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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问丹 “我从十六岁开始爱慕四哥,若爱……
    “婉襄婉襄”

    忽而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婉襄从梦境中醒过来。

    她是倚靠着冰冷的床柱睡着的,此时四下张望了一下,她守护着的人并没有醒过来, 天色蒙蒙一点亮意。

    意识一下子撕开了初醒时的朦昧,她知道这声音是哪里传来的了。

    “尹桢,是你吗”

    非是惊喜, 非是遗憾,非是沉醉不醒, 只是听见他的声音很好,但也不期待有下一次。

    “婉襄。”

    他分明已经告别过了, “在清理实验室的时候,我接收到了你向系统发送的查询指令, 我又尝试着和你通话了一次。”

    并且成功了。

    “我从系统里查询到了你的状态,是迷茫,委屈不解, 痛苦纠结的。我现在已经看不到和你有关的任何画面,你发生了什么事”

    “我过的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尹桢。”婉襄很诚实地回答他。

    她和尹桢曾经是很相爱的, 彼此相伴的时间并不比她和雍正少。

    他们一起在科学的道路上前行,是彼此最忠诚的伙伴, 纵然她忘记了一切是他们一同做的选择,是她为自己热爱的事业献身, 但她想起来了,便还是责怪自己的背叛。

    是的,背叛。

    对科学忠诚,便要背叛自己的恋人。她和尹桢都是。

    她如今在煎熬,那么尹桢呢

    “婉襄”他大约是想要说服她, 让她能够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好过一些。

    “研究雍正的学者是我,并不是你。上一次你问我,你是否即是刘婉襄,我没法回答,因为我不知道,但”

    “如果那团物质唯独对我有反应的话,雍正是否也即是我呢”

    尹桢的声音被不稳定的电流拆解,不再那样像雍正了。

    婉襄知道尹桢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的心绪也在这一瞬间为他的话语拆解。

    她忍不住从头开始审视她与雍正之间的回忆,她对他从一开始的好感,当真没有潜意识之中的任何移情吗

    那么,雍正对她呢那些看似毫无缘由的爱意,是否也受五百年后那个青年学者的纠缠与影响

    “文物的数量是进度,婉襄但只有进度读取完成的时候,你才会在一瞬间忘记当代文明社会的一切,所以不必担心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把控。”

    是另一个话题,是他上一次没有来得及告诉她的事。

    所以,又要道别了吗

    “你爱过我一程,我觉得已经很满足。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婉襄。”

    比上一次更温情一些的道别,仍旧让婉襄在无知无觉时泪流满面。

    床榻上的人在这时候终于动了动,婉襄低头望着他,看着他将眉头锁得更紧,而后努力地让他的意识再次钻入梦乡中去。

    小顺子从殿外走进来,知道雍正还没有醒,压低了声音和婉襄说话。

    “谦嫔娘娘,熹贵妃娘娘一早就来了,说是要接替您进来照顾万岁爷,您说”

    每一回雍正生病,熹贵妃都像闻着了腥味的猫,恨不能立即宣布雍正驾崩,四阿哥弘历登基,从此尊她为皇太后,再也没有人敢于同她作对。

    “万岁爷昨夜睡得很沉,并不需要熹贵妃照顾什么。熹贵妃近来身子总有不安,还是不要劳累了。既来了,便请先在偏殿休息,等万岁爷醒了,若有宣召再过来。”

    小顺子轻声应了声“嗻”,而后望婉襄一眼。

    关切道“娘娘,您方才是哭了么太医说万岁爷的情况并不要紧,只是丹药催发,又急怒攻心,看着凶险而已。”

    泪痕未干,恐怕要让人以为是雍正出了什么事。

    婉襄连忙取出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向小顺子道谢,“多谢你了,本宫没有什么。劳烦你将方才这些话带给熹贵妃。”

    “嗐。”小顺子笑了笑,似有无限感慨,“您还和奴才说这些说来当年万岁爷和师傅让奴才给您传话的事情还历历在眼前呢,一转眼都过了这些年了”

    他说完这话,旋即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嘴巴子,“是奴才失言了,您千万别在意。奴才这就走了,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再唤奴才进来。”

    许多人富贵腾达,都是不喜欢旁人再提起自己从前落魄时的光景的。

    婉襄也不想解释什么,看着小顺子匆匆出去,还来不及转身,便又见到了苏培盛。

    他先伸着头望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雍正,自觉无虞,方才略带傲慢地对婉襄道“谦嫔娘娘陪了万岁爷一夜,也该休息了。”

