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川心情复杂。
他设想过末日可能没来的情况, 当时满心想着“那就太好了”,没考虑到避免了身死却躲不过社死。
因为太过尴尬,通宵之后都睡不好, 不到十二点钟就醒了。
罗颂那边还算好忽悠,低眉顺眼地认错, 并承诺年后请烧烤,对方也就不多计较。
说得太明白会被质询抬杠, 半遮半掩的时候往往是容易让人信任的, 黎星川当时为营造出一种风雨欲来的氛围,刻意不坦诚“末世”本身,现在看来,太明智了。
否则不仅社死,可能还会被送进精神病院,人生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下午,黎梦娇给他弹电话, 杀气腾腾的。
“黎闪闪, 你是不是脑子被枪打过了”黎梦娇骂骂咧咧, “我白天还有工作的,你晓得伐现在困死了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搞什么名堂”
黎星川气矮一截“小姨, 不好意思,我那个”
黎梦娇接着输出“昨天家里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什么矿泉水、方便面、压缩饼干巧克力, 一箱又一箱, 人家打电话给我, 我人都傻了,搞什么啊,是不是你买的啊”
黎星川这才想到更加致命的问题。
是了, 囤的货怎么办
为即将到来的末日,他毫不吝惜存款,花了几万块钱囤积物资,饮用水都是按吨买的。
现在,钱都要打水漂了。
黎星川卑微承认“啊,是我买的”
黎梦娇“你真的是脑子瓦特了,我还以为是谁搞恶作剧,全部拒收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黎星川“”
黎梦娇“什么时候回家”
黎星川“呃,春运,没车票,我现在看一下,尽早回来。”
在记忆中,他会在1月28号晚上顺利抢到2月2号的高铁补票,不过这回提前知道了末日,为节约金钱根本没订车票根本没达到节约目的,现在更难抢了。
黎星川决定先处理用不上的物资。
小姨昨天的拒收,在某种程度上帮了个忙。
他找到商家退货,协商赔偿全部运费和人工费,商家同意了,于是把寄到容城的那部分货款顺利拿回来,完成一部分止损。
至于放在季望澄家里的,就不特意去退了,他既嫌麻烦也不想再给人添麻烦,而且那个梦如此真实,万一末世只是推迟几天呢有备无患。
眼下要考虑的,只剩如何买到车票。
黎星川在订票软件和顺风车软件之间切来切去,冥思苦想,计算着如何又快又省钱。
余光瞥到季望澄,他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季望澄“”
去哪里
黎星川“回家过年。得提前一两天到家吧,不然大扫除都不够时间。哦,你家的话应该不用自己来。”
季望澄“。”
大扫除
季望澄谨慎地闭口不答。
该问题再次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一年到头没几天是清醒的,家人更是几年一见。
每年黎星川都会给他发新年快乐,并且配以一张家里的年夜饭照片。季望澄对于“新年”的印象是鱼、牛肉、虾、饺子等菜肴,然后闪闪会收到外婆给的红包,除此之外,他对整个过年的流程一无所知。
至于季家那边,组织早在接走他的时候充分打点了。
因先天性心脏病,季父季母认定他们的第一胎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品,从未给予过多余的关心与期望,听闻季望澄过分沉默寡言、疑似自闭症时,也只是多给负责照顾季望澄的保姆多打了一笔资金,叫对方多加照看。
保姆足够尽责,成功让外人误会这个孤僻的小孩子有自闭症。
于是,组织派了个身份地位十分显赫的院士找上季家父母,告诉他们季望澄智商出众少年天才,被少科班选中,以后直接从事科技方面的保密工作。
季父季母没想过弃子能逆风翻盘,有些吃惊,不过这对于他们从商来说并无益处,顶天了是多个社交谈资。
组织派来的人有名有姓,季父季母不疑有他,又考虑到季望澄有“自闭症”,自闭症多出天才,也就顺利接受了。
在那之后,季父季母对他更加和颜悦色了一些,偶尔会问什么时候回家,今年过年回不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季望澄拒绝了他们也不生气,说到底,整体依然是不关心的状态。
