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宰先生, 请慢一点”
弗勒佐紧紧抓着压根固定不住他的安全带,稚嫩的小手因为过分用力而惨白,脸都没了血色。
太宰治的表情则悠闲很多, 还有空拧了瓶矿泉水递给弗勒佐。
“不慢,你到现在都不把窗户关上吗,弗君”
虽然这小孩本来就和体寒似的没什么血色, 但他还是觉得,对方脸白是车在高速行驶时,呼呼从窗户灌进车内的风的锅。他开车多稳啊。
“因为我喜欢吹风嘛。”
弗勒佐接过水,想道谢, 然后恰好车子轧到路上的什么凸起颠簸了一下, 于是说出的话就变成了。
“谢谢谢太宰先生”
一句话多了十八个弯。
弗勒佐被颠的有点晕, 他抱着水瓶, 身上的衣服被颠出的水打湿。
因为嫌弃他搭配的衣服有碍观瞻, 太宰治就把他原本的那套定制西装扔给他了。
弗勒佐并没有细心到去问太宰先生为什么路过的时候还随身带着他的衣服, 很高兴的换上了。
还好只颠出了一点水。
用手心去堵住水瓶的弗勒佐想。
颠簸实在太厉害,连脑袋里的想法都变的零碎。
弗勒佐往边上看了眼,然后
“呸。”
他吐掉伸进窗户的树枝上咬下的树叶,攥在手心,默默关上了窗户。
弗勒佐喜欢吹风,但不喜欢吃土。
因为车子已经偏离大路,驶进了人工林, 车轮下尘土飞扬。
车上的两个人都没对此提出什么意见。
等着吐槽的太宰治看了眼接受良好的弗勒佐, 在心里直呼无聊。
为了尽可能的好追踪犯罪分子一点,军警发挥了他们最后的倔强,指让市政将这片林子种的没那么密,而且都是些新苗和灌木, 但这也不足以支撑一辆汽车自由行驶。
弗勒佐用手心捂着矿泉水瓶,把它举起来,盯着里面上下跳跃的水看起来。
好像海底的暗流和小漩涡呦
嘭
车头撞上一颗刚栽没多久的小树苗,让笔直的小树变成了可怜的歪脖子。
咚
某颗粗壮的树枝被车头拨开,然后用树木本身的柔韧性反弹回来,很重的一下砸在车尾。
弗勒佐为了不让水溅出来,只能紧紧捂着。
滋
一个急转弯,车头和即将要和它亲密接触的粗壮的树擦开距离。
终于,这辆可怜的汽车在报废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弗勒佐晕晕乎乎的下车,踉跄了几下堪堪站稳,手里还捂着那瓶水。
神清气爽下车的太宰治好心接过水,然后再递给他。
“要喝吗”
弗勒佐摆摆手,手心正中有个很深的痕迹,因为压的太用力,时间又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快要溢血的圆形红痕,在白嫩的手掌上格外刺眼。
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喝水。
宿醉是没了,但脑浆也快被晃匀了。
太宰治也没强求,从口袋里拿出瓶盖,把水拧好,然后顺手扔到地上。
皱皱巴巴的水瓶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满泥土。
弗勒佐回了会血,然后扭过头,打量周围。
这里是人工林和东区码头的接壤点,很是偏僻,树林和水泥地被黄土模糊开,稀疏的长着几颗杂草。大概几米外,有三个大集装箱摞在一起,挡住了视线。
从这看不到再外的景象,当然,外面也看不见这里。
小孩跑到集装箱边,朝外看。
外面是更多的集装箱,最高是四层,摞的并不整齐,铁皮上生满锈迹,还有些集装箱歪歪的倒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味,地面布满汽油和轮胎的痕迹。
太宰治用右手挡在额头上,尽管现在并没有太阳。
天已经灰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黑夜接管。
弗勒佐站着不动,太宰治也跟他一起站,两人的发丝被在集装箱的缝隙中走迷宫的风吹着,谁也没说话,连呼吸都很轻浅,安静的好像这里没人。
两分钟后,太宰治终于没了耐心,他伸手戳戳小孩的肩膀。
“弗君,你在干什么”
弗勒佐唔了一声,然后用迷茫的声音回答他。
“不知道啊。”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你要来东区码头的吗”
弗勒佐回身,带着婴儿肥的脸蛋上,心思一览无余。
“我是因为听太宰先生你说黑衣组织要在这交易才来的嘛。”
太宰治脸上露出一点轻微的诧异,他重复了下弗勒佐之前的话。
“你不是说要来东区码头找让你找东西的组织问在找东西的组织找什么东西才来的吗”
