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让她上去了你们都不阻止她”于峰手臂伸直, 戳向比赛场地,不可思议。
旁边的庞兴富也捋起胡子,一脸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的表情, 道“哎,要不趁现在还没开始,把那小姑娘喊下来吧,这次比赛可马虎不得啊。”
袁经宝咂吧咂吧嘴巴,说道“要我说啊, 刚才下午第一场比赛, 就应该先让她上去, 最开始的比赛肯定要简单嘛,你们这顺序就排的不对”
“那没办法,上都上去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李星鹤头也没回。
袁经宝被呛到。
张明皓假惺惺道“李同学,经宝也是提个意见啊,没别的意思, 你这话就有点”
李星鹤不理睬他, 看着坐在木椅上的天殊雪, 聚精会神。
向云才刚从勒脖惩罚中恢复,他扫了两人一眼, “张先生, 袁先生,比赛已经开始, 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现在煽风点火,对两位有什么好处吗”
这话一出, 无人作答,众人也能全心全意关注比赛。
小翠宣布比赛开始,随即播报“今日最后的友谊赛,由游客天殊雪,对,村民大堂”
一个小小纸人飞出村民堆。
还没飞到比赛场地,异变突生
又有两个小纸人手牵手,将这纸人挤开,稳稳当当的抢先坐在比赛位置
别说乘客们了,小翠都被这异变打断。她藏得很好,不等众人注意,立即改口“对,村民大堂妹,二堂妹。”
一下对两个村民
疯了
“妈的,早知道这样,就该商量好”于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想抽一根冷静冷静,谁想,香烟直接从他手指缝掉了下去。
他蹲下身去捡,捡了好几次都没捡起,只好使劲揉搓糙发,低声咒骂一句。
于秀站在丈夫身边,心脏砰砰直跳。
她本想说话,可于峰一脸颓废,绝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此时,被她捂住眼睛的可可挣脱怀抱,跑到刘招娣身侧。
于秀眼底闪过尬色。
第三场比赛向云被勒脖,她下意识护住可可,只是后来鬼怪的反悔太有冲击力,使她把可可忘了。
“哇,姐姐要上场比赛”见到坐姿端正的天殊雪,可可的眼睛像发光的小星星。
她一直是多数乘客保护的团宠,就连上午王好战败,李星鹤等站在前排的人,都把惨状挡的严严实实。
以至于到现在,可可都以为王好有事离开了。
孩童天真而懵懂,她把双手放在嘴边,对前方喊道“姐姐加油”
比赛场上,天殊雪闻声回头,黑发下的瓜子脸泛着易透的玻璃感,在没有温度的阳光下,她几欲消失。
在众多乘客中,天殊雪第一眼便看向呼喊的可可,轻轻点头。
“好的。”她说。
声音融化在空气,无人听见。
小翠咧开大嘴,淡黄色黏腻的液体从嘴角淌下,一滴滴滴落地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身体如烂泥腐烂,与地面分化,变成两个身形。
两个小翠站在天殊雪左右,用轻重缓急各不相同的声音道
“二出剪,七巧巧,三股叉。”
“五福到,九到头,一出绳。”
左手二、七、三。
右手五、九、一。
同时说出口的瞬间,所有乘客都愣了。
“这是作弊吧”李星鹤脱口而出。
说完,他发现全部村民都在转头看自己。
它们微笑,眼神冰冷,似在警告。
向云轻咳提醒,李星鹤小小哼了一下。
参加比赛的天殊雪没被影响,她抬起双手,用同样的速度,做出不同的手势。
完全正确。
乘客们松了口气,小翠眯眼,上下眼皮粘连。
“那么”
“六六顺、四季换、七巧巧、一出绳。”
“九到头、三股叉、五福到、六六顺。”
