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1981 71 脸是自己挣的
第二天早早的吃过早饭,梁进仓照常去上班。
冤家路窄,到了厂门口,正好碰上吴光荣。
平常吴光荣没这么早来上班,他是厂长,不需要到点上班的。
后来成了副厂长,有心理抵触嘛,更是上班没个准点儿了。
但今天的心情是大不同啊。
因为胜利在即,苏致祥被挤走就是这几天的事儿。
他马上就又是木器厂的一把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精神百倍地来上班。
就是恨不能苏致祥收拾收拾今天就滚蛋。
至于梁进仓那个小角色嘛,昨天下午没下班就被苏致祥亲自护送走了,很明显再也不敢来了。
但是让吴光荣万万想不到的是,梁进仓居然阴魂不散地又来上班。
傻了吗
不怕让夏山街的人打死
吴光荣骗腿从车子上下来,指着梁进仓喝道“喂,那个谁,滚出去。”
梁进仓白了他一眼,没理他,继续往里走。
吴光荣怒了,命令看门的老头道“这个学徒工已经被开除了,把他撵出去。”
梁进仓对看门老头说道
“孙大爷,即使要开除工人,也要厂领导讨论决定,不是他一个副厂长说开除就能开除的,你别听他的,苏厂长找我还有事呢。”
孙大爷昨天下午看到苏厂长和小梁坐一辆车出去的,知道苏厂长跟小梁关系不一般。
可是吴厂长的命令也不能公然违抗。
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吴光荣却是更火了,自己什么时候连个看门的都指挥
不动了
指着梁进仓,吩咐几个正在进厂的工人“把他扔出去。”
现在厂里的工人几乎都已经知道吴厂长快要把苏厂长挤走了,挤走以后吴厂长还是一把手。
所以一听吴厂长吩咐,立刻围上来要把梁进仓弄出去。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脚步更快,捷足先登来到梁进仓身边。
是孙延成。
他来得挺早,就站在门口一边,专门迎候小梁呢。
上来先亲热地拍拍小梁的肩膀“兄弟,来得挺早啊。”
说完,就跟梁进仓勾肩搭背地进了厂。
那些准备执行吴厂长命令的工人,一个个傻了眼。
这个新来的学徒工是孙延成的兄弟
那他们怎么惹得起啊
也不敢看吴厂长了,一个个灰溜溜进厂去了。
吴光荣气急败坏,在后边大喊一声“老孙,你这是什么意思”
孙延成回头朝他笑道“吴副厂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那个学徒工已经被开除了,你领他进去干什么”
“我不知道啊。”孙延成一脸无辜地说,“开除工人,我怎么没看到厂里的公告”
“你甭听他胡囔囔,”梁进仓对孙延成说,“那个人厂长都被撸了,他说了不算。”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肆无忌惮了。
吴光荣脸都气白了,他指着梁进仓怒吼道“姓梁的,你再说一遍”
梁进仓瞥着他道
“昨天我好像听着有个王八蛋发誓,在这厂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现在我又进来了,赶紧卷铺盖走人吧,要不然会天打雷劈的。”
“我
草你妈的”怒不可遏的吴光荣一脚把自己的自行车踹翻。
跑上来要亲自操刀打梁进仓。
梁进仓抬手指在了对方额头“离我远点,小心我不客气。”
吴光荣个子不高,再说快五十了,梁进仓居高临下这一指,直接就像施了定身法,吴光荣瞬间石化。
一旦动起手来,肯定没他的好果子吃。
本来他堂堂的厂长,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把这个小小的学徒工扔出去。
可学徒工有孙延成护着,所有工人就不敢惹他。
梁进仓冷冷丢下一句“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挣的,你自己不要脸,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
本来梁进仓打算一来就去找苏厂长,要跟他详谈。
可孙延成非得拉着他整个厂里转了一圈,这才放他走。
梁进仓心里热乎乎的。