太宰治觉得自己真厉害,竟然能把那番颠三倒四的话概述下来。
弗勒佐已经忘了自己临时起兴捋出来的话。
听完概述后,掰着手指在心里对找东西找找东西,挨个对应。
异能特务科,黑衣组织,找异能特务科问让他来黑衣组织找什么东西,嗯,捋顺了
然后他仰起头“对啊,但是是太宰先生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嘛。”
弗勒佐将记忆点全点在了记住人的名字上,对于其他的东西记忆全凭好像在哪听过。
要不是太宰治说出了他耳熟的黑衣组织,后面中原中也打电话又没避开他,电话中出现了同样耳熟的异能特务科的词,弗勒佐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想起正事。
那时候他就无从得知要去哪里找琴酒,找和琴酒有关系的黑衣组织了。
这番比垃圾食品还要没营养的对话结束后,太宰治突然开口。
“你要找东西的组织叫什么”
“黑衣组织。”弗勒佐干脆回答。
问什么回答什么吗。
太宰治挑眉,面上波澜无惊,心中已然升起轩然大波。
“你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黑衣组织吗”
虽然早有对此的猜测,但真正被验证后,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啊。
“刚想起来了啊。”弗勒佐脸上是天真无邪“就是太宰先生你帮我想起来的。”
“所以你要来这里找的是黑衣组织”
明明是疑问的句子,太宰治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嗯。”弗勒佐点头,眼里是崇拜“对”
问了就回答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再次验证后,太宰治还是觉得荒谬。
“你要找什么东西”
弗勒佐实话实说“忘了。”
就是因为忘了,他才会跑到这来嘛。
“”
太宰治心微沉了下。
然后看着模样无害,眼神干净单纯的望着他的孩子,叹了口气。
“忘了啊。”
栗发男孩对所有的猜忌和试探一无所知,只乖乖的等着下一个问题。
夜晚的到来总是比破晓要迅速,不过几分钟,灰蒙蒙的天空就变得黑蓝,今天云层太厚,并没有出现橙红的云霞,但天气却是凉爽,一阵阵海风造访。
太宰治看了眼穿着短裤衬衫的混血男孩。
那一整套正装在物归原主时缺失了衬衫夹等小配饰,导致上身衣物有些褶皱,短裤也不平整,但这点小邋遢并不会遮掉他举手投足的矜贵气质。
这孩子有一双非常干净的眼睛。
一个失忆的,有问必答的,及其有礼貌的
“太宰先生”
弗勒佐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下一个问题,他疑惑。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
太宰治思绪被打断,他抬眼,虹膜上映出男孩的影子,随后轻缓的点头。
“没了。”
弗勒佐眨眨眼,虽然好奇,但礼貌的没有追问。
这是他最不像个孩子的一点。
省时度势和忍耐,是属于成人的优点。
情报是世界上最特殊的商品。
它可以拥有很长的保质期,也可以转眼变成废品,但无论如何,它的真实度都永远不是百分百。
黑衣组织进入横滨的目的目前还无法确认,失踪的异能者是否与他们有关同理。
但情报调查就是如此。
无论是否确信,只要有足够必要,哪怕情报源只有1的可能,也要有调查的价值。
黑衣组织将于今晚东区在码头进行交易违禁品。
有重要干部到场。
这是中原中也,或者说港口黑手党通过自己的情报渠道所得到的最新情报。
橘发青年站在岸边,一双钴蓝眼瞳倒映着没有灯的黑漆漆的海面,在他身后,是一队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衣人,他们都很安静,静悄悄的等待着什么。
在大概两分钟那么远的地方,几个堆叠的集装箱的上面,一名黑发青年和一个男孩靠在铁箱边并排坐着,不贴的很近,连他们的轮廓都看不见。
弗勒佐晃了晃腿,男孩只穿了一条短裤,在海风的吹拂下,膝盖被冻的青白。
事实上,他并不并不觉得冷,并非是躯壳感知不到温度,恰恰相反,他这幅黏液构建的壳子比本体还要娇贵敏感些,只是单纯的习惯了比这更低温的环境。
远离城市的地方夜晚太黑了。
再加上过分安静,太宰治偶尔会产生一种孤身一人的感觉。