左手六、四、七、一。
右手九、三、五、六。
众人高度紧张,可可却苦恼的变换手指,对刘招娣道“奶奶,这个好难啊,可可做不出来”
尽管本身没有参加比赛,可不知鬼神的可可,也在听从小翠的播报,试图两手做出不同手势。
可一只手就难以快速摆出姿势,更别说同时用两只手了,没有点反应能力,这种比赛百分百输掉。
高中生费宇看了看自己的手,冷汗钻心凉。
换成是他早就在比赛开始那会死了。
谁都觉得天殊雪脑子不好使,神神叨叨,可她的能力,比在场很多人都要高强。
至少比赛到现在,她稳稳当当,从没有踩在时间死线。
乘客们逐渐安心,小翠报数却报的相当不满,她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睛斜到一边,压在大堂妹二堂妹身上。
两个小小纸人身形一滞,挥手速度增快。
小翠嘻嘻,随即增加每轮播报的手势个数。
尽管如此,天殊雪还是游刃有余的做完,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发灰的云从四方飘来,挡住本就不多的阳光,赛场中央的小翠发丝乱飞,话语携带怒气。
“三股叉、六六顺、一出绳、九到头、五福到、八仙来、七巧巧。”
“十满堂、二出剪、四季换、七巧巧、六六顺、一出绳、六六顺。”
又是七个
而且还要两只手做不同手势
那不就是十四个吗
疯了这摆明了是作弊啊谁能做得出来就算天殊雪动作灵活,那也不可能在规定时间,一口气同时做出十四个手势
“妈的”听到报数,原本就颓废的于峰更是暴躁,一连骂了好几声。
其他乘客也没好到哪里,老大爷庞兴富脸色都被吓白了。
这局要是输掉,所有人都得死
小翠报的多,坐在天殊雪对面的大堂妹二堂妹也没闲着,她们两个身体虽小,但手臂挥动的可一点都不马虎,每次都卡着最后一秒,停在天殊雪做好手势的手上方。
生死一念,命悬一线。
乘客们的心直接提到嗓子眼。
然而,李星鹤却松垮身躯,舒展眉眼,不再紧绷。
向云“看出来了”
“差不多吧。”他含糊。
宋嫣雨很想问他们看出什么,搁着打什么谜语,不过既然两个聪明人不紧张,那这局稳了吧
接下来,小翠又一连念了好几轮,无一例外是一组七个。
可惜的是,天殊雪从来没有出错,每次都能恰好在时间结束前做完。
“咯咯咯哒哒哒咯咯哒哒”
小翠牙齿打颤,村民们也跟着浑身颤动。
咔嚓一下,小翠如面具一样的脸,裂开一道缝隙,在震颤中扩散全身。
她并未发出疼痛的叫喊,嘴角扯到眼角,邪笑起来。
“六六顺、九到头、七巧巧、一出绳、三股叉、五福到、二出剪、八仙来。”
“四季换、十满堂、五福到、十满堂、八仙来、三股叉、一出绳、六六顺。”
一、二、三
声音快到乘客们没听清,他们只觉这段报数很长,比之前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长。
随后,就见李星鹤跨出一步,用力喊道“你们作弊我要投诉你们”
八个手势小翠念了八个
咔嚓。
等听到李星鹤的控诉,小翠脸蛋又多了一条裂缝,可她并不惊慌,低下头,见证天殊雪的失败。
即便她反应速度过人,也不可能一下做出这么多
眼见天殊雪做到第七个,而对面的大堂妹二堂妹就要碰到她的手,分身成两个的小翠,当即桀桀笑个不行。
“嘻嘻嘻友谊赛,胜者是”
她正欲宣布,下半句话戛然而止,那细长的眼睛更是睁到最大,黑色的眼眶里充满难以置信。
原本应该打在天殊雪手上的大堂妹二堂妹的纸手,此刻却卡壳卡在最后一线,无法下落
她们的手像是生锈的指针,一抽一抽,不得动弹
也是这关键的几秒,让天殊雪完成最后的手势。
八仙来,八。
六六顺,六。
时间到了。
比赛,结束。
“不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胜者、胜者是”
