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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 幽冥2(二) 临行之变。
    小心翼翼掩好房门, 对着阵法确认再三,应澈才舒了口气。

    她撩开珠帘,走入帐幔重重的寝屋, 小声唤道“大哥哥, 你在哪里我带伤药回来啦。”

    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 小姑娘神色一慌, 张口欲再叫,身后陡然伸出一双手臂, 捂住了她的嘴“噤声。”

    掺杂着隐约血腥味的气息贴近耳畔, 应澈却露出放心的表情,脸上微微泛红。

    “没关系的, 我设了阵法, 声音传不去外边。”

    她一边解释,一边埋怨, “伤又裂了不是说过,你有伤在身,不能乱动吗”

    身后之人松开手, 她得以转过头, 入目是张已十分熟悉的男子面庞。

    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眉目分明线条柔和, 眼神却极其阴沉,苍白俊秀, 予人一种颓丧之感。即便迎着龙女柔软担忧的视线,也似岩石般冰冷顽固,不近人情。

    应澈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和警觉,押着人走到榻边坐了下来, 自袖中取出装着灵药的玉匣。

    轻车熟路地褪下染血的外裳,捧起胳膊,将药汁挤入崩裂的伤口。

    男人皱了皱眉头,她轻轻吹气,沮丧地说“疼不疼你的伤口里妖气太重,光凭这点,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

    男人望着她,低声道“我倒宁愿慢点好。”

    他这句说的很轻,但以应澈超乎寻常的耳力又怎会听不清

    她顿时害羞到不行,绯色自脸颊一路爬满耳畔,心中砰砰直跳,好半天才将那伤包扎好。

    处理完后,她瞧见男人苍白的面色,踌躇片刻,为难地问“不然,我去找古爷爷帮忙吧,他一定有办法”

    话才到一半,男人已变了脸色,冷冷站起身“不必。”

    “人妖势不两立,龙族又素来厌恶道修,叫他们知晓,我岂会有命在”

    他道,“你若执意要这么做,我走就是,省得你费心。”

    说罢迈步要走,应澈赶忙道“不说,不说就是了”

    男人这才驻足,她觉得委屈,泫然欲泣地说“干嘛这么凶巴巴的我也是龙族啊,不也没有对你怎样。”

    “澈儿,你跟他们不一样。”

    语气稍显柔和,男人道,“你救了我的命,我自然信你。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善良的姑娘了。”

    应澈揉了揉脸颊,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底又是高兴又是甜蜜,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自小避世,养到这么大,接触过的人寥寥无几。

    同族总爱用异样的目光瞧着她、躲着她,只有古龙会疼爱她,但他却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

    这个男人,尽管至今她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却是有生以来最为特别的存在。

    约莫两个月前,应澈在谷中发现了他。

    重伤垂危、奄奄一息,可待她走近时,还能睁着凶狠的眼眸直勾勾瞪来。

    那样蓄满浓烈感情、仿佛要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应澈不禁起了好奇心,见他动弹不得,干脆将人强行拖回居所,施以援手。

    过去她也救治过翅膀受伤、从天而降的小鸟,自觉很有经验,半点不害怕。

    对不沾凡俗的龙女而言,一个男人,和一只小鸟,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寂寞单纯的少女遇见历经沧桑的道修,陪伴得久了,萌生情愫,简直理所当然。

    随着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男人逐渐放下心防,开始与她说些自己的事情。

    他说,他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先前听闻兽谷有一暴戾的恶蛟,决心前来除害。

    妖孽诛于剑下,他也油尽灯枯,被恶蛟下属一路追杀,误打误撞闯进龙谷,又因阵法禁制加重了伤势,这才倒在两人相遇的地方。

    他颇为不善言辞,这些事迹讲述来却仿佛历历在目。

    应澈不疑有他,既心生崇敬,又不免怜惜。

    男人不想让其他龙族知晓他的存在,她便连古靳都不曾告诉,每日偷偷跑去主殿宝库薅些不起眼的灵药回来,希望能快点治好他。

    “今天去取灵药,刚巧遇上古爷爷回来,差点被他发现。”

    想起那时的惊险,应澈仍心有余悸,“还好有客人来,爷爷没太留意我,逃过一劫。可这样下去到底也不是办法,我也不懂道修的路数”

    她忽然想到什么,瞄去两眼,将人打量一番,犹豫问道“那个,大哥哥,你有家人么能不能找他们帮忙呀”

    “家人”

    “比如说爹娘、兄弟妻子孩子之类的。”

