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一日下午。
汤昭入水的仪式非常简短,这件事高度保密,一开始就没安排什么敲锣打鼓的。甚至董杏雨想要搞个仪式祭祀一下东君,也被汤昭以“勿要让人看出真实来目的”拒绝了。”
到最后,其实就是大家到江边送了一下汤昭。毕竟这一去可能是永别,大家伙儿最后见一面还是要的。
仪式之后,原本送汤昭的队伍也大半离去,但并没有解散,而是留在数百丈之外的营地里待命,随时准备出击。而河边原地只有一个小帐篷,帐篷外站着一个青年,里面坐着一个老头,一只白狐,一朵太阳花而已。
白狐,自然是凌抱瑜,向阳花是远道而来的向阳子剑祇。那白胡子老头,则是检地司训导营现任山长南指挥。
而外面的青年,则是从外地调来的一位剑客,姓房,房蔚然。
虽然行动保密,但此地肯定要留下一定的力量方便接应,最好人少而精悍,如果汤昭遇险,能帮他挡下第一波可能得麻烦,给营地里待命的大部队争取出动时间。
南指挥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剑侠,当年叱姹风云,现在退休荣养才挂了山长之职。看起来老了,实力可没衰,在云州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剑侠,他在这里压阵稳如泰山。
白狐和向阳子不用说,不但是汤昭的朋友,能力也特殊,外形还不引人瞩目,两个这样级别的高手留在这里不会给人“人多势众”的感觉。
外面那位房蔚然实力在剑客中还算不错,但也只是剑客,本来是不能在这等大事上做主力的,但他的能力极特殊,涉及空间,可以给人临时做一个断绝攻击近乎无敌的保护罩,或许接应的时候用得上,因此把他留下,在帐篷外看门。
而南指挥,则坐在帐篷里的小桌边,沏上壶茶,手中盘着核桃,靠在椅背儿上闭目养神。
倒是白狐,在帐篷里外走来走去,很是焦心的样子。
向阳子靠在门口,正正好晒到太阳,一只眼睛从花盘中翻了出来,道“你急什么年纪也不老小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才多长时间才下水半日,说不定都没找到金乌呢。至少也得等明天你再焦虑不迟。”
凌抱瑜摇头,有些急促道“你没感觉到吗中午的时候,大地摇晃了一下啊。难道不是汤昭在地下遇到麻烦了吗”
向阳子道“有那么轻微一两下,很快不就没事了伱大概是离开地面太久了,忘了大地时时刻刻都有可能震动,随便一动急三火四的,那就没个安生。汤昭才下去半天,就算是他引起的晃动,最多是打开通道之类的。”
凌抱瑜道“你也不知道,怎么能这么信誓旦旦你说会不会那金乌其实早就在观察地面是不是已经知道汤昭下水的事了说不定它都被龟寇收买了,已经是恶人那一边的,汤昭一下水就被杀了,所以再等也是无事发生”
这些日子两位也算混熟了,向阳子直白道“你的疑心病又犯了吧趁早找点东西把疑心填一填。龟寇哪有本事先找到金乌汤昭带着个监测的术器,如果他死了,这边会知道的。退一万步说,术器失效了,我这里能感应到土地中的太阳之力。中午的时候太阳之力是波动了一下,但根本没暴动,很快就平息了,完全在正常波动之内,不可能出大事。你就放心吧。”
凌抱瑜这才稍微放心,又转念道“你说金乌剑祇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是你这样的生物还是如罔两那样的自然形态会不会是人形听说历代金乌剑都是顶级的美男子,那金乌剑祇会不会也是”
向阳子也就不会翻白眼,要是能翻早翻到天上去了,正要说什么,南指挥突然微微睁眼,道“来啦”
汤昭来了
凌抱瑜和向阳子同时往外看,只见外面河水静静流淌,一点儿水花也没有,哪里出来了
倒是外面有人道“老师老当益壮,耳聪目明不减当年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走了进来,凌抱瑜认得是云州的刑极。
南指挥道“我是早衰朽了,但你也没有长进。这才半日就忍不住了要来看看。这几天我怕是看你都要看腻了。”
刑极笑眯眯道“十年之前,老师就说看我的脸看吐了,如今不也痊愈了么可见我还算治愈。”
他回头看向河水,道“再说我也不是私自来的。君侯也在关心这边。这一湾河水关系到云州百万黎庶,谁能安稳坐得下来啊”
一面说,刑极一面坐下来。
南指挥早知道这个多年前的学生是什么样子,摇了摇头,道“君侯关心,自然会找使者来问,一个军卒就够了,岂会让你来你难道没有正事么不是说最近搜索线已经推进到灵州边缘,你作为府中对灵州最熟悉的剑侠,怎么不去那边主持”
刑极正色道“什么都瞒不过老师。灵州之事舍我其谁我今日就会启程,来这边看看然后就出发。这一走说不定还要接上另一道军令,或许今年乃至过后一两年也回不来。”