毕竟他并非他们期待或需要的孩子。
季望澄现在感到一丝后悔。
应该答应的,如果去过一次,不至于现在不知道如何作答才符合常理。
他短暂的沉默,被黎星川解读出了别的意思难以启齿。
在黎星川的想象中,季望澄应该有一个很大的家族,过年会包下六星级酒店的一整层,每桌餐标十万,龙虾帝王蟹吃到吐,每个人都穿着礼服盛装出席。
不过季望澄常常对家里的情况避而不谈,一开始他以为对方不想炫富、怕打击到他。
后来渐渐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也许,季望澄在家中的待遇并不好,否则他也不会一碰到家人的话题就缄口不言。
大家族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嫡长子继承制呢
黎星川想了想,提议“你要是不想回去,家里人也同意的话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季望澄骤然抬眸,稍显惊讶,偏浅的瞳色呈现出一种洁净的澄澈感,叫人联想到山谷里的清晨露珠。
黎星川见有戏,再度唆使“真的,要来吗”
季望澄答得很快,似乎怕他反悔,咬字清晰迅速“要。”
黎星川“你家人同意吗”
季望澄“他们无所谓的。”
听到这个回答,黎星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小季同学大概在家里确实不受重视吧。
但对方既然同意了,他起身给外婆打电话。
季望澄思索片刻,忽然转头。
窗外起了阵小风。
不远处的树林,一群穿着浅色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人,正在收拾“天灾”留下的烂摊子。
单白蹲在树杈上,从口袋里摸出个棒棒糖,刚掏出来又塞了回去,因为脸上戴着面罩,没法吃。
他提高声音,问“是狮鹫的本体吗”
李玄知“不是。”
单白“果然。”
傀儡师,狮鹫。
“深渊”的一员,超能力为操控与本体长相一模一样的分身。
他的傀儡拥有实体,同时着幽灵般的特性,比如在太阳底下走路没有影子,也可以无伤穿透墙壁。
攻击性不算特别强,胜在神出鬼没难以捕获行踪,借由这样的能力,此人犯下多起杀人案和绑架案。
当傀儡受伤或死亡,狮鹫本身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那具遍布蛛网般纹路的躯体,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想来本体同样遭受重创。
“他们知道了天灾的下落。”单白说,“怎么办,要挪个地吗”
李玄知沉吟片刻“没有必要。既然对方能知道他的住处,自然也能打听到他的动向。”
单白“说得对,而且谁更危险显而易见。他们最好一个接一个送,要是能用季望澄打击深渊,那真是太妙了。”
李玄知“需要小心的是黎星川和学校,有危险,要增派人手。”
单白“哎,那边确实是麻烦”
除此之外,要考虑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天灾”的踪迹是如何暴露的会不会是组织内部出现内鬼这种可能性倒是很小,每个组织成员都受到一定的监控或管制,泄密率极低。
超能力者并非先天便能呼风唤雨,一般是在某些情绪十分激烈、愿望极端强烈的情况下,突然觉醒的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更加厉害的自己在最绝望的情况下醒来,并接管了残局。
部分超能力者有自我认知障碍。
那种“进化”的感觉很奇妙,视野骤然扩大,思维瞬间升华,抓到了灵光一闪的念头极速开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
加入组织的超能力者,或多或少经历过在寻常人眼中足以被称作“悲惨”的事情,也因此想用这份珍贵的能力,守护更多人的幸福。
单白的兄长在他十四岁那年遇害,凶手是“深渊”的一员,他在悲恸中觉醒,并被组织发现。
他要毁灭深渊。
树林外远远拉了一圈警戒线,单白坐在树杈上,凭着海拔优势,能清楚看到那具死状惨烈的尸体是如何被装到真空冷冻箱里的。
他非但不觉得恶心,心情堪称畅快,愉悦地晃荡着双腿。
“喂。”
身后传来一声语气浅淡的呼唤。
单白悠哉悠哉地扭头“第一,我不叫喂”
然后,在看清来者的瞬间,吓得差点一头栽下树。