小翠的分身合二为一,她脸上的裂纹越开越大,咬牙切齿,从肚子里挤出几个字。
“胜者是游客方。”
宣布微不可闻,在乘客们劫后余生庆幸的时候,小翠却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连拖带拽拉走。
随后,参赛的大堂妹二堂妹,围观的村民,逐一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完好无损的王好。
游客赢了,原本应该死透的王好,又回来了。
他嘴唇发紫,双手抱臂,凹陷的眼窝深深恐惧,是袁经宝和张明皓把他扶回,说了些没多大用的安慰话。
“赢了不愧是小雪”李星鹤朝她奔去。
天殊雪用手按住裙边,从木椅站起,回头眨了眨眼。
像一只活泼的金毛狗狗。
“我就知道你能赢”下一秒,李星鹤就站停在她面前,“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
“嗯。”
李星鹤倒不在意她的冷淡,毕竟天殊雪对谁都这样,他摆摆手,接着道“既然赢了,我们就回去吧,正好趁时间没到七点半,还能探索一会,为明天做准备。”
他一说完,原本亮堂的天登时变黑,黑夜往村长的家蔓延。
李星鹤
“不好,快跑”他拽起天殊雪,调头就走。
其他乘客也顾不上高兴,使出全部力气,拼了命也要回到安全区。
张颂颂营养不良,一副瘦弱样,跑起步来比费宇还慢,几乎要被黑暗追上。
她双腿发麻,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大部队,终于不再挣扎,选择放弃。
“颂颂别放弃”本应该跑在最前的宋嫣雨折返,把她拉起,“还有一段路就回去了”
她不给张颂颂拒绝的机会,直接架起手臂,将瘦小的张颂颂背到身后,冲回乘客队伍。
不仅身手好,跑得快,力气还很大。
和漂亮的外表毫不相同。
也和一无是处的自己毫不相同。
张颂颂搂住宋嫣雨的脖颈,铁锈味充斥喉咙,她努力把快流下的眼泪憋回去。
不能再给嫣雨姐添麻烦了。
在和死神赛跑一段时间后,全体乘客有惊无险回到村长的家,院内的圆桌上摆放了各色饭菜。
这天,没有奇怪的尸体进门吃饭。
众人纷纷落座,什么都不管,一顿狼吞虎咽。
一场比赛五分钟,下午四场,一共也才二十分钟。可时间跳到晚上七点半,他们就和饿了半天似的,肚子痛的不行,再加上今天中午没好好吃饭
现在不吃,那不是等着饿死
或许是因为大家白天都受了刺激,这顿饭吃的安安静静,没人打岔。
等吃完饭,乘客们默不作声的回房,打算早早休息。
宋嫣雨牵住张颂颂的手,领她回房后,在门口站了一会,道“颂颂,你先休息,我去找那两个大学生说点事,马上回来。”
“啊”张颂颂伸手,还是在宋嫣雨的等待下放弃,“嗯,好的嫣雨姐,你去吧。”
“没事的颂颂,我一会就回来,现在还没到宵禁时间呢。”宋嫣雨说完,敲响隔壁房门。
张颂颂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左手捏住五六年前出厂的破旧手机,右手攥紧到处发黄的校服。
姓名张颂颂
随身行李不稳定四边形的多余一角
介绍即使努力相融,也终究是稳定结构之外的多余者。你知道其他人有多想挤掉你,成为牢固的三角形吗
你是不稳定者,你是多余者。即便作为游客出现,本土居民也并不愿意接纳你。在你身边有且仅有三者,当满足以下条件时,可以使用行李
1三者与你阵营不同,他们会被多余的你破坏平衡。
2你与二者阵营相同,一者不同,多余一者会被排斥破坏。
当然,首先,你要确保有他者愿意接受排挤,与你成为同一阵营。
是的。
不管在哪,她都是多余的人。
像她这种人,又怎么配成为宋嫣雨的朋友呢
啪嗒。
房门被轻轻带上,是宋嫣雨回来了。
“讲完了。颂颂,我们早点休息吧,拖晚了会引来查房的鬼。”她说道。