南指挥板着脸道“你净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看看为什么不直接出发明知道来看一看也改变不了什么,却又跑来一趟。枉做小儿女之态。”
刑极摸了摸下巴,小儿女之态啊,他之前还用这个词教训别人呢,没想到自己也轮上了。
其实他如何不知道才半日时光,这边断不会出结果,来这里就是白跑一趟如果他就在中天府内做事,离着这边不过几步路,他怎么也得抻着几天不动声色,但君侯下令紧急,他下午就要出发,一走不知何时才回,还是放心不下赶来看看。
如果不来看,也许下次再听到消息就是噩耗了。
可能是汤昭的噩耗,也可能是他自己的噩耗。
这不是自己吓唬自己,作为一个前线和人间都战斗多年的战士,他身边不断有人逝去,也经历过很多次分别即是永别。
看到流逝的河水,刑极也有一瞬间恍惚,想起水流入海譬如时光难以逆转,生者短暂而死者永恒,又想起了许多故人,不免难得流露出伤感。
南指挥知道他触动了心事,也不再提什么小儿女之态,也不跟着伤情,微微合眼,仿佛一个迟暮麻木的老人,在午后的阳光下睡着了。
闭眼休息片刻,就听刑极道“卧槽”
南指挥猛然睁眼,一眼看到阳光下的河水波光涌涌,一朵朵浪花激起来,仿佛在翻腾。
是真的在翻腾
这时,门口房蔚然已经叫道“起浪了,人要出来了”
凌抱瑜嗖的一声冲了出去。南指挥和刑极却没有欣喜,反而同时警戒,神色紧绷
汤昭这个时间回来,他不合理
说不定是来了敌人或者其他意外,要做好迎敌准备。几乎同时,一只金红色的虎形神兽降临,南指挥手中的核桃也亮了起来。
紧接着,就看一个人头从河上冒起。
然后,汤昭的从河水中爬上来。
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车。
这么看着,他是落了魄了呀。
汤昭上岸,先吐出一口水来,一抬头,就见自己被人围住了。而且还都是熟人。
“啊,刑总,凌姑娘,向前辈诶,都在啊,这么巧”
刑极先看向河水,只见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像是有其他东西跟着翻上来。再看汤昭的状态,虽然浑身是水有些狼狈,但神色平静安稳,不像是有人在追着他的。
这么说,是没事了
不,看样子是遇上事了,看模样丢盔卸甲的,说不定吃了什么大亏呢
好在确实人没事。
他往前几步,站在汤昭与河水的中间,侧对着汤昭,眼睛在观察水面,对汤昭笑道“只有我在这里是巧,他们都不是巧,是一直等你。回来就好。”他拍了拍汤昭的衣服,道,“事情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受了挫折不要紧。回头再来过就是了。有什么气咱们先忍一时,回头加倍奉还。”
汤昭走时,看着豪车,带着小弟,光晕护体,滴水不沾,何等气派现在回来,车也没了,人也没了,如落汤鸡,这一看就是受了挫折了啊。
毕竟是自己人,能回来刑极已经很高兴了,至于另外没回来的那位那是谁啊
反正在场的人除了汤昭没有一个记得郑昀的名字的,如凌抱瑜都已经忘了还有一个人了。
汤昭摸了一下脸上的水,道“啊挫折啊我没受什么挫折呀”
刑极一怔,有些紧张道“你你见到金乌了”
汤昭道“见到了。侥幸不辱使命。”
向阳子在旁边插口道“金乌剑怎么样是剑祇吗过得怎么样”
汤昭正色道“是一位剑祇。金乌殿下不愧是真正的金乌剑。”
刑极道“它没对你怎么样吧那你这一身的还有其他人怎么不见”
汤昭解释道“金乌殿下绝非敌人,对我很好,我们很是投缘。至于我我的辟水器烧坏了。”
当时他离着金乌太近,虽然阳光护着身体,衣服也是特殊材料,但是那些不够防火的术器全烧坏了,包括辟水的符阵。
他从扶桑那边出来,进入了河流,兜头淋了一身热水才反应过来。连六龙车都烧得启动不了。
这一趟若有挫折,那就是财产损失不小。
当时汤昭本可以直接传送出来,不过已经掉水里了,传不传送也就那样了,他还是游了上来,毕竟这是早就说好的归来方式,能让大家安心。
至于郑昀
金乌把他留下了,说有事要问。
汤昭猜测它是发觉了“捧日使”和金乌剑的某种联系,想要单独问问这个事。他对金乌还比较信任的,郑昀也全无意见,因此汤昭不便干涉,就先独自回来了。
因为他有要紧的正事要办。
想起正事,他忙道“刑总,我还是要见君侯。”
刑极也不问下面究竟如何,直接道“那跟我来。”
汤昭道“不,跟上次一样。”
刑极顿了一下,道“又让君侯来见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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