有信心,用这乌木棍就能打死你,现在更是如此,以你如今的武艺,接不下我二十棍”
公孙昭凝视着他“你不用再打击我的信心,来增强自己的把握,这里是京师,我若是想走,随时可以走,你拦不住我”
丁润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你不妨试试”
两人对峙片刻,正当院内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凝,公孙昭突然道“师兄,你不怕童贯出尔反尔,不履行诺言么”
丁润晃了晃大脑袋“没人敢赖皇城司的账,不过小师弟如果是想要套话,做师兄的倒是可以回答你,不错请我来的就是那位童都知”
公孙昭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这奸臣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何苦与他同流合污”
“呵呵”
丁润忍了忍,没忍住,终究笑出声来“在我看来,这位却是大有前途他起初许诺的是钱财,经我要求之后,就许诺我这位皇城司公事升官,这意味着什么,你这位断案如神的判官,能想明白么”
公孙昭面容沉下。
让丁润这位皇城司公事升官,谋一个更好的差遣,就不是童贯这个内侍省都知能够作主的了。
或者说,作为直属于皇权的皇城司,想要升这些人的官,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做主
看着公孙昭的反应,丁润眉头一挑,恍然地道“原来你早就知道那我就纳了闷了,你既然知道你得罪了谁,还敢留在京师,凭的是什么”
公孙昭沉声道“凭的是天理公义”
丁润如同看傻子一般“哪里有什么天理公义,不过都是政治斗争的筹码罢了”
“公孙昭,你是不是以为会破案,就能凭着自己一个人,澄清玉宇,平定天下冤狱了别说你一个小小的判官,就是十个八个宰相,也休想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
“省省吧,官场上是容不得你的,现在查案查到那一位头上去了,他自然是派出我们这些忠臣,来了结你这位阎罗公孙的性命,滋味如何”
公孙昭终于变色“忠臣”
“当然童贯得那位命令,我皇城司便也是授命于那位来杀你,可不是忠臣么”
丁润哈哈一笑,陡然出手。
霎那间,乌木棍化成漫天芒影,铺天盖地般攻来,看似杂乱无章,但实则章法森严,达到化繁为简的境界。
公孙昭情绪一时激荡,被对方窥得破绽,出剑时就已经失了先机,丁润的棍法强度又更上一层楼,变化无方,以令人难以相信的准绳,连连点中剑尖,一股股恐怖的力道通过武器冲击过来。
这根估量重达八十斤以上的乌木棍,在他手上如拈稻草般舞动得轻巧自如,一边打斗,甚至一边还能开口说道“老头子看得准呐,你适合当个闲人,而非在这波云诡谲的官场里摸爬滚打,不然终有一日,会死无葬身之地,还落不下一个好名声”
“今天,或许就是那一日”
相比起来,公孙昭就感到一股股窒息的压力铺天盖地涌来,知道再打下去,自己真的会被这位知根知底的同门师兄给打死,必须要外出求援。
但那乌木棍化作漫天黑影,笼罩其中,根本不放过他。
两道人影以快打快,倏进忽退,兵器撞击的声音密集得像是倾盆大雨打在瓦片上,清脆动听的同时,又越来越激烈。
锵锵锵
终于,一声如洪钟大吕般的声响,公孙昭的紫金剑被荡开,整条胳膊都传来一阵可怕的骨裂声,已经被那恐怖的力道打得断折。
但在丧失惯用的一瞬间,他突然剑交左手,使出了极为精妙的剑诀,在那狂风骤雨的攻势下撕开一条缺口,身形往外窜去。
丁润眉头扬起“看来你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长进都没有,居然还学会了左手剑,只是你这般跑出去,我的乌木棍可不认人哦”
公孙昭身形陡然一顿,于半空硬生生转换方向,跃上了屋顶,选了无人的小巷奔行。
丁润大踏步赶上,棍影再度笼罩过去,眼神里有着失望“你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逃跑时还顾及着无辜百姓,束手束脚,如何成事”
公孙昭再也不为言语所动,埋头冲刺,却终究错失了逃跑的最好时机。
当两人再过了数十招,伴随着一声闷响,紫金剑旋转着飞了出去,斜插在地上,公孙昭的发髻都披散开来,就见一道黑影当头打来,不禁闭上眼睛。
唰
乌木棍猛然停在额头三寸之外,那劲风呼啸头发往后拂扬,公孙昭依旧一言不发,闭目等死。
丁润眯起眼睛“从你入门那一刻起,我就不喜欢你,你太干净,与我们这些人总是格格不入”
“哼,老头子估计倒是看上了这一点,干了一辈子阴暗的事情,总想要做些不一样的,倒是培养了你出来”
“你天赋高,学武快,他本来还想请名师传你道法,后来因为那件事才作罢”
公孙昭闻言睁开眼睛,眼神里有着疲惫和遗憾,叹息道“师兄,说这么多,可不像是你”
丁润脸上涌出烦躁之色“这当然不像我但老头子临走时又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他是真的不怕我嫉妒还是因为从小把我捡回去,知道我会听他那最后的话烦真烦呐”
公孙昭沉默下去,片刻后道“师父对我的恩情,我实在无以为报,但是师兄,你若是与童贯同流合污,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要活着,一定会缉捕你归案”
丁润挠了挠圆圆的脑瓜子,气极反笑“呵就你这脾气,活到现在真是好运道”
“还有,你别以为我答应师父了,就会放过你官,我是一定要升的,皇城司那鬼地方早就待够了,一点油水都没有再这么下去以后连炊饼都买不起了,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我不会错过”
公孙昭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恢复气力,握紧拳头“那就来吧”
丁润五指捏了捏乌木棍,就恨不得敲出,但最终还是忿忿地将棍子往地上一顿,将地面都打得开裂出蛛网般的裂缝,然后在怀里掏了起来。
片刻后,他取出了一份度牒和一份户籍“这是师父临终前留下的,你家在蓟州,不是有一座二仙山么上去躲一躲”
“这份户籍是空白的,公孙昭已经死了,以后就没这个人了,随你叫什么,天高路远的,谁还认得啧,但是你灭了无忧洞,现在声名已经传出汴京,说不定还真是认得,倒是件麻烦事”
“无论如何,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公孙昭看着这两物,眼神里露出暖意,摇头道“我不走”
丁润冷冷地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两条路选,要么我对你脑袋来一棍,然后让人把你抬回蓟州,要么你自己走,做师兄的给你留一些最后的体面”
公孙昭依旧摇头“要杀要剐”
唰
丁润猛然前冲,瞬间出现在公孙昭面前,大手直接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起,铜铃大的眼睛狠狠地瞪到面前“现在是官家要你死,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不跑还能如何”
公孙昭经此一来,原本迷茫的心绪反倒变得清晰,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官家本是端王依章相公之言轻佻不可以君天下既失德当废而重立”
丁润定定地看着他,笑了起来“呵呵呵呵呵”
笑完之后,猛地一棍敲下去,将公孙昭打晕在地。
他将乌木棍搭在肩头,绕着这个小师弟又转了几圈,自言自语地道“我要不现在一棍子下去得了,不然将来肯定会被他拖累”
但转来转去,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探出长棍一挑,带着人大踏步地向阴影里走出
“老头子,你害苦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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