宋嫣雨找向云和李星鹤,除了打算加入行动,商讨明天行程外,还询问了一下他们对比赛的看法。
她很好奇,两人怎么看出天殊雪稳赢。
面对宋嫣雨的疑惑,李星鹤不假思索因为对手是大堂妹和二堂妹啊,第一天那会,小雪不是先把它们扶起来了估计是来报恩的吧。
嗯。坐着的向云也道,不然,原本上场的应该是大堂弟,但它被大堂妹二堂妹挤开了。如果它上场,那局恐怕会输。
是啊,明面上,大堂妹二堂妹每次都只差一点碰到小雪,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是故意的,时机卡的刚刚好李星鹤说话的时候,声音激动的不行,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一直到交谈完毕,从他们房间出来,宋嫣雨都迷迷糊糊。
李星鹤就算了,向云看起来那么冷静,都会这么认为
鬼怪帮人,这也太扯了吧
不过,这么说也确实说得过去,想到自带一种神奇气质的天殊雪,宋嫣雨信了。
她边和张颂颂说话,边走到桌前,在包里翻找,奇怪嘀咕“咦我卸妆巾哪去了”
宋嫣雨是很精致的都市女郎,即便身处,起床时都要稍稍铺个淡妆,绝不让自己输在气势上。
张颂颂赶忙把手机收起,把散发淡淡怪味的书包拎出角落,在最前面的口袋翻找到一包还没开口的卸妆巾。
“嫣雨姐,你看这可以吗”
“啊可以啊谢谢多少钱,我先用现金付吧,都怪这破地方,手机一点用处都没有”
宋嫣雨大方接过,扫了下卸妆巾包装,撕开后顺口道“这个牌子啊,我记得一包就要一百多吧就性价比而言不算最好的,对学生党来说有点贵不过卸妆嘛,总是希望卸干净一点,保护皮肤。颂颂你需要的话,回头我给你推荐些平价好用的化妆品。”
张颂颂盯着宋嫣雨的脸出神,结果被太她下句话吓了个机灵。
“诶颂颂,你在上高中吧,高中现在能化妆了吗我上学那会严格的要死。”
“啊啊嗯,不许的。”张颂颂苦思冥想,寻找理由。
理由没想到,宋嫣雨自己就说了下去“没事,我高中那会也悄悄学化妆,没什么好忌讳的,自己开心就行,下次有机会一起逛街啊,听说天海广场新开了家饰品店,里面的设计很小众”
在外,她看起来高贵冷艳,很不好惹。
可是私下里,宋嫣雨就像任何一个平常的女孩,会拉着闺蜜絮絮叨叨聊天。
张颂颂默默倾听,时不时回答宋嫣雨的问题,就好像她们真的成了朋友。
烛火摇曳,片刻温暖。
“今天还要读书吗”
房间内,天殊雪身边坐着大堂妹和二堂妹。
两个小纸人排排坐,小手放在小腿,点点纸头。
“嗯,那我们继续讲。”天殊雪拿出十安村降神录,翻到昨天没读完的那页,说道,“祭祀乃大事,不可欺瞒,不可拖延,不可中断,违者永受十安仙翁诅咒。”
“向十安仙翁献女祭祀,保风调雨顺,万世太平。献礼共有三步迎神、降神、送神。缺一不可。”
“于秋收仪式前,大祭司需备好祭品,祭品必须为身心纯净之少女,置于十安山梳洗室,不受男丁打扰,以完璧身侍奉十安仙翁,是为新娘。”
“祭祀前,需为新娘备叁样神物缄默线、子孙钉、捆心绳。”
天殊雪说着,翻过一页,往下道
“祸从口出,缝线避厄。手脚敲钉,人丁兴旺。捆心锁魂,净灵侍神。”
“女子不得触碰祭祀之物,仪式开启,需在最外围祈祷,不得靠近。祭司需男子担任,如无意外,每任祭司由十安村村长”
她说着,低头。
大堂妹二堂妹在拉扯衣角。
“这些是不好的东西,妈妈是这么说的。”天殊雪的手指掠过纸张,“嗯,大堂妹二堂妹,你们说得对,要睡觉了,晚安。”
烛光熄灭了。
纱云被风推开,惨淡月光洒在院内,没了光的屋里,浅薄纸窗上透出一个人影。
笃笃。
门响了两声。
大堂妹二堂妹早就不知所踪,躺在床边缘的天殊雪睁眼,枕头旁的平板亮起。
21:40
她起身。
床对面的木桌,司机眼睛鲜红,在黑暗里死死盯住客床。
“我去给司机先生做身体。”天殊雪说。
她下床,门外的人影没动。
笃笃。
又是两下敲门声。
