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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好了疮疤忘了疼
    不止是三仓,母亲的思想也是并没有因为老大的一番慷慨陈词,而发生太多改变。

    道理谁都懂。

    可是那么容易就成为一个吃国库粮的吗

    母亲忍不住问“老大,就是再让三仓去上学,上到高中,万一到时候考不出个结果来呢那不白白耽误五年”

    “是啊大哥,”三仓有了母亲撑腰,也嘟囔说,“有那五年,我能挣好多钱呢”

    母亲已经开始扳着手指头算账了

    “再有五年,三仓正好十八,该娶媳妇了。

    要是干得好,五年的功夫,大瓦房也盖起来了,媳妇也娶上了。

    可要是上学呢,有几个考上的啊,考不上回来了,什么都不是。

    要房子没房子,要钱没钱,怎么娶媳妇啊”

    这话让奶奶深有同感

    “对啊,还是下来干活稳妥。

    再说人人都想上大学,吃国库粮,谁来种地

    你看咱村那么多孩子,有几个考上大学的”

    爷爷沉默不语。

    这婆媳娘俩三言两语把大孙子的那套狗屁理论给否了,好像否的也挺有道理。

    可问题是,否了老大,就代表三仓不用去上学了,那英子岂不是还得继续上

    还是个学生呢,怎么圆房

    过上半年挺着大肚子去上初中

    老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犯愁过。

    “仓啊,你看这可怎么办好要不然三仓上学的事,再考虑考虑”爷爷试探着问。

    “好吧,再考虑考虑。”大孙子点点头。

    爷爷奶奶和母亲那几代人,都是苦日子过来的,还频遭战乱,贫苦的生活把她们早就驯服了。

    在她们的观念当中,只要能活下去,把握住眼前的机会,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已经是幸福的人生了。

    真的是做

    梦都不敢梦到更高的生活。

    可以说经过几代人的贫苦和战乱,已经把她们基因里面对生活的奢望给清除掉了。

    虽然她们对生活的期待已经发自内心地放到最底了,但后世流行的那句话“期待放到最低,所遇皆是惊喜”,放在她们身上是不恰当的。

    此时此刻奶奶和母亲的期待肯定在最低,可是,过几年呢

    过几年别人家都过好了,家家户户的经济都飞起来,生活水平跑步前进了,她们就很难再保持这种心态。

    只不过到那时,发现自己的三儿子苦于文化太低,好多事受文化所限干不了,就悔之晚矣。

    老大算是看明白了,三仓已经掉钱眼里了,而奶奶和母亲她们那深入骨髓的务实观念,也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虽然我现在不逼着三仓去上学,但是我要再重申一遍。”大哥说道

    “三仓觉得他能挣大钱,其实就是我欠人情的结果。

    事实上,做生意不但没有他想的那么容易,而是很难,很苦,风险还很大。

    要是不信的话,就让他再试试吧。

    不过我的平价白糖绝对不能给他用了。”

    “大哥,为什么啊”三仓当即就叫起来,“凭什么你能给外人用,却不让我用呢咱们还是亲兄弟吗”

    话没说完,三仓就又伤心地哭起来。

    大哥从来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是他的保护神,是比母亲和其他兄弟姐妹更亲的存在。

    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绝情了呢

    他是真伤心了。

    虽然梁进仓在上学这事上,下定决心不让步,甚至在言语上一星半点的让步都不想表现出来。

    可是看到三弟的伤心,也不愿做得太过,以免给他造成永久的心理阴影。

    耐下心来解释说

    “刚才我已经说过,很快天就热了,天热了糖葫芦会化,这个买卖就没法做了。

    还有你们不知道的第二点。

    我之所以现在能搞到这么多糖票,你们以为是因为我认识一个供销社的朋友吗

    当然,认识这个朋友很重要。

    但是最重要的,是因为现在的白糖供应量大了,所以糖票就宽松了。

    再过一段时间,工厂生产的白糖应有尽有,就会放开,不需要票了。”

    “那太好了”三仓又兴奋了,“那我就不用求你搞平价白糖了,我自己想买多少买多少”

    “对,到那时候你想买多少买多少,”大哥说道

    “可是供销社不是给你一个人开的,你能买,别人也能买。

    到时候是个人就能蘸糖葫芦卖,你的糖葫芦还好卖吗”

    “我可以便宜一点卖,”三仓叫道,“别人卖五分,我卖四分。”

    大哥冷哼一声

    “你卖四分,别人卖三分。

    挣分钱不容易,咱们庄户人哪有来钱的路子对于好多人来说,一支糖葫芦能挣五厘钱他们就干。”

    “一支挣五厘”三仓嘟囔,“那我可不干。”