他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悬空着,宽大的沙色风衣被风吹拂着脱离铁皮。
今晚没有月亮呢
“太宰先生。”
突然,一声很小的童音响起,声音的来源是隔壁。
太宰治头也不回,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意思是不行,不要说话。
“可是。”
弗勒佐看向左边,欲言又止。
那边有人
“我知道。”太宰治声音很平静“是中也和他的部下。”
弗勒佐
他睁大眼睛,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宰治打断了。
“不想暴露身份,今晚就老实的跟着我。”
弗勒佐
尽管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不要暴露身份,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太宰治见状,鸢色眸一抹流光闪过,他无声的嗤笑了下。
真是听话
同伴不说话,弗勒佐一个人也唠不起来。他只能把双腿收回来,抱着膝盖蹲在集装箱上,后背贴着铁皮,换个姿势发霉。
弗勒佐盯着看见人的那个方向发呆。
他视力很好,所以即便在黑漆漆一片的墨水中,也能隐约看见人头攒动。但因为人数太多,又是一层堆叠一层,根本看不到那抹亮眼的橘色。
中也先生在那。
想去见中也先生。
男孩鼓了鼓腮帮子,像只生气的仓鼠,夜风吹起他微卷的发丝,挠的侧脸发痒。
但是太宰先生不让。
他好像要做很重要的事情,一步也不能出差错,不能给他添麻烦。
欸
弗勒佐突然一愣。
他来横滨是要干什么来着
找过去。
弗勒佐自己回答自己。
为什么要找过去
因为没有过去,是无法作为一个完整的人类融入社会的。
这个概念,是司各特告诉他的。
但弗勒佐最开始,并没有这个意识。
他只像个没有思想的浮游生物一样漂着,直到偶然一次浮出海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
栗发男孩眨了眨眼,记不住太多东西的大脑突然清晰的冒出回忆。
他想,「为什么我和他们长得不一样」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鱼,是虾,还有水母和鲸鱼。
这是最初的苗头,而后困惑就如喷泉般一股脑冒出,最后指向一个观点。
他不属于这里。
那他属于哪里
不知道,也无所谓。
因为那疑惑只是脑中一闪而过的千万念头之一,比流星还要迅速无痕,空白的弗勒佐对此完全不感兴趣,他只遵循生物的本能──那就是如何让自己现在睡的更舒服一点。
不懂思考,所以没有烦恼。
直到司各特出现,她说加德,你是人类,应该到陆地上来。
但事实上,弗勒佐并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热烈而积极的想要找到过去。
虽然已经淡忘了那张白纸上的内容,但他记得那时自己的心情。
想知道白纸的书写者是否为血脉相连的家人。
但更多的是恐惧和退缩。
想和不想并不冲突,渴求和排斥也一样。
弗勒佐潜意识其实,不太想找到过去。
但是人类必须拥有过去,他想成为合格的人类。
之所以联想这么多
弗勒佐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太宰治。
黑发青年姿态很放松,和多动的他不一样,此时正宁静的闭目养神,等待着什么。
他视线又投远,去看有中原中也在的那片黑暗。
在不久之前,中也先生还在帮他切肉昨天好像也是这样
弗勒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两次喝酒,中也先生都要离开家外出做事。
感觉无论是中也先生,还是太宰先生,都有很明确的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在做。
那他要做的是什么呢
在脑袋里冒出这一念头后,弗勒佐恍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很明确一定要做的事情。所以才会一直偏离正事,所以无论是和琴酒离开还是去中也先生家都无所谓。
还有很多东西,比如犯罪者该死,是千代田说的。但他自己作为一个犯罪者这么认为,就很明显不符合司各特说的人的本能是求生。
