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垂首安静坐在坐席上,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始皇像一口即将喷薄的火山,喑哑的声音几乎能引来天地的异动。
李斯小心抬头向上,只看到眼前乌色滚滚,成山雨欲来之势,甚至看到那双鸦黑的眼眸染上了暴怒的红色。
李斯心惊肉跳地低下头。
“天下苦秦久矣”微微沙哑的低沉嗓音一字一顿地重复着。
“朕竟不知,天下苦秦久矣,以至于陈涉一呼,便响应者众,守令皆不战而逃”
天幕上的字迹清晰印入他的脑海,字字句句,都像一柄尖刀刻进骨血般深刻。
陈涉世家,世家,世代绵延之家
如此悖逆狂妄之人,竟成一方大族,只有一个可能秦已无力追究他的谋逆大罪。
秦亡了。
二世元年哈,二世元年
始皇心中已然掀起狂暴风浪,头脑却还无比冷静地想这么说,秦至多也就持续了三世。
二世时陈涉起事,若是软弱的国君,大概会临阵传位,以保已身,这样的三世,无威信,不过是一个推上去的人偶。
运气好,还能以身殉国,运气不好,被新帝养着,做个废物,看人眼色,唯唯诺诺一辈子。
始皇双眼阴鸷,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底下一群低着头的大臣都抖了三抖。
陈涉不过是一闾左,被选中戍边之人,能让他起势,当时的秦朝廷得废物成什么样。
丞相隗林硬着头皮问“陛下,是否下旨捉拿阳城陈姓。”
始皇冷笑“捉他有什么用。竖子称王,竟是从民欲,至于诸县皆刑长吏,难道只在陈涉一人又不是真有狐狸叫。”
隗林被训到羞愧低头。
始皇甩开御史大夫记录下陈涉世家的竹简,稍稍闭目后,睁开眼,似乎已经平复下了心情,但语气依然酷烈“闾左戍边者,不知凡几,误时十日者,依律,不过罚一甲。陈涉,盖一借机愚人肥已者,至于能成,无非天下皆欲反秦矣。”
如此,除了一个陈涉,但戍边之事仍要征发农夫,焉知里面不会有下一个陈涉
反过来说,倘若大秦人人熟知大秦律,知晓误时不死,或不以戍边为苦,便是十个陈涉,又如何说动秦民随他造反
憂恤黔首,朝夕不懈这是他自认的功绩之一。
天下苦秦久矣这是天书所收录的内容。
始皇垂眸,看到桌案上的绢纸,旁边三箱竹简,其中两箱是王绾等人就天幕之上传授的红薯、造纸,以及炼铁之法所写的策论。另一箱是这两天里,他自己所写的规划。
无妨,天命在我。
始皇想。
当前课堂积极度51
解锁成就初中语文老师量子速读版
江雾集视线在那个成就的后缀上停顿片刻,又缓缓挪到手中的初中必背古诗文手册上。
这就是,学生们都勤奋好学,会主动找知识学习的快乐吗
明明她只是随手翻了翻书,学生们居然就从夹缝里找到知识,还反哺了她一千多分。
此时她的积分火速来到1129分,给任何玩家一说,都是能直接羡慕死别人的分数。
虽然这个分数,只够她随机拉一个人来十一秒。
江雾集已经可以预见,假如她某天想和大秦的谁面谈,在不可抗力的影响下,她大概有幸能看到大秦人说ra的场景。
“音容宛在,含笑九泉。嗯,写好了。”马姐提起小毛刷,满意端详。
原本下联应该是“笑貌长存”,但显然这里的玩家都希望死者情绪稳定,
速速离开,并不想他长存,于是改了下联。
舒笑笑颇为满意“说起来,这也算印刷体嘛。”
横平竖直的字体虽然缺少灵动,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舒笑笑提起对联,当仁不让“我去贴”
当她提起对联,指尖好像碰到了一块坚冰,寒意一直从手指流到心脏。舒笑笑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把挽联贴上门两侧,之后马上跳下凳子,回到房间。
就几步路功夫,整个客厅大变样。
屋顶到处悬挂着层层叠叠的黑白两色轻纱,轻纱末端柔顺垂下,在屋里无缝自晃。
顶灯暗了下去,大中午的,屋里只有数十支蜡烛,散发着明明暗暗的微光。
光芒闪烁间,她好像看的有什么黑色的影子在轻纱间穿梭。
“咔哒。”她脚尖踢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
舒笑笑弯腰捡起来,凑着烛光,看清了手中的物品。
是一个小纸船。
不,不是纸船。那是一个叠给死人的纸元宝。江雾集捏着纸元宝,站在客厅层层叠叠的轻纱中间。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蜡烛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刚刚她右手边还站着裴芊,可一转眼,黑纱从头顶倾泻而下,遮住了她的视线,等她从黑纱中走出时,裴芊已经从她右手边消失。
