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树金他们三人刚被带走,他派去梁家河找田生财统一口径的那人就回来了。
支住自行车急匆匆就往里走,别人问他怎么了,他头也不回说找站长。
“找什么站长,站长被带去派出所了。”
“啊”报信的大吃一惊,“弄派出所去了,这下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
“那个田生财跑啦”报信的气急败坏地说,“他肯定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才跑的,你说站长去了派出所还有好吗”
众人一听,一个个默默无言,心情都很沉重。
虽然站长跟田生财背后到底怎么联系的,有什么交易,这些干活的不知道,就是出事也没他们什么责任。
但他们绝对不希望兽医站出事啊。
人民公社时期,兽医站干的就是畜类大夫,跟治疗人类的医院那是肯定没法比的,就是个一般单位。
可是自从现在鼓励农民发家致富,发展养殖,兽医站控制着兽药和饲料这一块儿,那些大大小小的养殖户对兽医站每一个人都是当财神供着的。
兽医站一下子成了油水很足的单位。
这么好的单位,又有哪个希望本单位出事呢
当然,最不希望出事的是站长吴树金。
他觉得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应对,全站上下统一了口径,只要咬死了不承认开了单子不发饲料那事,谁也拿他没办法。
拿不出证据,梁进仓的话只能算是一面之词。
不过,最让他担心的会计和开单子的,三个人被分到三处分别审问,就怕那俩家伙意志不坚定,咬不住牙。
反正他肯定会像松柏意志坚强,顶天立地是英勇的吴站长。
不管派出所的人怎么问,吴站长坚决不承认有收了钱开了单子不发饲料的事。
问着问着吴站长还火了,跟派出所的人拍桌子
“你说你们无凭无据的,就凭着姓梁的诬告的话,就把我带到这里来。
还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
咱们都是这镇上干工作的,整天在一块儿喝酒聊天,难道你们还不了解我的为人
我老吴是那样的人吗
你们赶紧放我回去,还是姓梁的好好审问审问吧。
我看就是他叔叔的鸡场倒闭了,推出他侄子来想讹我们兽医站。
你告诉他们,痴心妄想,没门
这事你们必须要查清楚,给我个说法。”
冯长民一开始还是好言好语地劝他。
希望他老老实实把事情交待清楚,该负的责任负起来,该赔偿的赔偿。
争取宽大处理。
没想到吴树金属于那种“石头蛋子腌咸菜,油盐不进的货”。
气得冯长民不审了。
让副所长负责带人审问。
毕竟冯长民三十多岁了,没有年轻人那么有冲劲儿。
副所长跟吴树金来到夏山镇的时间差不多,俩人平时关系更好。
吴树金一看冯长民不审了,换了副所长,高兴了。
眼看冯长民走出去了,喜滋滋探头说道“喂,小孙”
啪,孙副所长一拍桌子
“你叫谁小孙
吴树金我告诉你,没有证据我们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把你跟田生财勾结串通,放高利贷,坑害养殖户的事全部交待清楚。
你要是再执迷不悟,继续抗拒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
吴树金也是把脸沉下来,理直气壮地说
“孙副所长,你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啊。
平常在一块儿喝酒称兄道弟的,现在老兄被人诬告,你还跟我打官腔。
好像你多么公事公办似的。
我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干就是没干。
你们现在应该先把姓梁的抓起来,审问他。”
“这事不用你安排,先审完你再说吧。”孙副所长招招手,叫过几个联防来,“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先给他滑一绳儿。”
“哎,哎哎哎”吴树金被几个联防拽起来往后拖,他一蹦一蹦地急了,“孙副所长,没有这样翻脸无情的”
话没说完,嘴被塞进一块毛巾堵上。
吴树金瞬间脸上满了汗。
他虽然没被滑绳过,但他知道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等他被滑起来,他才知道不是不好受的问题。
而是生不如死。
所谓“滑绳”,就是把人两条胳膊拉到背后,用绳子只拴住俩大拇指,然后把人滑到房梁上。
也就是说,整个人的重量,全落到俩大拇指上面。
而最痛苦的,是人被吊起来以后,全身的重量还落在背后被拉直的两条胳膊上。
相当于把胳膊拉到背后给他无限止地往上掀。
吴树金感觉两个肩膀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痛不欲生之下他本能地拼命挣扎,可是一旦挣扎,胳膊和肩膀更加地疼痛难忍,全要断掉的感觉。
吴树金本来块儿不小,这样被绳子滑上去,痛苦比其他人更甚。
他喉咙里拼命“唔唔”做声,意思是求他们赶紧把自己放下来。
可孙副所长他们居然看都不看他了。
还商议着准备出去吃午饭,让吴树金挂在那里就行。
吴树金眼前冒的是黑色的金星。
要是真把他挂在这里一顿饭的功夫的话,他只求赶紧把他弄死。
这种痛苦多一秒都受不了。
另一个干警建议说“要不然先把他放下来,问问他要不要交待,不想交待的话就先挂在这里好好想想”
孙副所长采纳了干警的建议。
不过并没有直接把吴树金放下来,而是往下放了放,离地面近了些,只是把他嘴里的毛巾撕出来。
嘴巴一旦能发生,吴树金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说我说我全说”
对于现在生不如死的他来说,别说干了那些事,就是没干,他都想给自己编造一点杀人越货、谋财害命一类丧尽天良的大罪。
让他们赶紧把自己枪毙了才好。
死了一了百了,这种活罪多一秒都受不了。
只不过事后,吴树金想起自己在派出所的表现,让他感觉很惭愧。
事情过去了,没有在房梁上俩胳膊拉到背后吊着了,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太不坚强了
以前看电影,被抓住的地下人员坐老虎凳,一块砖头一块砖头的往上加,感觉也不过如此嘛。
还有灌辣椒水,烙铁烫
吴树金觉得自己还是太怕疼了。
不过怕疼有怕疼的好处,那就是少受点罪。
他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跟田生财勾结,合伙给养殖户放贷,并且随意对还不上高利贷的养殖户扣钱。
坑害养猪户那些事,都交待了。
包括梁秉礼交了两千三百块钱买饲料,也让他扣了,还有梁进仓拿来的单子,让他撕了,都如实交待。
全部交待完了,他才知道,人家确实有确凿证据的。
因为冯长民拿了一台录音机,给他放了一段录音。
就是在他的站长办公室,他跟梁进仓的对话,包括他绕过办公桌要揍梁进仓,都清清楚楚录下来了。
这就让吴树金惊诧万分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言行怎么会被录音的
这样的高科技,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没想到现实中让他遇上了。
当时看到姓梁的就是两手空空进来的啊
没见他扛着一台录音机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梁进仓走南闯北的人,手里怎么可能连一个卡在腰里的袖珍录音机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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