声音落下,门闩也被弹到一侧,房门掀开。
白色纸人站在走廊。
“晚上好,纸人先生。”天殊雪走出房门,站立的纸人还比她高出半个脑袋。
风灌入它单薄的身体,哗哗作响。
一直到天殊雪走向角落纸堆,纸人才僵硬扭过九十度脑袋,在原处注视她的背影。
又开始做手工了。
给那位可怜的,没了身体的司机做新躯体。
强风从走廊深处刮来,纸片稀稀拉拉飞了满天,天殊雪手里捏着弯竹子,黑发度上一层黯淡的月华。
“现在还不能和你玩,纸人先生。”她继续低头,捡起地面的纸片,搭建真人大小的骨架,“我要给司机先生做身体,司机先生是司机,要开车,没有身体就开不了车了。”
黑影笼罩在她全身,纸人立在她背后,居高临下看天殊雪制作手工。
云雾一阵一阵飘过,不知过了多久,她放下材料,转身离开。
才走出一步,便撞在冷冰冰的纸上。
不算太过高大的纸人挡在她面前,手臂咯吱咯吱抬起,举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纸人。
“要在十二点前休息,妈妈是这么说的。今天不能和你玩了,纸人先生。”
说完,天殊雪绕过纸人,径直走向祠堂的红棺材。
那里已成为她的新床。
嗒的一下,纸人手中的小纸人掉在地上。
冷气一阵接一阵吹在天殊雪侧脸,风如刀刃,仿佛随时都能割开脖颈皮肤,汲取鲜血。
于是,少女转头。
纸人脑袋紧贴侧面,黑眼越发鲜红,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液体,分不清是油墨还是血液。
天殊雪终于停止行动。
随后,她说“好吧。”
转身起步,动作一气呵成。
天殊雪回到纸堆前,捡起纸人丢下的小纸人,随后,用材料制成一个同样大小,但外观不同的小纸人。
那是她自己的样子。
“给你,纸人先生。”她起身,把两个小纸人塞在近在咫尺的纸人手中,毫无留恋离开,奔向祠堂。
这次,纸人没有阻止她,只是捏在手中的小纸人噼里啪啦,竹子骨架摇摇欲坠。
等天殊雪颇为费力的翻身入红棺材里,缩在角落的纸人才在暗处隐去身形。
棺盖合上的那刻,院落彻底陷入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大院闪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的气息略微粗重,脚步声在桌边来回摩擦,犹疑不定。
随着他呼吸声加重,沙沙的步伐也挪动到祠堂,定在棺材前。
嗡
棺盖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外头那人咽下口水。
月辉皎皎,光照在红衣尸体光洁的脸蛋上,祂双目圆睁。
“啊”
棺材旁的人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他哆哆嗦嗦的爬起,头也没回的跑了。
棺盖被掀开一半,新娘坐起身体,皮肤透着尸体特有的冰冷质感。
祂低头,怀里躺着一个陌生的少女,呼吸匀称,刚睡着不久。
尸新娘试着活动身体,祂从棺材站起,很自然跨出长方形盒子,站在院子里。
彼时,天殊雪海躺在祂的怀里,呼吸平稳,并未醒来。
尸新娘垂头,睫毛如鸦羽,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如同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僵直的往院外走去。
从村长的家,到路口,再穿越村庄,进入被迷雾环绕的大山。
黑乌鸦停在枝头,用浑浊的白眼打量来者,啼鸣惊扰远方群鸟。
路途颠簸,天殊雪缓缓睁眼。
“新娘姐姐,你醒了。”她抬头说道。
尸新娘点点头,在她的动作下,俯身放她下来。
“不用谢。”天殊雪紧接着说道,她看着尸新娘手腕的空洞,没有挪开视线,“这是不好的东西,妈妈是这么说的。”