    察觉到她语气的微妙,男人面上不显,不动声色地说“我爹娘早已不在人世,除此以外,倒是有个失踪很久的弟弟。”

    “弟弟”

    应澈睁大眼,突然笑起来,“这样啊,我还以为是”

    “怎么”男人困惑地扫了她一眼。

    应澈伏在他耳旁,轻声说“我好像见到你弟弟了,是不是跟大哥哥你长得很像比你看上去小很多,也温柔很多啊,我不是说你不好”

    男人没能听完,焦灼地捉住她的手腕“你见到他了什么时候他在哪里”

    他手下失了分寸,攥得应澈一阵吃痛,他像是也发现了这点,慌忙撤手,抚着少女勒出痕迹的手腕,嗓音放低“抱歉。疼不疼”

    虽说有点疼,不过比起那个,他难得一见的呵护之态更加令应澈高兴。

    “你不要急,”她安抚道,“就在古爷爷接见的那几位客人里,还没走呢。”

    男人沉声问“澈儿,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一面就好,求你。”

    “我许久”他苦涩一笑,“许久没见过他了,我有愧于他。”

    竟说出这样的话,应澈心疼得不行,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好,你放心。”

    她顿了顿,纠结道“之前我听古爷爷说过,他们好像是打算动身去幽冥。希望赶得及”

    “幽冥”

    男人不解,“那种地方,凡人要如何去得去了又要做什么”

    “古爷爷肯定有办法啦,”应澈想了想,“做什么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很要紧的事情,古爷爷没有与我说。”

    “”

    男人沉默下去,尔后深吸口气“能让我一并去么”

    “去哪里”应澈一愣,“幽冥”

    见人颔首,她立即剧烈摇头“不行不行,那可不是儿戏的地方你伤势未愈,我不答应”

    “再说,”她蹙眉,绞尽脑汁地想要说服对方,“你不是不想叫古爷爷知道吗要去幽冥,肯定逃不了他那关。”

    “也是”

    似有些失望,男人思索片刻,“那至少我想为他送送行。”

    “送行”应澈问,“你不想见他了吗”

    “他既有要事,我自不好突然出现,扰乱他的心思。能送送他就好了。”

    男人道,“其他的待他回来再说吧。”

    “只这点愿望,”他牵住应澈的手,望进不知所措的少女眼底,语气祈求一般,“不行吗”

    应澈登时毫无办法,点了点头“我,我尽力”

    “好澈儿。”

    男人笑起来,不同于她先前所见,弟弟温润如春风的笑容,可依旧令应澈双眼迷离,晕陶陶的,简直不知西东。

    于是忽略了对面脸上一闪而逝的得色。

    “一道过去不成。”

    干脆利落的拒绝,令少女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古靳不为所动,摇头道“你当是何好玩的去处不成那是幽冥,生死轮回之地。”

    “澈儿又不进去”

    应澈叫道,“只跟去在外边瞧瞧,也不行么”

    古靳一阵蹙眉。

    他将对方从小带大,应澈一向乖巧,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死缠烂打始终不肯屈服。

    “有何好瞧莫再失礼了,平日当真太惯着你。”

    他叹了口气,就要将袖子从她手里抽出,却见应澈瞪大双眸,眼尾水雾氤氲,神色很是受伤,不由一怔。

    “古爷爷对我好,澈儿知道。”

    应澈觉得有点丢脸,抹了抹眼睛,转过身去,嗓音闷闷地说,“可是,古爷爷很忙,澈儿不能总去打扰一直都是一个人,被丢下来,真的好寂寞。”

    “今天白哥哥来了,澈儿很欢喜。可是还没说上两句话,白哥哥也要走了。”

    她说着,一时甚至遗忘了本来的目的,黯然不已。

    “我从来没有出去看过,”她轻声问,“就这一回,也不行吗”

    这一番话叫古靳无言以对,傅偏楼远远听见,多少有点触动了曾经的心事。

    他懒得纠缠下去,便出声道“跟去而已,看好她就行。带着吧。”

    古靳本就有所动摇,那边既然表态,自然也不再僵持。

    他摸了摸应澈的头发“是吾疏忽了不过澈儿,跟去可以,但你须不离吾左右,莫要四处乱跑,可明白”

    “嗯,谢谢古爷爷谢谢白哥哥”