态度明显厌恶着犯罪者的接头人说犯罪者该死的结论不完全正确。世界非黑即白,琴酒否定了好人和犯罪者的界限后,又不肯给他明确的解释。
好乱,好麻烦,完全不明白。
弗勒佐抱紧自己,缩的小小一只。迄今为止,遇到的人,能记住的事,都在他脑海中闪过。观点一致的融合,相反的碰撞,在黑夜中炸成星子。
夜越深,海风也越冷了,过度湿润的空气包裹了一切。
弗勒佐迷迷糊糊中,肩膀上突然多出一道重量,干燥温暖的气味温暖了被麻痹的身体。
“欸”
栗发男孩一愣,对上边上青年的视线。
太宰治正卷着袖口,察觉到后瞥过来一眼。
“干什么”
弗勒佐眨眨眼,手攥着风衣的边缘,想脱下来物归原主。
“我不冷”
“穿着。”太宰治语气冷漠,不容反驳“我不想一会还要还要费事的把你扔海里。”
“哦。”弗勒佐弱弱回答“谢谢太宰先生。”
为什么要把他扔到海里
男孩低下头装蘑菇,没敢问。
他怕得到因为我已经知道你的异能力了的回答。
又等了一段时间,远处的黑暗里终于升起了点点浮动着靠近的红光,那是被拿在手里的烟。
弗勒佐还听见了车轮缓缓在土地上摩擦的声音,很沉。
还有些脚步声,但没人说话,因为码头太安静,他们又在顺风处,所以听的很清。
“货。”太宰治声音很轻,他摩挲着下巴“听这个声音不轻啊,是什么呢。”
弗勒佐双手抱着宽大风衣的下摆,保持着下蹲的动作,小步小步的平行挪到太宰治身边。
太宰治以为他要说什么,特意抬手拢在耳朵边,示意他小声点说话。
弗勒佐郑重其事,很认真的压低了声音。
“太宰先生,为什么你能说话啊。”
他刚才还不让他说话呢。
太宰治
他有点嫌弃的推开小孩凑过来的脑袋,觉得刚才严阵以待的自己像个傻子。
被拒绝的弗勒佐连发顶的呆毛都失落的垂了下来。
他水亮亮的眼睛里写满真的不能告诉他吗
太宰治面无表情“因为我会魔法。”
他本来以为这个回答可以糊弄下什么都信的弗勒佐,清静一会,结果才几秒。
“太宰先生,我能学魔法吗”
“不能。”
“好吧。”
过了一会,那些火光走远了一点,弗勒佐又凑过来。
“真的不行吗,我可以付钱。”
“闭嘴。”太宰治实在没忍住,他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些红光距离已经相当远了,于是压低嗓音训斥道“刚才不让你说话是因为天太黑,不知道敌人会从哪过来。”
弗勒佐若有所思“现在能说话是因为已经知道敌人位置了吗”
“嗯。”太宰治回答“还有风向和高度的原因,不过无所谓。”
他好像有点烦了“别问了,在我说可以之前,别出声。”
弗勒佐不明所以,他想噢一声,结果还没出声,就被太宰治瞪了一眼。
“闭嘴。”黑发青年冷冷开口“再说话,我就把你扔海里。”
弗勒佐伸手捂住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心里想的却是扔嘛扔嘛,他最喜欢大海了。
太宰治收回视线,上前把小孩和风衣裹巴裹巴,一起夹在胳肢窝下,身手利落的跳下了集装箱。
弗勒佐盯着和自己平行的地面,觉得好玩。
他想哇一声,但碍于别出声,只好自己安静的消化兴奋。
两人朝着火光移动的方向,也就是中原中也的所在地跟了过去。
黑夜里在满是障碍的集装箱丛中移动不是易事,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太宰治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不对劲。
他猛的把小孩放在地上,撒腿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弗勒佐被这突发情况搞得一个踉跄,退后几步,跌做在地。
太宰先生的衣服
他慌忙去摸,然后用姣好的视力看到那干净的沙色布料上多了几个脚印。
踩踩到了。
弗勒佐失落了几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寂静的仿佛什么在深渊巨兽腹中的环境突然变得嘈杂起来了,由静到动,一堆人凭空冒出来似的吵嚷起来。
“抓住他”
“看住那个小孩”
有几个人向太宰治逃跑的方向追去,还有些留在原地,其中有一个人啪的一下打开手电筒,照向弗勒佐,顷刻间,整个集装箱区亮如白昼,连十几米外一只夜出的蚂蚁都被照出影子。
栗发男孩愣愣的坐在地上,手里还抱着一截被踩脏的衣服。
拿手电筒的人有点意外的又晃了两下,正对着小孩的眼睛。
他和同伴说“该不会吓死了吧,要不怎么不躲”