那人长了一副得天独厚的好相貌,眉目清绝,微微仰头的姿势,都带着不由分说的压迫感。
“季季季季望澄”单白结结巴巴地问,“怎么了”
他知道自己不善揣测别人心思,也不太会说话,生怕哪个标点符号陈述有误惹对方大发雷霆,视线四下寻找着李玄知的身影。
瞬间目眦尽裂。
什么那臭和尚居然在给“狮鹫”的尸体念经这也要超度吗
不能主动打断和尚念经,是组织内的共识。
单白没办法,一跃跳下了树杈,硬着头皮对上季望澄。
猜不到对方会问什么,实在答不上来就说点废话文学拖延时间。
万一季望澄想毁灭世界怎么办,仅凭他,能阻止吗
会不会他被深渊惹恼了,准备帮助组织铲除社会危害,那可真是太
季望澄“过年要怎么做”
单白“啊”
他说什么
季望澄面无表情地补充“我要去闪闪家里过年。”
“过年呃关于这个过年呢,我简单说两句”
单白神情恍惚,脱口而出几句废话,几秒后,在对方的注视中,狠狠咬了下舌头,这下清醒了,“你要去别人家里过年,是吗”
季望澄“嗯。”
如果在场回答问题的人是李玄知,已经把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拆解了好几层,从组织的角度考虑该如何利益最大化并降低天灾可能带来的社会影响
可惜他是单白,傻白甜的白,问什么就答什么。
单白绞尽脑汁地想“我觉得,你应该买点礼物,不能空手去,过年空手上门太不礼貌了要帮忙做家务,洗碗什么的”
季望澄听进去了,并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单白的建议,与他认知中一些印象是相符合的。
季望澄“买什么礼物”
单白“看你手头宽不宽裕吧。”
季望澄打开手机,给他看银行a的余额。
“我宽裕吗”他甚至非常虚心地问,“能买什么”
黑金用户季
账户余额1,087,2
数字一串,富贵扑面而来。
个、十、百、千爹
单白被这数字晃花了眼睛,精神一振。
回答时语气又馋又虚弱“宽裕极了,我想能全款买一套玉城的江景房”
季望澄“好的。”
单白“”
眼瞅着时间实在来不及,车次也紧张,黎星川最终买下大年夜那天的商务座。
商务座贵的不是一点半点,春运价堪比头等舱机票,但为了能赶上回家过年,也就只有硬着头皮买了,这让本就贫穷的囤货人心口滴血。
原本是季家的司机送他们去车站,但路上实在堵的太厉害,于是在距离玉城北站两站路的地铁口把他们放下。
从北站地铁口再到北站入口,有很长一段路要绕,穿过南北地下广场再往上到安检处。
刚下车,黎星川就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数震惊了新广场的跨年夜都没有那么夸张
他把手机收好,回头捕捉季望澄的身影。
摩肩接踵的人群自身边流过,对方脊背笔直,一副警觉得要命的样子,瞳孔几乎要挤成竖线,神情僵硬而冰冷。
像只应激的猫,喉咙里不断发出呼噜声。
黎星川握住他的小臂,以为他是不喜欢人多的场合。
“快走吧。”他安慰道,“到上面有商务候车室,等会就人少了。”
然后拉着季望澄,在人群中灵活而迅速地穿行。
季望澄脚下蔓出的影子触肢,又一次进入了疯狂的状态,互相撕扯的同时,去拽黎星川的脚踝,每当它们碰到黎星川裤腿时,又会瞬间被碾成齑粉。
接着空气中的黑色粉末又一次凝成实体,勾勾缠缠地绕上黎星川的小腿,再次彻底破灭。
如果影子触手会发出声音,此刻一定急躁到吱哇乱叫,甚至气到抽泣;但凡它们会说话,一声声的都是闪闪闪闪闪闪不许走那么远闪闪
“哎,我突然想起来个事。”车站环境极度嘈杂,黎星川用比平时响亮好几度的声音说话,“好像以前也有那么一回,人特别多,咱俩走散了。”
走散之后,他半分印象都没有,依稀记得睡了长长的一觉,醒来时便看到了家里的天花板,很困、特别困。
据外婆描述,是警察送他回来的,说他差点就被拐卖了。
外婆为此很生气,罚了他一个月家务,每天吭哧吭哧地擦桌子。
这件事,被外婆翻来覆去地念,絮絮叨叨许多天。
黎星川后来一直怀疑是警方让大人严加看管他的良性恐吓话术,不然这种恐怖的经历,他怎么能没一点记忆呢
“外婆一直说,我差点被拐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是不太信,哪有人会这么倒霉”
话音落下,季望澄忽然用力一甩,挣脱对方握着自己胳膊的手,站在原地不动了。
他微微蹙眉,“生气”两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是那种恼怒中带着后怕与担忧的情绪。