    “对啊,你不干,有干的。”大哥说道,“不卖糖葫芦,你还能干什么”

    三仓无法反驳,但还是嘟囔说“反正我有的是办法。”

    “既然你那么有能耐,就别指望大哥的人情。”大哥坚决的口气说道,“有本事你尽管使,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打平价白糖的主意,小心连累得狗咬和山鱼也干不成了。”

    说完,大哥掀门帘走了。

    三仓“哇”一声哭出声来,趴在窗台上朝外喊道“大哥你太狠心了,让我挣点钱不行啊”

    爷爷也跟三仓并排趴窗台上喊“仓你别走啊,给爷爷个准话啊,到底

    哪天办事啊”

    可是黑漆漆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很明显老大已经走了。

    三仓趴被子上哭得更伤心了。

    比刚才伤心多了。

    大哥一番话,不但断了他的财路,而且还让他心目中大哥的形象倒塌。

    最可珍惜的一份亲情的丧失,让他双重伤心。

    只是他不知道,大哥的心里比他还难受。

    爷爷奶奶和母亲观念转变不过来,三仓挣了几天钱就掉钱眼里无法自拔。

    说来说去就是穷日子逼的。

    自己说的做的都这么绝情,虽然本意是为了三仓长远打算,可是想到他才十三的孩子,受这样的打击。

    做大哥的心里能不难受吗

    可是做大哥的责任在这里,再难受,再被弟弟误解,也得挺住。

    不当和尚头不冷,不打棍子头不疼,只有把三仓躺着挣钱的路给他断开,让他试试凭本事挣钱真的不像吃小黄瓜那样鲜嫩可口,知道做生意的难。

    最终让他自己心甘情愿从钱眼里爬出来。

    那时候再让他上学,也许就能安心了。

    只能是“也许“而已啊。

    这人啊,一旦中过钱的毒,跟吸过毒的效果是一样的。

    一日吸毒,十年戒毒,终生想毒。

    一日挣钱,终生想钱

    经历过大把往兜里揣钱,随意花钱的豪爽,三仓已经很难再恢复一个学生的纯洁了。

    大哥没有更好的办法给三弟洗脑,心情很是郁闷。

    第二天上班也是有点蔫蔫的。

    下午的时候,郑会计打发人来叫他过去办公室一趟。

    他到了办公室,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于是再敲。

    还是没动静。

    心里有些奇怪,难道有人恶作剧故意骗自己,其实郑会计根本没在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窗是这个时代常用的毛玻璃,透光,但是看不到里边。

    正要离开,门开了,郑会计笑吟吟站在门口。

    “你在里边啊”一边跟着往里走,梁进仓一边说道,“刚才敲了半天。”

    说着还满屋里乱瞅。

    “你找什么”郑淑叶笑道。

    “我没发现这房子是套间啊,怎么刚才敲门你没听到呢”

    “别装了。”郑淑叶笑着打了他一下,“我就是故意不给你开门,看你会不会推门进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咱厂里,除了你和苏厂长,别就没有会敲门的。”

    “好吧,我错了。”

    “错就错吧,我不介意。”郑淑叶给他倒了一杯茶,“刚才吴副厂长来过。”

    “”梁进仓不知道郑淑叶这话什么意思。

    “他还带着以前厂里一个老木匠。”

    “”梁进仓更糊涂了。

    “那个老木匠以前在厂里干过,可以说是厂里的能工巧匠,不管什么东西,做过的没做过的,只要你给他看一眼,或者给他图样,他都能做出来。”

    梁进仓终于忍不住说道“还是说重点吧,能工巧匠跟我有关系吗”

    郑淑叶表情有些严肃地说

    “老木匠后来嫌厂里工资低,出去单干了。

    现在吴副厂长领着他来要账本看,我当然不会给他了。

    后来吴副厂长说,老张从今天开始又回厂里上班了。

    而且,老张要竞聘配料那个岗位,所以看看账本,跟你竞争的时候心中有数。”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梁进仓点点头

    “那很好啊,咱们厂现在要的就是这种人人争先的劲头。

    只要有人比我干得好,比我更能为厂子创造利润,那就让

    他来干好了。”

    郑淑叶盯着他看了半天,不知道这话是否出于本心,然后才说

    “我没给他看,我说老张好长时间不在厂里上班了,不能看账本。

    吴副厂长说老张已经开始正式上班了。

    我说要请示苏厂长。

    吴副厂长很生气,摔门走的。”

    “你做得没错啊,就是应该请示苏厂长。”说到这里梁进仓笑了笑,“我看吴副厂长消停了俩月,好了疮疤忘了疼,又想被开除一次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