房子的布局整个都变了,透过数层纱,她看到男主人的黑白照片就在正前方,照片里的嘴温和地弯了起来。
“欢迎各位,参加亡夫头七。”头顶上,一个声音幽幽传来。
江雾集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垂下黄芳的头发,她的头在天花板上游曳,后面跟着她长长的脖子,像一条盘旋在头顶的粗大蚯蚓。
她趁着蚯蚓蠕动着离开,赶紧取出眼药水。
救命啊,好辣眼睛的大蚯蚓
没见过活人脖子动起来,还会一圈一圈蛄蛹的,好恶心啊
游了一圈,大蚯蚓又折返回来,冲着江雾集探头“黑纱不许拿。”
刚刚润完眼睛的江雾集“”
说完,黄芳还不放心,又补充说“黑白纱,照片,蜡烛,元宝,都不许拿走。”
黄芳张嘴的时候,都能看到她青白鬼脸上,张开的嘴里的一圈牙齿,活似七鳃鳗。
冰冷的嘴里吐出冰冷的文字。
江雾集松开手里的黑纱,礼节性微笑“黄女士,这你可就错怪我了,我们松岭公司一向重视员工培训。”她还没忘自己的人设是松岭公司的员工。
蚯蚓鬼脸灵活地翻个白眼“你最好是。”
说罢,又贴回天花板,到处游荡。
“吱呀”身后传来一声门响。
在被黑纱隔绝声音的江雾集耳中,格外突兀。
她回头看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口,他带着温和的微笑,在江雾集的目光中,伸手继续推开门。
穿着黑皮鞋的脚踏进门内。
“真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男人带着歉意开口。
这双皮鞋,实在太眼熟了,江雾集调动脑海里的记忆图片,与眼前的皮鞋相对比。
一致度百分百。这人就是晚上那个强迫症皮鞋鬼。
江雾集眉眼微动,悄悄捂住嘴。
西装皮鞋鬼微笑着,一步步踏着黑纱,走向它自己的黑白照片。
略过江雾集的瞬间,它听到这个烦鬼的玩家小声在说,“心理健康这个概念你们听说过吗”
皮鞋鬼嘴角凝固哈
实不相瞒,此刻,大秦这边的观众,心里的疑惑一点不比它少。
萧吏整个人头皮发麻,眼前一阵发黑,闭上眼
睛,脑子里都好像一直有一只长了人头的巨大蚯蚓在蠕动。
青天白日的,他汗毛根根立起,明明已经被吓到脸色苍白,但眼珠却忍不住跟着那怪物挪动。
他已经算好的了,此刻,府衙里,“扑通”跌倒一片,都来不及喊疼,外面还传来一些尖叫。
萧吏心里居然生出点不合时宜的欣慰,毕竟就他一个察觉天幕上是鬼,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可不美妙,他天天都盼着有人能和他一样。
想到这,他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提起衣摆就往外走。
外面一片高高低低的吸气声,还有人把自家的饭食端到门外,冲着天幕磕头。
萧吏心中不忍,他走上前,想安慰这些百姓,不要太过害怕。
走近,磕头的百姓的声音清晰穿入他耳中。
“求求神龙保佑,保佑风调雨顺,神龙保佑,我母病快痊愈”
“神龙保佑神龙保佑”
萧吏心中被巨大的空茫填满。他抬头,那肉色的蠕动的长脖子鬼仍在天幕中游动。
龙
啊
萧吏裹紧衣袍,这寒冷的世道,这诡异的大秦,真是让人害怕
天幕上,被大秦人自发称为“天师”的人,仍然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努力见缝插针传授知识。
那刻意压低的声音,配合着天幕上恐怖的画面,更显示出诡谲来。
“你们听说过心理健康吗”
“健康,不仅是指身体没有疾病,而是身体上、心理上和社会上的完满状态。”
“你的内心,也会生病。你可能会觉得,这世界上,到处都有人在害你;也可能会觉得,你的身体里有很多个人;还可能会暴躁易怒,或者你会看到很多不存在的东西”
“这就是因为,你生病了。”
萧吏越往里套自己的情况,就越吃惊。
天哪,这么一说,他仿佛真的有些症状能对上啊。
屋外关于神龙的祷告声越来越大,许多秦人欢天喜地兴高采烈庆祝自己看到了神龙。
还有小孩开心地将那肉色神龙的影像绘制在沙地上,仰着脸收到大人的夸奖。
一群老秦人啧啧称奇赞美那诡异的天宫。
萧吏裹紧被子莫非,真是我自己不对劲,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