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222. 南贺之变
    木叶五年五月初, 南贺领主直村岭去郊外出猎之时遭人暗杀。

    据说是从后背遭到的袭击,被一箭穿胸,还没回到领主府就没了气息。狩猎场周围守卫十分严密, 然而蹊跷的是不但箭上没有任何标记与可以辨识的东西,就连人都没抓着。

    这直村氏虽世代为南贺领主, 却人丁不兴,子嗣单薄。直村岭还不到三十岁,只有一个女儿, 膝下无子。他这么一死,领主的位置由谁来继承就是个问题了。

    直村氏嫡支虽凋零,但旁支却有不少。这下无论亲疏远近,都一窝蜂地从地方往南贺城涌来,该给直村岭的正室送礼的送礼,该与地位崇高的族老家臣们接触的接触,还有去与军中将领们打好关系的, 再加上因战乱躲避到南贺城中的小贵族,把原本城内因建常河南叛乱而紧张的气氛硬生生地给弄成得十分热闹。

    财帛动人心, 手里有了银子, 便能拨动心里的那杆天平。领主府东边的不过数百米的一座隔断了一条街的府邸内, 花白头发的老者坐在帘子后, 耷拉着眼皮半阖着眼,不发一言, 手里的两枚朱红色球形的玉石在缓缓地转动。

    立在帘子外一身管事打扮的男子哈着腰,也不在乎老者的冷淡, 反而满脸堆笑,连连躬身退了出去。他走后,那老者眼也不抬, 只问道“还有多少人啊”

    方才还腰背挺直一脸倨傲地对着下头那人的管家立马转过身来,恭敬地答道“回老爷,还有五十多个在外头等着呢。”

    老者的声音虽沧桑中带着疲乏,但却丝毫不减威严“罢了,我乏了,都收了吧。”

    “是。”

    管家答完,往里侧使了个眼色。一直等在那里的小厮会意,退出去招呼人安排送礼的人了。

    老者右手食指的指尖稍动了动,管家立马上前两步伸出手来。果然,下一刻老者便抬起胳膊,接着搀扶的力站了起来,往内室走去。他虽年逾七十,但身体硬朗,站起来后便收回了手。管家静静地跟在老者身后,忽的听见他低声笑了两声“呵呵,也就这个时候,这些人还想得起我这个老头子了。”

    这话自嘲的意味过于明显,让管家不禁出声安慰道“老爷这说的哪里话。您作为直村氏的大长老,一直都是最受人敬重的。”

    “敬重我看他们是敬重那个位置才对吧。”

    直村氏大长老直村平也年纪虽大,可一点也不糊涂“往日门可罗雀的,只有这些日子咱们家的门庭可比领主府热闹多了。”

    毕竟让谁入嗣嫡支,接任下一任领主,是宗室长老们说了算的。

    “虽说已过了半月,可这刺客的消息可还没影。前些日子家臣们还都义愤填膺地要严惩刺客给领主报仇,在城里满城地搜捕,怎么这几天没动静了”

    “现在都正为了那个位子忙着奔走交际呢,谁还有空管这个”直村平也冷哼一声,“凶手也好,葬礼也好,都得往后稍稍。毕竟人走茶凉,死人哪有荣华富贵和权势重要呢”

    管家心中微叹一声,点了点头“那外面那么多人,老爷心中可有人选了”

    “我心中有人选又如何”

    直村平也坐到乌木雕花大椅上,端起旁边小几上的茶润了润嗓子“你瞧着吧,等出殡那一日才有好戏看呢。”

    由于五月份的天气日渐炎热,长老与直村氏的家臣们商量了一下,在停灵二十一日后便下葬了。

    那一日,族老与家臣以及所有直村氏的旁支基本都到了,领主府的门大开着,前来吊唁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身着素服,大人们哭得戚戚哀哀,孩子们小一点的不懂事,只睁着懵懂的眼睛四处转着眼珠,似乎不懂大人们在做什么。有的女人抹泪的手顿了顿,低眼瞧着身前的孩子在抠手指,伸手往他胳膊上一拧,顿时惹得那孩子大哭起来。

    大家都在那看着呢,这时候可不能落了下风。

    直村平也拄着拐杖立在一边,接受着一的吊唁,心下不住地盘算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的人都来了,他便朝旁边主持葬礼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高喊道“起灵”

    “慢着”

    一道声音忽的从大门处传来,打断了仪式。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伊崎勇辉身披铠甲,腰间别剑,昂首阔步地步入了堂内。府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其后紧跟的军士粗暴地推开试图阻拦的仆人,齐刷刷的一直从灵堂门口守到大门外。

    里面的妇人和孩子哪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直往后躲。直村平也见来者不善,微眯了眯眼,拄着拐杖往前迈了两步“伊崎将军这是何意啊”