黎星川并不记得那年的绑架案,因而也无法将季望澄突如其来的情绪与之联系起来,怔怔地看着他收回自己的胳膊,试探着问了句“怎么了”
季望澄不语。
只能靠猜。
他想,也许是自己拽了一路、把人拽疼了,顺其自然地提议道“那要么我们牵手吧”
此言一出,刚刚还一脸冷意的季望澄,霎时间哑火了。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他由恼怒转为犹豫只花了两秒钟,最后既不满又情愿地点了头。
黎星川弯起眼睛,触碰他的手背,两人干燥的掌心逐渐相贴。
周围人群行色匆匆。
他却莫名有种被人注视的害羞。
明明提出要求的人是他,真正牵手的时候,别扭的也是他。
好像有一道微弱的热流,从手掌一路蔓延上心口,逐渐被血液和体温加热,涌出沸腾的泡泡,“啪”的一下破掉。
黎星川悄悄加快脚步,试图转移注意力,无视掉这种奇怪的感觉。
一定是因为季望澄的手太冷了,不习惯。
上午九点的车,到容城已经点多了。
外婆很喜欢季望澄,照她的话讲,在她审美里“小季是后生里最俊的那个”,开门见到他,自然是满脸堆笑,喜上眉梢,连嘴巴都要合不拢了。
季望澄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外婆,得到一句嗔怪的“哎呦,来吃饭怎么还带东西的啦你还是小孩子”
黎星川嘴角抽了抽,没忍心告诉她“小季原来还说要买个房子做礼物”;
不过他觉得季望澄在开玩笑,毕竟对方总一本正经讲这种离谱的话,等看到他震惊的反应,再光速改口。
天生的冷脸配上冷笑话,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幽默吧。
黎梦娇是个作息离谱的,大概是昨夜工作太晚,睡到现在才醒,迷迷瞪瞪地趿拉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撒宁啊谁啊是闪闪回来了伐”
她对上季望澄的视线,神情一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尴尬、戒备、几不可察的恐惧。
“闪闪”她马上变了张脸,自然地训斥道,“你带朋友回家,怎么也不跟我讲一声啦我睡衣都没有换”
黎星川反驳“我跟外婆讲过了”
黎梦娇“那你就是没跟我讲,怎么还好意思狡辩”说完回去换衣服。
等她整理好外形,化上淡妆,又成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社畜样子,友善而周到地照顾季望澄。
而外婆,负责“查户口”。
外婆“小季,谈女朋友了伐”
季望澄乖乖回答“没有。”
外婆“有没有小姑娘喜欢你的”
季望澄“没有。”
外婆“哎哟,你真是谦虚的,不像我们闪闪,天天就知道吹牛。他在学校里没有欺负你吧”
季望澄又只能说“没有。”
接着,将求助的视线投向黎星川。
黎星川看得想笑。
季望澄平时在学校里的样子,是平等地无视并看不起所有人,现在面对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反倒手足无措起来。像是怀里捧着某种易碎的瓷器,生怕磕了碰了惹主人生气,怎么做都不是,进退两难。
“外婆,我才是你孙子。”欣赏了片刻对方的窘迫,黎星川大发善心开口解围,“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怎么样啊”
外婆“你拉倒吧,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肯定憋不住到处炫耀。”
黎星川“瞎讲八讲。”
外婆“你高中的时候,跟小季打一次电话,就要跟我讲一次他最近在干嘛。以后谈了朋友,还得了伐”
黎星川咋舌“能一样吗”
黎梦娇捧着盘水果出来,听到祖孙两人的对话,脚步顿了一秒。
她低着头,把果盘放到茶几上,正对着季望澄。
由于来了客人,年夜饭比往年要丰盛一些,多了四道菜。
黎星川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愁眉苦脸,这说明又要多吃几天的剩饭,再好吃的饭菜,连吃顿都不会喜欢了。
吃完一顿合着春晚的年夜饭,就是喜闻乐见的收红包时间。
小姨和外婆都准备了很厚的一个,黎星川一边嘴上说着“我是大人了不要不要”,一边暗藏欣喜地收下,那被囤货伤害的心灵得到短暂的治愈。