适在黑暗中待了这么久,一点缓冲没有就被这种刺眼光源照射,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眼睛疼吧。
还在疑惑这么多人是从哪来的弗勒佐
他不知道该怎么躲,只好用手里的衣服盖住头。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拿手电筒的人发出放肆的大笑声。
“原来没死啊。”
看来这个反应是对的,弗勒佐放下心来。
他也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拿下衣服,于是就这么低着头,双手举在头顶。
那手电筒穿透性太强,直直透过布料还算厚实的风衣,将里面照的亮堂。
弗勒佐突然发现自己小腿上多了好几条长长的白痕,那是突然被扔到地上被石子摩擦出的,白嫩的皮肤上沾满了泥土,腿下还有石子嵌进皮肤。
男孩抿了抿唇。
痛。
可惜双手都举着风衣,他没有多余的手可以去揉伤处,拍打脏污。
好在那些人没给俘虏太多闲暇时间。
一道大力从头顶袭来,弗勒佐一个没注意,手上的风衣被扯下一大半,他赶紧用力抱住。
皮肤蜡黄的男人冷哼一声,没和一个小鬼去争抢什么衣服,松了手,威胁道。
“小子,老实点待着,敢乱动我就杀了你。”
弗勒佐记得太宰治说的闭嘴,想着怎么又来了个别动,乖乖点头。
他靠坐在地上,浑身只转眼珠子,像橱窗里的娃娃一样安静的观察着这些人。
他们没穿统一的制服,质量也萎靡不齐,有一米八几的壮汉,也有高瘦的男人,更有侏儒似的猥琐家伙。这些人看上去彼此不熟悉,警惕的看着对方。
弗勒佐找到了领头人。
他的气质和这帮虾兵蟹将截然不同,站在队伍的最后,冷漠的打量着一切。
察觉到小孩的视线,那人冷冷的看过来,眼神要杀人似的。
弗勒佐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
没别的,因为他好看。
那人一愣,眉宇间浮出厌恶的神情,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走的很快,很快就站到小孩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什么人”
弗勒佐捞了把从怀里滑落的风衣,指指嘴唇,然后摇头。
太宰先生说,不能说话。
那人却没明白他的意思,皱起眉。
“你会说话。”
弗勒佐点头,然后又摇头。
他当然会说话,但是他和太宰先生说好了不能出声嘛。
小孩有点幽怨的想。
他当小狗的时候还能呜呜汪汪表达意思呢,现在却只能点头摇头了。
“别装疯卖傻。”
那人掏出枪,刚做出上膛的手势,就被一边一个男人拦住了。
男人陪笑着。
“大人,波本大人,您别冲动啊,这次可是琴酒的任务”
被称为波本的男人看他一眼。
“怎么,我要杀个小鬼,也要和琴酒报备不成”
他是混血,五官立体,麦色皮肤,一头金发在强光的照射下发浅透光,虽然是娃娃脸,但过分浓郁的不耐和戾气却模糊了那份无害,蓝紫的眼瞳是凝成实质的杀意。
男人被吓得一哆嗦。
他在心里暗道自己倒霉,怎么就参合到有两个代号成员的任务里来了呢。
这次任务的人员构成说来也离谱,本该是琴酒一个人负责的,结果波本在做别的任务时犯了错,于是就被boss罚过来给琴酒打下手了。
波本是朗姆的部下,朗姆和琴酒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而波本任务失败的惩罚竟然是参与到琴酒负责的重要任务里。
嘈多无口,男人选择闭嘴。
可现在不是他想闭嘴就能闭嘴的。
男人硬着头皮解释“那边的行动才是重头,您现在开抢,打草惊蛇了琴酒的任务”
他语焉不详,但张口闭口还是琴酒,威胁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说完,男人又不忘舔一舔波本,点头哈腰“等回去,这小鬼您怎么处置都行。”
这顺毛方法虽然朴实,但确实有用。
波本烦躁的收起枪,狠狠瞪了弗勒佐一眼。
压根不知道这其中复杂关系的弗勒佐懵懵的眨巴了下眼。
在他看来,就是自己对这个在场最好看的金发男人释放了友好,但是他却不太高兴。
还有
男孩的视线落在那只被抓着,暂时垂在身侧的枪,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那是什么
琴酒好像也有。
想要。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把枪。