尸新娘没有说话。
祂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只是一具能行走的空壳。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认。
祂握着天殊雪的手腕,牵引她往前走去。
再往前,那里有令祂排斥的东西。
而天殊雪,是替祂解开诅咒,如同再造者一般的人物。
两人在森林穿行,四周似有窃窃私语,又好像有无数眼睛注视,直至她们停在一个山洞前。
天殊雪抬步,却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脚下,是一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布。
在荒林的杂草堆中,数不清的骸骨堆砌。
继续往前,就是山洞了。
山洞幽深隐蔽,入口仅能容纳一人通过。
往内深入,黯淡的红烛光微微闪烁,在两人走路带起的微风下,忽闪着壮大墙壁阴影。
展现在天殊雪面前的,是一个个姿态各异的干尸。
她们被故意摆出妖娆的体态,身上套着松松垮垮的红衣,嘴角被强行粘滞在脸颊侧面。
面对诡异而残忍的画面,天殊雪突然道“不好的东西要被烧掉,妈妈是这么说的。”
月亮躲进乌云,山中多了分热气。
第四天清晨。
大院里又传来一声惨叫。
逐渐习惯的李星鹤向云跑出房间,又在祠堂口见到穿戴整齐的天殊雪。
“小雪早上好啊”李星鹤洋溢着笑容招手。
天殊雪双手放在双肩包的肩带上,看进他的眼中,才说“早上好,李星鹤。”
向云抿紧嘴唇没说话,比起慢慢悠悠打招呼,他更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是谁死了。
下一刻,左侧第二间里,一脸猥琐相的袁经宝连滚带爬出了房间,蹲在院里狂吐不止。
其他房间的人悄悄出来,猜到结局。
那个喜欢拉着学生讲鬼故事的老大爷庞兴富,死了。
向云没空安慰袁经宝,径直走到房门口,推门而入。
和之前几次一样,庞兴富的死状相当凄惨,头身分离,双目圆瞪,简直难以想象他去世之前,遭遇了怎样的袭击。
李星鹤闪身进入,一手挡着鼻子,道“把他埋了吧。”
“这是死的第四个人了。”向云回,“第一排的两个房间都死了人,现在第二排两个房间,也都死了一个人。按照这个规律,明天开始,第三排房间就会死人。”
既然关了灯,查房的侍女小翠不会进入,那他们又是怎么死的呢
更奇怪的是
“老云,你听到了吗外面好像很吵。”李星鹤靠着墙壁道。
不是村长的大院,而是更远一点的地方。
两人从房间出来,不出意外看到躁动不安的乘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的不会按照房间顺序杀人吧”于峰怒骂,一脚踢开边上的小石子。
第一天死的是右侧第一间房的黄毛。
第二天死的左侧第一间的王素惠,和右侧第二间的紫毛。
第三天死的是左侧第二间的庞兴富。
按照这个规律,下一个死的,不就是第三间房的人
别说左侧第三间的于峰,右侧第三间房的张明皓,也没有之前那么淡定,四处东张西望,眉宇间透着怪异的焦虑。
也是急了。
趁这功夫,李星鹤溜出大院,朝外面一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昨天还一片寂静的村庄,今天却有真正的村民存在,并且还在到处移动
有人扛着锄头去农田,也有人在屋子门口洗衣晾晒,好像还能听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响。
今天是什么活动来着
李星鹤想了想,应该是走近邻里,促进各冥族友好活动
不过这里不应该是村长家吗到现在都没有村民出来,不是很奇怪
