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头疼的问题是时间,今日七月十三,距离七月二十九的纳征之日,只剩下十六天了,而榆林距离西安一千里的路途,最少得提前十天启程,也就是说,只有六天的时间筹银,马上就火烧眉毛了。
所以,尤世威忧心忡忡。
“荣叔稳重,这会他肯定已经到西安了。”尤见田回答,顿了一下,又叹道“如果我能在绥德借来银子,加上他的两百两,振武的聘礼就差不多了,可唉,是我无能。”。
尤世威皱着老眉,捋着胡须不说话,因为这正是他忧愁所在,该借的,他都已经借了,可还是凑不够。
相比与自生火铳的制造和贼人的追捕,振武的婚事才是火烧眉毛。因为不论自生火铳的制造还是贼人的追捕,都可以推延,但婚事却不能推,一旦七月二十九,孙子不能带上彩礼,去往西安李家,那这桩婚事,九成是要黄。
“二哥尤定宇试探的说道“要不找老侯帮忙”
尤世威摇头“他哪有银子那几大车的粮,花他不少,若是向他借,他非把田地押出去不可。咱怎么好意思”
“那就只有再去找广盛源的吴掌柜了”尤定宇道。
“不必了。”尤世威老脸沉沉的道“我决定,明日薛得贵出殡之后,我亲自去一趟绥德。”
尤见田惊“大”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要这张老脸干什么你借不动,我就不信,我去了,他们也敢不借”尤世威道。
尤定宇站起“二哥,我和你一起去”
“不,见田和我去,你留下,继续帮振武捉寻那三个贼人。”尤世威道。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尤振武依然在铁匠铺里面忙碌。
练出精铁之后,下一个关键就是弹簧片,只有弹簧片合格了,才有可能造出
真正的自生火铳。
弹簧片的制作方法并不复杂,但要做到每一片弹簧片的大小尺寸,厚薄,弹性,完全一致,并且可靠耐用,那就是不容易了。尤振武不但要制作,而且要摸索一套在现实条件下,能够保证质量的工艺程序和工具,这个更不容易,更需要耐心和钻研了。
当然了,尤振武现在还无法顾及这么多,他现在所想的,就是尽快造出第一批可用的弹簧片,将自生火铳组装起来,完成对右方伯大人的承诺,也为中卫所、为榆林城,将来可能要面对的狂风骤雨,树立起第一根的栅栏。
而有了第一支的自生火铳之后,他或许还可以有其他的收获
“少千户,老总镇喊你去。”
尤顺又来喊,前一次求尤振武休息,尤振武没理,这一次他却不能不理。
简单洗漱,尤振武去见老爷子。
后院堂屋。
老爷子尤世威坐正中,三爷尤定宇和二叔尤见田分坐左右,等尤振武行礼拜见之后,尤世威问起堡中情况,尤振武一一回头,尤世威听完点头道“自生火铳的制作,缉拿三个贼人是长乐堡眼下的两件大事,不过却不是头等大事,你知道头等大事是什么吗”
尤振武意识到了,但还是摇头。
“是你的终身大事”
尤世威提高声量“今日已经是七月十三了,六天后,七月十九,不管你有没有做成自生火铳,有没有抓到内贼,你都得给我往西安去,把婚事定下来”
尤振武不能拒绝,点头称是,心中却盘算着时间。
不是自生火铳的制造,还有另一件大事。
据明史记载,孙传庭是八月初一离开西安,八月初五出潼关的,如果能造出自生火铳,引起孙传庭的注意,在他临出关之前,亲自见上一面,也未必就是不可能。
次日。
薛得贵出殡。
全堡上下,为他送行。
老爷子尤世威亲自扶棺,面色凝重的送薛得贵最后一程。
薛妻哭哑了嗓子。
薛金川披麻戴孝,挑着灵幡,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一连几天,他嗓子哭哑,泪都快干了,眼圈红肿,但眼神却是坚毅
而在葬礼前,一个消息在堡中传开,说经过调查,怀疑三个贼人是沙河岔的蒙古马贼。
沙河岔,位在长城外,据说有一股蒙古马贼盘踞在这里,经常劫掠参加的互市的大明商人,榆林卫几次派兵围剿,但都被他们逃走。
“沙河岔马贼,我和你们誓不两立”
下葬前,一身孝服的薛金川站在父亲的棺前,当着众人,挚着白幡,声泪俱下。
“沙河岔马贼,还真有可能呢,”
众人议论纷纷。
一片唉声中,有一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下午。
老爷子尤世威和二叔尤见田返回榆林。
尤定宇带着尤振武翟去病周运等人送他们出堡。
临行前,尤世威又有叮嘱,尤振武一一听了。
随后,尤定宇去校场看练兵,尤振武则去往铁匠铺,翟去病快步跟上,小声说道“哥,今日可是七月十四了,距离七月二十九,只有十五天了。”
“那又怎么了”尤振武假装不解。
翟去病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表爷爷九成九是去筹银子了”
尤振武嗯了一身,甩开他的手。
“哥,我可听说,那李家小姐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家里还贼有钱,难道你真不想娶她吗。”
“顺其自然吧。”
尤振武甩开袖子。
翟去病笑“那可太可惜了。”
说着,快步追上,小声问“对了哥,你该不会真以为,那三个贼人,是沙河岔的马贼吧”
尤振武不直接回答,只抬头看了一眼堡门上的“中卫所”三字,坚定说道“不管他们是谁,我一定要抓到他们”
榆林。
广榆门。
百姓进进出出,车马不停,因为久未下雨,天气干燥,所有人都好像是有气无力,城楼下,两个守门的军士正懒洋洋的倚着长枪,躲在阴凉处聊天。
“哒哒哒哒”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两人一惊,警惕的站直了身子,握紧了枪,抬头向城前的官道上看去。
只见一个戴着遮阳斗笠,穿着蓝色粗布长衫,胡须已经半白的老头,正骑着一匹快马,急急往城门而来。
“是尤家的老家人尤顺。”
守门的军士每天看进进出出,认识的人极多,一眼就认出快马而来的乃是尤家的老家人尤顺。
于是两人都松了下来。
边城不比内地,又多是将门,因此像这种快马疾驰,往城门而来的场面
,一点都不鲜见,两个守门的军士随意的看了一眼,就又缩回城楼下的阴凉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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