    “正好熹贵妃娘娘已经过来,请您跟着奴才出去,到偏殿里休息,若是万岁爷或是熹贵妃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奴才自然来替您通传。”

    苏培盛如今当真是毫不掩饰了,他当了太多年太监之中的第一人,如今似乎是没法再像从前一样谦卑下去了。

    “万岁爷昨夜完全晕厥之前,钦点了本宫陪伴。如今他还没有醒来,本宫当然也不能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离开,苏公公是想要本宫违抗圣意吗”

    昨夜雍正是吐了血的,婉襄第一个跑到他身旁,支撑着他的身体,那血便有一大半洇透了婉襄的龙华巾。

    她不想再回忆起来了。

    但苏培盛似乎是想要将对她的压制进行到底,“万岁爷的圣意,您向来不违逆么熹贵妃娘娘的懿旨您倒是违逆多回了,就不怕”

    “狗奴才”

    这一次雍正抓起来的是放在床头的一只陶瓷兔子,是嘉祥更小一些的时候很喜欢的玩具。

    不知道雍正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苏培盛吓得立刻跪下去,婉襄也转过身,无奈地行下礼去。

    “让熹贵妃滚回她的牡丹台,朕不想再看见她若是你一心想着熹贵妃,也可以滚到牡丹台中接替福鸣的位置,不必再来伺候朕”

    福鸣是永寿宫的管事太监。

    一个妃嫔宫中的,和皇帝身边的御前大总管,苏培盛总不会不知道应该怎么选婉襄一直以为他是知道的,可这几次的表现看来,他当真是昏了头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请熹贵妃离开,奴才这就去”

    雍正的话里给了苏培盛离开的台阶,他立刻就抓住了,脚步匆匆地从内殿之中退了出去。

    日色升起来,婉襄一片一片地捡起了那只陶瓷烧成的白兔的碎片,把它们都暂时放在了一旁圆桌上,她到时候要将它补好。

    他有好几日没有见过嘉祥了,而她每日都守着嘉祥,总是听她念叨。

    “谦嫔。”

    他没有再唤她的名字,而是唤他赏赐给她的封号,好像也非要向她展示一番他的倔强。

    她准备好的话,好像一下子就都没有用了。像在没有浮力的海里,都沉下去,一瞬间什么都没有。

    婉襄决定做好一个“谦嫔”,恭敬地面对着他,低着头,“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也不知道是谁更生气,他立刻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婉襄连忙为他倒了一盏热茶,又取了手帕给他,才想起来这手帕她擦过眼泪,他反而愣了愣,再一次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困惑。

    “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上一次婉襄的泪水不是答案,这个问题,他大约已经问了自己千百次。

    而这一次婉襄倒也不再想哭了,又在后宫倾轧的浑水之中泡过一遭,有人都在指责她不爱她的孩子,她不能再软弱下去了。

    可真要回答,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她忍不住先责备他“丹药性热,使人暴躁易怒。服用得过多,将体内的气血都催得乱了,便会如昨夜一般。”

    太医诊脉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段时日雍正一直在服用秀清村倒是新研制出来的丹药,在完全没有告知她,也在他的身体完全不需要的时候。

    雍正别过了脸去,坚持道“朕已无恙。”

    他没有告诉她他忽而服用这么多丹药的缘由,但婉襄也并非猜不出来。

    历来求仙问道之人,跳不出那个圈子。而这一次,大约是为了她。

    会影响到雍正的寿数么

    天色明亮起来之后不久,又昏暗下去,下雨了。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婉襄回想起来他在西峰秀色用镊子夹去白发的时候,他既已参透了生死,又缘何不能参透“衰老”这两个字呢

    雍正的语气很平静,“等你到朕这个年纪,若尚有余力爱人,便会知道了。”

    她猜也猜出来了,是为了什么。

    婉襄的态度更淡然,“我从十六岁开始爱慕四哥,若爱到这般年纪,早已经足够了。只怕是那时四哥又要为他人求仙访道,使我不得开心颜。”

    两个人又争锋相对了片刻,他忽而问她“昨夜马常在拿出来的那封遗书,究竟是不是伪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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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能凭借雍正的信任,但如今的她还谈什么信任。

    婉襄恭敬地,在雍正的床榻面前跪下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