远处传来了喧嚣声。
是逃跑的太宰治被人抓回来了,他被用枪抵着后脑勺,不甘的走着,衬衫上沾了不少草屑,脸上也脏兮兮的全是土,后衣领凌乱,估计是摔了一觉,被人揪着起来的。
波本突然觉得手的位置有点发凉,就像被什么大型猛兽盯着一样。
他强行维持着不爽暴躁的人设,把注意力放到太宰治身上。
“你是什么人老实交代。”
波本问着,对着黑发青年的太阳穴举起了枪。
“”为什么更渗得慌了。
他面无表情的把枪收回枪袋,这感觉才有所好转。
弗勒佐失望的咂咂嘴,有空扫了眼太宰治。
他生气了
干嘛把他丢下,还不让他说话啊。
太宰治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面上还是一副不甘又愤恨的模样,他啐了一口。
“你问我就告诉你”
波本眯了眯眼,突然反手抓起地上的弗勒佐。
又一次双脚离地的小孩
他随意扑腾了两下,然后摆烂装死。
这样好不舒服哦。
这些家伙仗着比身为幼童的他高就胡作非为。
等他找到过去变回本体,他,他就
弗勒佐悲哀的发现,自己变回本体也没拎过他的两个男人高。
还是中也先生最可爱
太宰治睁大眼,虽然很快被他掩住,但却逃不过波本的眼睛。
抓住俘虏的弱点,波本得意的笑了声。
他晃了晃弗勒佐。男人臂力强的可怕,单手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孩子,轻松的竟然像拎小鸡。
“你要不说,我就把这小鬼扔到海里。”
太宰治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逞强“管我什么事,他只不过是我抓来的。”
弗勒佐终于忍不住了,他疯狂眨眼暗示太宰治。
可以出声吗可以说话吗他想说话
太宰治
他用眼神回复可以。
他倒要看看这小孩要干什么。
得到应允的弗勒佐大声开口“谢谢”
波本被吓了一跳,他翻转手臂,让男孩面对着他,一脸凶相。
“谢什么别耍花样。”
像狗崽一样被拎着后颈悬在空中的小孩无辜的眨眨眼。
他举起一只手“如果把我丢海里可以让太宰先生脱困的话,可以哦。”
正好美美睡一觉,天亮再回中也先生那里。
太宰治没想到弗勒佐会说这个,他反应很快,像被逼急了一样脱口而出。
“弗君,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要是出事,我该怎么和中”
太宰治的话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听了一半的波本拿出枪指着弗勒佐。
“继续。”
见太宰治还想负隅顽抗,波本放出了杀手锏。
“在集装箱上时,你就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吧,为了保护这个小鬼,你装作很凶的样子斥责他,又装模作样的丢下他逃跑,就是为了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
金发男人冷笑“但是你错估了我们的数量,还有来到这里的时间。”
太宰治瞳孔猛的收缩,他咬牙切齿。
“这是钓鱼”
“没错,我们在东区码头的每一个角落都安插了人手,一旦有人进入就会监控起来,超过两层的集装箱内也都安置有窃听器。”
波本又感觉手腕凉嗖嗖的,忍着不适去找源头,结果发现竟然是手上拎着的小孩的视线。
他这才反应过来,弗勒佐从一开始就没哭过。
无论是被突然丢下,还是被手电筒恶意照射,被威胁,被拎起来。
现在还用看渴望的玩具的表情看着他的枪。
开玩笑吧。
这是一个五岁孩子面对危险的反应
就算是成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一点不害怕啊
察觉到波本的视线,弗勒佐又友善的笑笑。
然后很有礼貌指着枪的询问。
“这个可以给我玩一会吗”
他并非迟钝到那个地步,只是有绝对的自信没人能伤害到自己。
还有这个不知道名字的金发男人,对他散发的恶意都还没牛排里的芦笋大。
想起味道奇怪还硌牙的绿油油的小长条,弗勒佐厌恶的吐了吐舌头。
这看上去很像挑衅。
波本
太宰治为小孩捏了一把汗。
那个金发恶男看着想当场弄死他。
波本深吸一口气,屡次抬起枪,然后因为顾忌琴酒放下。
他旁边那个男人也提着气,每次等波本拿起枪,也抬起手准备阻拦,然后因为波本放下而放下。
两个人就这么抬起放下几轮,波本终于忍住了。
