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神树的光亮如粉尘般散去。
树木的所有皆化作虚无。
漫无边际的死寂和空虚感重新将这颗星辰淹没。
赤色的庞然大物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合上了金烛。
鳞片也如这树木尘埃一样飞散,弥漫,从中笔直坠下一个人影。枯萎的巨树停滞,露出地面上宽广无边的灰色年轮。
一轮接着一轮,密密麻麻,一圈之后接着一圈。
无法估量的数量象征它渡过的无法估量的岁月。
李熄安落在了年轮上,他站在其中,身形甚至比不上脚底的年轮线。
行走在这里,如同行走在厚重坚硬的大地上,此刻抬头即是深邃星海,身后则是他的故乡。
月光和那颗大星散发的荧光辉映,构建在星宇中的规则符文闪烁轰鸣,像烁灭在宇宙里的雷霆,亦或者停留的晨星。恍惚间仿若回到了太古,那个时代,银河都从中流淌而过,为九州的至尊划分了界限。
年轮显现漫长岁月,令人迷失。
李熄安在这大地般的树桩上每跨越一道年轮,眼前便会出现无数画面景象。
皆为过往。
这些过去在他的目光中飞速幻灭,没有使他驻足半分。
宽大的玄色衣袍摇曳,如舒缓的黑色流云伴随着他的脚步。
走了许久,不曾动用神通,也不曾加快步伐,走的很缓。他知晓自己的时间紧迫,但踩在岁月年轮之上,他当是庄严缓慢的,这既是不会迷失过往的基本,也是对这伟大之物曾经存在过的敬重。
迈过一道又一道年轮。
越往中心走,年轮的弧度越明显。
在最开始的阶段,他根本无法感受到年轮的弯曲,庞大的面积让其显得与直线没有差别。现在不同了,较为明显的弧出现在此时走过的年轮上,并且随着他的深处变得越来越明显。李熄安知道,他快要接近太行宫埋葬的秘密了。
死寂空旷的大地上只有脚步声。
悄无声息间,鳞片蔓生。
赤色长尾托在身后,额间生出枯木般的双角。
当那对眸子再次睁开之时,现世粗浅的成长感退去,龙与人并存的生命特征于此地的亘古融为一体,没了违和,仿佛他本就属于这里。
突兀的,脚步声消失了。
李熄安停在原地。
他静静地望着年轮的尽头,所有圈形在那里化为完满的一点。
这株神树历经死亡,将仅有的光亮呈现在那里,那完满的点就像印刻在树桩中心的月亮,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其温柔。代表死寂的风沙没有半点侵蚀那里。而此时此刻,这留存了无数年岁的温柔点亮中心盘坐的人影。
干枯的人影。
她已经撑不起身上那件精致华贵的袖袍,露出干瘪的肩膀和锁骨。
发丝在月光中卷舒,如浸泡在水里。也由此,李熄安看见那张同样干瘪枯黄的脸。没有生机,她早已死去,神树仅剩的光亮留给了一具尸体。
能想象在曾经,这个女子是何等惊艳,何等的冠绝人世。
神树月桂供奉之人。
李熄安缄默,闭目低首,为这个生灵哀悼。
“这便是我寻求的答案么”他罕见的迷茫了。
也许因为这些知晓过去且强大非凡的生灵无不是以死亡收尾,也许单纯因为眼前此景的寂寥和荒芜感将他这位观者吞没。
从地面上看,这颗星辰依旧璀璨,但立足于此,只有蔓延的死寂、荒凉。
“还不是。”他再次说道。
“至少现在还不是答案。”李熄安抬头,凝视年轮中心盘坐的枯尸。
无论是旧九州那些失去下落的至尊,还是留存现世迷失堕落的祖,亦或者隐秘时代一个个强大非凡又接连死去的未知生灵,他此刻还在路途之中,未至终点。
太行宫之中埋葬的她,对李熄安来说,亦为构成终局的一块拼图。
还有很多拼图需要他去追寻。
他被这触目的古老荒凉影响了。
闭目。
金色的火焰与周身若隐若现,思绪逐渐清明。他伸出手,指尖触及那道完满升腾的月光。
体内的那片莲花花瓣在颤动,将复行过往。
可猛地,一股沁透之感自眉心蔓延,流经四肢百骸,那颤动的花瓣归于平静,就连李熄安眼底的金色潮水也缓缓消退。
他睁眼。
面前是抵在他眉心的白净手指。
视线再往后,是微笑地看着他的女人。
“坐。”女人拍了拍地面。
李熄安随意用长尾将遍布尘埃的树桩表面扫干净。
两者就这样坐下。
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比头顶的星空脚下的月亮还要死寂。
李熄安凝视着眼前的女人。
全身上下遍布梦幻般的白色光泽,那对同样望着他的眼睛里,是轮满月。
“很久很久了吧”她问。
“很久很久。”李熄安回答。
“那兔子怎么样了”
“死了。”
听到李熄安口中淡淡的那句“死了”,女人脸上出现一丝失落。
“怎么死的”
“太行宫中流逝的时间太久,作为活灵,它消失在岁月中。”
令李熄安意外的是,女人又“咯咯”地笑了。
“客人,没想到你居然会骗人啊那兔子的囚笼是我为它缔造的,你既然来到这里应当知晓才对。”
“我杀死的不过是躯壳和占据那躯壳的阴影,”李熄安说,“它总归是消失在岁月中。”
女人一愣,笑的明媚。
“话真好听。”
“我还以为周天十类的龙类里都是些满脑子只有斗争的蠢蛋呢。弟弟,笑一个”
她看向李熄安,可李熄安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她的身上,他正看着年轮中心渐渐单薄的光亮。
“为什么阻止我”
“如果我没猜错,你最后的意志藏匿在那光亮中。当月桂最后的光芒消失,你也就永远的离去,再也没有能触及世间的方法。你看出了我要做什么,岁月法足以将我需要的过往呈现在我眼中,你也本不用耗尽最后一丝光亮。”
“岁月法”被打断了兴致的女人有些懊恼。
“你的岁月法是残缺的,相当残缺,你看不清。我知道你应该是看见了库库尔坎,但他本就为那位“长生者”留下了降神仪式,你们在过去的想见是注定的,换句话来说,你们早在很久之前便见面了。可我们没有,我的一生中没有长生者,你看不见。”
“何况,我要那丝光亮有何用处”
“我早已死去,在千万年以前。”
“真一境的祖都难以杀死,能再次复苏,难道你们这种生灵做不到么”李熄安问出了心中沉积许久的问题。
“真一境的祖啊”女人喃喃。
“对你而言当然难以杀死啦,祖与祖之间虽然也是如此,但若是无可撼动者对一位寻常真一出手呢会觉得难以杀死么死了便是死了。我们也是这样,诚然,我们比真一境的生灵更强大,甚至比拟星海深处某些至高者,但死了,便是死了。”她再次重复。
“你们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女人露出思索的神色。
过了许久,她似乎想起来了。
“在遥远的过去,世人称呼我们为羽化者。而在星海中,诸灵将我们尊称为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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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中来了客人,暂且一章,明天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