转这一圈,跟老虎围着自己领地撒尿是一个道理。
就是要让全厂所有人看到,梁进仓跟孙延成勾肩搭背,是关系亲密的好兄弟。
宣示完领地孙延成回车间了,梁进仓去找苏厂长。
苏致祥桌子上堆着乱糟糟的文件、书籍一类,正在收拾东西。
既然承认失败,那就越早走越好。
这鬼地方,一天都不想多待。
所谓朽木不可雕也,木器厂这样的社办厂子就是朽木。
他怀着百分百的热情来到木器厂,使出浑身解数,针对木器厂的种种弊病,事无巨细地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和奖惩办法。
现在临走回头再看,那就是个笑话。
所有工人把那些规章制度看成个笑话。
自己这个制
定者也就成了笑话。
奇耻大辱啊。
那种无能为力的失败感就像刀割一样让他难受。
门口出现一个人影,还敲了敲门。
抬头一看,苏致祥大吃一惊。
居然是梁进仓。
“小梁你怎么又来了”苏致祥的口气里带有责备的意味。
梁进仓笑道“苏厂长,难道你就甘心咱俩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苏致祥叹口气,示意小梁坐下“不甘心,但是这样的集体企业,烂透了,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梁进仓没坐,而是来到办公桌前面,站在苏厂长对面。
“您要是不怪我猖狂的话,我想谈谈对木器厂的看法,我觉得木器厂烂归烂,但是没烂透,想扭亏为盈也并不难。”
这话让苏致祥吃惊极了。
可以不怪你。
但确实猖狂至极。
木器厂目前的状况,还没烂透
难道非得烂成沼气才算烂透了
“关停并转,对于这样的厂子,多开一天就多亏损一天的钱,已经完全没有赢利的可能,只能关停并转。”
苏致祥实在没心情再听梁进仓的意见。
内心早已绝望,说再多也没用。
“苏厂长,您觉得木器厂现在烂透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梁进仓问。
“农民思想,领地观念作祟,多年来的积弊难反”苏致祥情绪激动地说
“你也来厂里好多天了,难道看不出来
我针对这些情况制定了详细的规章制度,可是又有谁遵守,谁来执行
管不了,没法管。”
苏致祥一说到厂子里的
领地观念,就深深地感到无力。
他作为主管工业的公社副主任,在吴光荣不配合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提交公社班子,撤掉吴光荣。
可是撤掉吴光荣,能解决木器厂积弊难反的现状吗
解决不了。
甚至木器厂更成了一盘散沙。
亏损会更严重。
或许不用多长时间就不是亏损的问题,而是直接经营不下去了。
这是吴光荣跟他叫板的底气。
也是他不得不承认失败,准备灰溜溜走人的直接原因。
让一群农民当工人,简直是没法管。
试想让你领导一群挥舞着锄头棍棒的农民,去跟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作战,你什么感觉
会发现农民既不会列阵,又不懂得金鼓旌旗的指挥作用,完全指挥不灵,这仗怎么打
社办企业的工人,其实就是一盘散沙。
上班基本上没个点儿,迟到早退,他会给你一大堆理由。
工作中敷衍了事,完全没有质量概念,你提醒他要注意什么,他口头上答应得好好的,回头还是我行我素。
工作中出现了问题造成损失后,就会扯皮,把责任像皮球一样的推来推去。
在工作中你教他更快捷更好的方法,有的会推说不会,有的就当着你的面儿表示表示,你一走,又恢复老样子。
干不好你要是说扣他工资,他就会说不干了,可也不走,还威胁说全家要饿死了,就去你家吃饭。
至于跑冒滴漏,真的就像一个烂透的木桶,浑身无一处不漏,想堵你都无从下手。
厂里的木料啊,工具啊,整天不翼而飞,看门的老孙头除了看不住,也管不了。
你总不能给木器厂配一个保安团吧
“就拿干活来说吧,我给你举一个例子。”苏致祥说
“就说刷油漆,一般一个人刷就行,你们车间需要几个人
至少四个。
一个大工负责拿刷子刷,一个学徒负责端着油漆碗,一个学徒给开橱门子或者扶着,另外还得一个老师傅站在一边指挥”
苏致祥说不下去了,有点气结。,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