    “哦,让诸位受惊了,在下不过是来凭吊一下先领主而已。”话虽如此,伊崎勇辉的面上却无半分哀悼的神情,反而嘴角带笑,甚至有心情抬手重新正了正护腕。

    “这就是你凭吊亡者的态度吗”直村平也的脸色冷了下来,“将军既已看过了,就请便吧”

    “何必这么心急呢”伊崎勇辉摆了这么大阵仗过来自然不可能善罢甘休。他环顾众人,悠然地踱了几步,缓缓开口道“我此来是想帮众位一个忙的。”

    直村平也表示我信你个鬼“我直村氏的事,就不劳将军插手了。”

    “大长老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且听我说完也不迟。”伊崎勇辉面上温和,口气却无半分让步,“更何况这件事可是关系到南贺的未来。我在南贺城住了这么多天,也算受先领主照顾,如今他不幸身死,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直村平也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作声。伊崎勇辉显然是有备而来,逞口舌之快定然送不走这座大神,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想要干什么。

    大长老不说话,其他人也就保持了默许的态度。伊崎勇辉见众人不语,接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先领主没有儿子,那新的领主由谁来继承,不知诸位可商议好了”

    伊崎勇辉此话一出,堂内便炸了锅。

    自有领地以来,领主由谁继任一直是家族宗族内的事物,这一点是九大领地中通用的法则。而等家族内部定下下一任领主之后再上报大名,大名获准承认了继任者的身份就算正式定下来了。

    上报大名这个流程虽不能简省,但也只不过是个象征性的仪式,大名也没有不允准的先例,并不意味着大名能够干涉或决定继任者的人选。因此此时伊崎勇辉这样贸然插手干预领主的继任者,无疑已经越了界,是为整个直村氏所不能容忍的。

    “领主继任者是谁,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还不等大长老说话,便有人先忍不住了。伊崎勇辉只淡淡地看了义愤填膺的那人一眼,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继续道“如若新领主的人选还未定下来,在下倒有一个提议。”

    议论声呈指数般大了起来。一片嘈杂之中,只听“笃笃”两声,竟是直村平也重重地拿拐杖捅了捅地,低沉的嗓音中压抑着极度的怒火“让他说。”

    “还是大长老深明大义。”伊崎勇辉嘴角一翘,“贵族既然嫡支零落,旁支也未必亲近,若让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成了领主,怕会引出乱子来。”

    “我族与贵族祖上有姻亲,我愿帮一把,从伊崎氏里挑一个有才干的孩子出来过继给贵族嫡支。这样先领主在天有灵,见后继有人也能瞑目了。”

    “伊崎勇辉,你妄想”

    “没错就是轮不到我们继承,也不能让外人得了领主的位子去”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我说先领主怎么死的不明不白,还迟迟抓不到凶手。也难怪,以伊崎氏的势力,藏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伊崎勇辉的意图昭然若揭,在场的人就是再笨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不说直村氏还有旁支在这站着呢,就是没有,也不能让伊崎氏的孩子过继,否则这偌大的南贺,不全成了伊崎氏的天下了

    “你以为你今天带这么多人来,我们就会害怕吗”

    一片斥责和嘈杂中,直村平也的声音分外明显。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为了领主之位争个不停的众人此时纷纷看向大长老,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直村平也周身释放着浓重的威势。这份威势不但没有随年龄的增长而减弱,反而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一般愈发沉寂。他直面带着腾腾杀气的伊崎勇辉,毫不后退“除非你杀光我直村氏,否则只要一人还在,你就别想实现你的春秋大梦”

    “那真是太可惜了。”伊崎勇辉装模作样地啧啧两声,似乎颇为可惜,“那我就只有请诸位暂且歇一歇了,等一切大定之后再放各位出来观礼。”

    “伊崎勇辉,你不要欺人太甚”

    站在前面的男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你打着平叛的旗号却侵我领地,做这种下作的勾当。你们伊崎氏还真是裕安姬的一条忠实的狗啊”

    伊崎勇辉眼中一寒,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手突然握上刀柄,迅速抽出来对着这男子向前一刺

    “噗嗤”

    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响起。那男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胸前的剑,而后抬头死死地瞪着伊崎勇辉。他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刚一张口鲜血便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他拼尽全身力气伸出一根手指,好像要下什么诅咒似的指着伊崎勇辉“你”

    这一个字藏着无尽的恨与怨,成为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整个灵堂。众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滔天的愤怒疾速取代了短暂的恐惧。今天伊崎勇辉可以提过继之事,可以在灵堂之上随意斩杀直村氏的族人,那么来日家族的荣耀、自家的权势地位、妻儿及自己的性命又如何能保得住呢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把,也比坐以待毙的强

    那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面孔和满地的鲜血似乎在警示着他们什么。在极端的寂静之下,不知是谁突然大吼了一声

    “伊崎勇辉,我们跟你拼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