回屋之前,黎星川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客房收拾了吗”
外婆“收拾好了,不过你讲的太晚了,被单还没干,今天你和小季挤一挤吧。”
季望澄家主卧大床有两米多宽,于两个大男生来说都是足够的,他的就要窄许多。
这叫黎星川有些犹豫,试探道“你过来看看,我床不大,可能有点挤,你睡的习惯吗”
季望澄走到房门口,瞥一眼,还没站定就迅速点头,像是等这句话很久了。
黎星川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开灯,把外婆和小姨给的压岁钱都丢到床头柜里,正想招呼季望澄出去放鞭炮,转头一晃神,却看到季望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大红色的砖头。
黎星川“”
他要干什么
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砖头,而是一封红包,因为塞得太满,让它看起来像一块威武雄壮的板砖。
季望澄把“红包砖”递过去“闪闪,压岁钱。”
黎星川心情非但没平静,反倒更加惊悚了“啊你为什么要给我压岁钱”
他以为对方又在开一些“小季式玩笑”,以为里面装的是那种玩具似的儿童银行纸币,或者真封了一块砖。
结果拆开一倒,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争相涌出来,流淌着地铺在被子上。
黎星川彻底呆住“”
“不是,你就算要给,一百块意思一下就好了吧”
他深呼吸几回,缓上好半天,才慢慢地组织起措辞,“这,这也太多了几万啊这得是”
接着意识到最本源的问题,“不对,你是以什么立场给我零花钱”
季望澄想到单白的描述。
“家人之间互相给”、“也可以给重要的人”、“数额尽可能大,因为这是心意但也不要过多”。
是重要的人。
也可以是“家人”。
而以“家人”的立场,似乎更加有理有据一点。他知道,“家人”是双人关系的最高形容词。
季望澄想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不知道会不会被否定,底气稍显不足,答道“家人。”
黎星川持续性傻眼。
不是吧不会吧
小季以“家人”身份给他发红包
他把那一叠钞票收起来,艰难地塞回去,欲言又止,最后恍惚地说“你就那么想当我爸爸”
至于吗父子局不都是认着玩他怎么爹得那么认真
季望澄“”
在对方回应之前,门铃先响起。
催命似的,急促得很。
“叮咚叮咚叮咚”
黎星川的房间离门最近,自然地喊了声“来啦”,两步走到门边。
心里是有点纳闷的,谁会在这个点上门呢总不可能是快递吧
今天大年夜,不陪家人吗
开门的瞬间,他便知道答案了。
许久不见的女人,冲他露出一个笑容,态度傲慢“我回来了。”
是他的母亲,黎淑惠。
黎淑惠进门之后,温馨与祥和退潮一般自室内散去,气氛迅速降到冰点。
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想看到她。
外婆对唯一的女儿失落透顶,又不忍说重话,撂下一句“我去洗碗”,便匆匆地躲进厨房。
而黎梦娇身份更为尴尬,她是外婆从旁支过继来的孩子,却比真正的女儿更像这个家庭的一员,开口更需斟酌。
黎星川回房间,对季望澄笑了笑“我妈来了,你先在我屋玩吧,游戏卡带在书桌第二个格子,我马上回来。”
对方盯着他,目光的穿透力极强,似乎能射穿他的微笑假面,直击那纷乱而忧惧的内心。
黎星川艰难维持着表情,接着,轻轻带上门,直视母亲这更像是个保护的动作。
黎淑惠自如地往沙发上一躺,视线缓缓在他们之间移动,挑眉下令“没人给我倒杯水吗”
黎星川光是看到她就难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看向别处。
黎淑惠讥笑一声“怎么了啊这么久没见对你妈就这态度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啊。”
“来,路上辛苦了,喝点菊花茶。”
黎梦娇给她倒好茶,打圆场道,“闪闪也是下午刚回来的,赶路累了,没什么精神。”
闻言,黎淑惠转过来盯着她,等她倒完,伸手捏住杯子,把茶往地上一泼。
茶汤溅射到雪白地板上,莫名触目惊心。
她的语气轻慢至极,自上而下的态度“我不想喝这个。”,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