想了一圈,李星鹤关上门,回头就看到向云招手,让他帮忙搬运尸体。
每天都来这么一出,真不是人干的。
一群人把尸体埋掉之后,就围坐在院落里,等待时间流逝。
他们的手机没有信号,能用的软件只有欢旅a,更不要说打电话求助,也没办法定闹钟准时起床。
这几天,人们醒来,总是会错过六点多的早餐。
“今天的活动可以自由选择参加或不参加,我和星鹤回去村庄看看,刚才出门时你们也看到了,今天村庄里有活动的村民,是打探情报的最佳时机。”
向云说道,顺便将一些副本得分猜测告知。
“尽可能收集十安村的传说传闻,如果遇到纪念品店,能不靠近就不靠近。”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听他讲话,张明皓、袁经宝等人就坐在一边,斜视说话的向云,仿佛在看什么热闹。
宋嫣雨适时举手,“我也出去看看,待在这里一头雾水,反而不爽。”
张颂颂见此,犹豫了一下,拉住她小声道“那我也去可以吗”
“可以啊。”宋嫣雨想都没想答应了。
陆苏然正想开口,向云对他道“陆先生,还有丰先生,可以麻烦二位在院子这边检查吗”
明着说检查,实际是放心不下张明皓那些人,起到一个监视作用。
都这么说了,陆苏然也没反驳,点头答应。
就这样,李星鹤、向云、宋嫣雨、张颂颂去村庄,后面加入的费宇、马乐到农田,分工完毕,开始行动。
本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奈何李星鹤一转眼就想到被遗忘在边角的天殊雪,招呼她加入。
天殊雪像个拨一拨动一动的机械玩偶,喊到她的名字,才慢吞吞走到前面,等待问话。
看她如此冷静,又想到昨天她猜出了比赛的内容,李星鹤脑子一转,靠到身边就问
“小雪,你知道为什么晚上有人死了吗”
本来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大家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下一秒,天殊雪却点了点头。
“嗯。”
那一刹那,所有准备出门的乘客,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
向云能感觉到自己喉咙发紧,他问道“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他们睡在新娘睡的位置。”天殊雪道。
她说着,单独走向刚刚死了人的房间,推开门,在沾染一大片血迹的床边蹲下。
和第一天晚上在自己房间掀开床单一样,提起红色被单,露出红漆木板。
“抢了位置,新娘会生气。”
那一刻,向云脑中有根弦绷断。
他大步冲到床前,一把扯开床上所有用品。
而在下面展露的,根本不是床板,而是一口落实在地面的红木棺材
他们这几天睡的根本不是床而是宽大的足以容纳两个人的棺材
为了进一步验证天殊雪的话,向来谨慎的向云一个箭步抓住棺材板,一把推开。
在靠墙壁那侧,赫然出现一具头朝大院门口,身体蜷曲而躺的干尸
或许因为是白天,干尸套着红衣,干瘪而无生气,没有复活迹象,只是样貌丑陋了点。
哐当。
向云合上盖子,身形的阴影笼罩在天殊雪身上,抬起左手捏住她的肩膀,语气压抑愠怒“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天殊雪被这股大力按着后退一步,仰起脑袋,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懵懂“因为你没有问。”
话毕,她抓住向云手腕,直勾勾的盯着他。
“这样很痛,向云。”她道,“放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