他把枪扔到口袋里,抬胳膊看了眼时间。估计也是拎累了,把弗勒佐放下,手搭在他肩膀上。
弗勒佐在看不见枪后气恼的鼓了鼓腮帮子。
他真的很想要那个嘛。
要不先不回中也先生家了,先去找弗朗西斯先生给他的公司在哪
男人松了口气,放下又一次抬起的手。
跟着这位喜怒无常的代号成员真够费劲。
暴言,跟波本还不如跟琴酒呢
嗡
男人被突然响起的手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拿出来,在看见来电显示后吓得一哆嗦。
「g」
“g。”
他下意识开口,然后包括波本太宰治在内的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太宰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机密成员的代号被暴露,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他们在对方眼里都已经是死人了吗
波本笑着看他一眼,刚想说点什么,便收了表情,按着弗勒佐的脑袋把他掰回去。
“想偷枪”
弗勒佐辩驳“没有偷”
他才不偷东西呢,他只是想看看,就看看。
然后
“原来这个叫做枪吗”
栗发男孩抬起头,眼里是名为求知欲的光。
波本
他竟然诡异的从弗勒佐眼中看出了求求你,这个对我真的很重要的意思。
金发男人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弗勒佐欢呼“好耶”
终于就不用费力和弗朗西斯先生的人描述自己想要什么了
被他这么一闹,太宰治杵在那,也不知道脸该不该继续白下去,波本也没了继续威胁的兴趣,眸中思量,不知在想什么,大概两三秒,他伸手捏了捏男孩脸颊上的嫩肉。
“你不害怕”
弗勒佐晃晃脑袋。
他觉得眼前的人还没芦笋可怕呢。
波本饶有兴趣,他俯身,和男孩面对面,像是打量商品似的,抬起他的右手。
太宰治也懒得装了,就这么抱着胸看着。
场面竟然诡异的和谐了起来。
而接电话的男人,在脱口而出那句g后,就颤抖着接通了电话。
大概是和琴酒对话压力太大,轮到他说话时,想抬头从波本这寻求安慰,结果就撇到了这么一幕。
男人手一颤,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怎么回事
这一停顿,琴酒发现了不对劲,沉声问。
“那边有情况”
男人连声道。
“没,没有。”
然后气氛诡异的沉默了起来。
男人悲伤的想,完蛋了,琴酒本来疑心就重,他还用这种可疑的语气说话。
“电话给我。”
波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男人身边,很顺手的接过被他突然出现而吓得一哆嗦,离手的手机。
“琴酒。”他用轻松的语气开口“怎么,你那边出情况了”
琴酒沉默了两秒,随后用能掉冰碴子的声音开口。
“汇报你的情况,bourbon。”
弗勒佐也凑过来。
波本垂在身侧的指尖颤了颤,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一个毛绒绒的发顶,小孩听的认真,一点危机感没有,真像个没有眼力见的小狗。他想。
太宰治刚动了动脚,然后被恰好抬头的波本瞪了回去。
他无奈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然后继续抱胸。
无所谓,这个距离也能听见。
这一切发生在两秒之间。
波本若无其事的声音响起。
“我们抓到了入侵者,目前正在审问,后续情况会汇报给你的,你呢,g”
这次东区交易其实是黑衣组织故意放出去的鱼饵,目的就是将横槟内对他们有敌意的组织钓出来一网打尽,因为组织后续有个非常重要的工作,需要肃清横槟。
今晚的代号成员有两个。
琴酒作为主持人统领主行动,波本带人处理小虾米。
至于主行动是什么除了琴酒和他的亲信,没人知道。
想到这点空白,波本握紧拳,紧张的等着琴酒的回复。
回答他的是沉默。
电话那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琴酒大概是站在海风口打的电话。
波本皱起眉。
不对劲。
他想起第一次询问琴酒情况时,对方的语焉不详。
那次还能用核心成员的傲慢和多疑解释,第二次的沉默
“g,你那边怎么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