    应澈大喜过望,摸了摸袖中的灵器,用力点头。

    小小插曲过后,气氛逐渐肃穆,众人走出殿外,日头正盛。

    古靳朝前几步,流泻于地的袍角随着他的步伐一寸寸缩短,最终化作尾鳍上的龙鳞。

    尘烟四散,一道绮丽长吟划破云层,转眼之间,黑龙遮天蔽日,犹如深夜。

    巨大龙首落在殿口,金瞳侧翻,倒映出眼前景象,它沉沉开口

    “上来吧,吾载你们,前去界水之源。”

    横跨三大仙境,连通兽谷荒原的界水,起源于大陆最东的一座雪山。

    森寒严酷,峭壁如劈,飞鸟绝迹。

    毫无生气可言的山头,却有一汪不曾冻结的活泉。

    水流惜细,虽算不得小,但也难以想象沿着山壁而下后的磅礴之势,正中顶着一枚玉润丹珠,淌过莹莹浅芒。

    “这就是承修留下的龙珠。”

    古靳遥望挂川,感慨道,“若非此物,想来早在数百年前,凡间已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中,十不存一。”

    谢征站在一边,静静垂眸看去,澄澈的泉水落在他眼中,则缠绕着浓稠欲滴的黑雾。

    即便是源头也逃不过业障浸染,时至如今,已几乎看不清原有的模样。

    他心中陡然升起某种紧迫,像是有道声音冥冥之中与他低喃时日无多了。

    “古前辈,”他唤道,“眼下要如何做”

    古靳复杂地看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站到泉水之中。”

    “幽冥石是人间与幽冥的间隙,如今你就是那道间隙。界水起于幽冥,乃两界壁障最为薄弱的地方,凭此,可开前去幽冥之路。”

    他顿了顿,肃容道

    “事关重大,吾再问一遍幽冥乃凡人所不及处,往往有去无回,就算有吾相助,也不敢担保。更何况,业障侵蚀,吾不知底下会变成何种模样。此一去,或许会平白丢了性命。”

    “你们,可想清楚了”

    应澈不解其意,却也体会得到这番话中的沉重,怯怯地望向对面。

    傅偏楼首先趟入水中,走到谢征身旁,随即是蔚凤、宣明聆、琼光、裴君灵、陈不追。

    七人并肩,各自朝古靳低首见礼。

    只字未言,态度已明。

    古靳长叹一声,阖目道“罢了。但愿此行顺遂,有惊无险。”

    他咬破指尖,曲指一弹,一滴混杂着淡金的血珠飞扬而出。

    “吾曾万千功德加身,天地有赏,赐下这滴仙露。”

    血珠化作丝线,缠绕上谢征的手腕,继而又滴入泉中,洇散蔓延。

    刹那间,犹如热油泼水,泉中腾起雪白雾气,浓郁得几近实体,向上空不断窜去,最终凝炼为一条十人高的庞大裂缝。

    几乎血珠离体的同时,古靳沉稳的面容呈现出无法掩藏的疲惫,身体甚至虚弱地晃了两下,吓得应澈赶忙扶住他。

    他缓缓道“幽冥石会打开那条路,去碰一碰它。”

    谢征依言走到裂缝前,伸出系着金红血线的那只手,轻轻抚过。

    一瞬万籁俱寂,明明什么响动也没有,却似天崩地裂,裂缝张开,形成一道幽暗的洞窟入口。朝里张望,视线有如被吸收殆尽,不见任何光影。

    古靳道“这条线与外界相连,是你们唯一能够返回的路。进去前,将其系在腕上的命门处,如此,生人方能不在幽冥中迷失。”

    “倘欲归来,回首即可令其现形。切记,一旦现形,便成了有形之物,绝不能使之断开,若无必要,还是莫要随意转头为好。”

    “此外”

    他停了一下,看向谢征,“在里边呆得太久,线也无法带你回来。届时,你的血肉会被幽冥同化,变成那里的存在。不论如何,最多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可明白”

    “我明白。”谢征轻轻颔首,“劳前辈费心。”

    该交代的,都差不多交代完了。古靳无话可说,只点一点头。

    “去吧。”他道,“朝里走,莫要回头。”

    “代吾向天道问好。”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惊呼。

    “大哥哥,你做什么说好只看一眼,不能出来的啊”

    循声望去,只见龙角少女羔羊一般,瑟瑟发抖地被禁锢在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怀里。

    心口处,赫然抵着一柄锋利剑刃,寒芒戚戚。

    “多谢你,澈儿。”男人低低地说着,唇边弯起讥嘲的弧度,“你可真好骗。”

    他接着抬起头,面上不见分毫笑意。

    顷刻,宣明聆眸中刺出锐利之色,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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