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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35)
    “你想好要从哪里开始了吗”王晋问。

    大祁疆域广袤, 正如前朝需要先划分两个无伤大雅的城镇试点一样,均田制推行至全国需要时间,得先有一个地方, 作为模范与标杆。

    沈明欢点点头,“早就想好了。”

    其实刚刚才想的。

    他说“京都, 燕陵。”

    “燕陵”在场的人都很吃惊。

    燕陵作为大祁的核心, 按理来说,任何的改革与尝试都该等到万无一失之后才能实行, 否则一旦燕陵出了差错,整个大祁都要动荡。

    而且燕陵实在不算一个好地方,这里的官宦权贵最多,就代表着阻力也将最大。

    “刚好薛家被抄了,他们的田地可以拿出来给百姓们分一分。”沈明欢兴致勃勃地说道。

    众人闻言顿时眼前一黑。是了, 除了现在这些事,还得防着薛家不知何时才来的反扑。

    曲正诚一心二用,一边与沈明欢核对均田事宜, 一边想着如何应对薛家。

    俨然已经忘了他最开始的打算是造成世家与沈明欢对立, 而他坐收渔翁之利来着。

    御书房的氛围一度十分激烈, 险些发展成为骂战。

    直到口干舌燥, 众人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才发现沈明欢竟连杯水都没给他们。

    哦, 不仅是他们,沈明欢自己也没有水喝。

    他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 拿着大祁的地图看得仔细。

    陈骁宇默默地退了下去,在门口抓了一位宫女,要她准备一些茶水瓜果和点心。

    他总算知道卓飞尘离开时为何会那么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照顾沈明欢, 把他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

    陈骁宇那时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对方啰嗦,主公强得一塌糊涂,他哪配保护

    而今他才知道,主公的身手和智谋天下无敌,但在生活上几乎是一个白痴。

    这话着实有些不太恭敬,陈骁宇赶紧住脑。

    不过说回来,主公确实没必要会这种东西,这人的双手就不该用来做这种小事。

    而他虽然也没干过照顾人的活,但这些事情看起来都很简单,学一下应该很快。

    宫女们小心翼翼迈过地上的纸张,不敢多看,把东西摆好就迫不及待地退了下去。

    陈骁宇端了一杯水,递到沈明欢面前。

    “啊,谢谢陈小雨。”沈明欢开心地接过茶杯,然后放在了旁边,又拿起笔写写画画起来。

    “您不喝吗”

    沈明欢头也不抬“喝呀,但是有点烫,我先晾晾。”

    他像是心情极好,尾音上扬,像是带着未经历过疾苦、不识愁滋味的天真与直率。

    正喝茶的大臣们双手微顿,端着茶杯茫然四望。

    周围静悄悄的,沈明欢身边,除了一个拿惯了刀剑的陈骁宇,再无他人。

    这摄政王当的,还不如当初的沈公子、沈家主。

    至少他们都听闻过,沈家上下几乎都将这位麒麟子放在掌心中溺爱,这人的吃穿用度,犹胜过沈长卿。

    当时他们或多或少都曾在心里鄙夷,年轻人就该多加磨砺,蜜罐之中,哪能养得出傲骨嶙嶙的英才

    但他们如今理解了,若是他们的后辈子孙中能出一个沈明欢,他们大抵会做得比沈家更夸张。

    可就是这样在沈家如珠似宝被人精心照顾着的沈明欢,如今身处空旷冷清的深宫,为着不属于他的责任案牍劳形。

    到最后,连杯温度合适的热茶都喝不上。

    “抱歉,主公,我做的不好。”

    “哎呀,你也不能拿自己和沈小安比啊,你又不是做这个的,看,现在不就可以喝了”沈明欢举着杯子一饮而尽。

    陈骁宇心里闷闷的。

    大臣们同样心中闷闷。

    有人从天堂坠入地狱,在污浊不堪的泥潭里滚了一遭,依然纤尘不染、白衣胜雪。

    大概是因为那人眼里装了清晨的风和夜晚的月,太过惊艳,太过耀眼,于是黑暗与泥尘都只能退避三舍。

    沈明欢没让陈骁宇把聂行俞关起来,他把对方带到了自己休息的宫殿,让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

    然后非常欣喜地把一堆工作扔给对方。

    把人关起来多浪费啊,就是要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做事。

    沈明欢很开心,聂行俞也很开心。

    他认为这是沈明欢愿意信任他的表现,因此更加尽心尽力。

    退一万步说,他也很愿意,在有生之年,为自己的国家多做一些事。

    倘若沈明欢今天说的这些事项都能实现,他纵然现在死去也可瞑目。

    因为他相信,大祁会越来越好。

    第二天的早朝。

    沈明欢昏昏欲睡。

    他很能理解为什么历朝历代要把早朝的时间安排得这么早,让下属有足够充裕的时间去为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奋斗,是每一个领导者应该具有的优秀品质。

    是以他虽然不喜欢早起,但也没有推迟早朝的时间。

    他依然坐在专属自己的椅子上,闭着眼假寐。

    去过御书房的老臣们,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他一眼,带着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昨天这群人每个都领了一堆任务回去,整晚都没睡,但或许是心中有了期待,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以己度人,他们尚且这样忙碌,作为把控全局的沈明欢只会更忙,难怪他累成这幅模样。

    沈明欢也在和系统抱怨我昨天只睡了八个小时,牺牲太大了。

    系统万分愧疚宿主辛苦了,你以前都是至少要睡九个小时的,是我不好,我下次给你选一个轻松点的角色。

    好啦,我不怪你。沈明欢大度地说。

    系统很感动宿主,你真好

    沈明欢赞同地点头。

    他也觉得自己很好,尤其是很会鼓舞团队。

    果然,人还是要有帮手,只靠个人的力量是走不长远的。曲正诚几人太能干了,他们几乎揽去了所有的工作,他只用负责把关就行。

    实在不要太轻松。

    早朝已经进行到了群臣奏事的阶段。

    队列中的陈信频频看了沈明欢好几眼,有些拿捏不准接下来的话应不应该在早朝上说。

    又或许,他应该自己想办法完成,而不是给这人本就繁重的工作上再添几番波折。

    骆修远注意到陈信欲言又止的表情,误以为他是恐惧沈明欢,鼓励道“陈爱卿,你似乎有话要说你尽管开口,不必担心。”

    他知道祁朝真正能称之为肱骨的那群大臣都很排斥沈明欢,认为这人意图改朝换代,简直大逆不道。骆修远虽不这么想,却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改变众人的观念。

    他打算用一段时间过渡,他在其中多周旋些,待到大臣们和沈明欢之间的关系没这么紧绷,他就禅位。

    明欢远比他更适合,只是不曾生在皇室而已,而这点,不该成为理由和束缚。

    陈信仍有些犹豫,看了看队列前面的曲正诚等人,目光征询。

    从沈明欢那里离开之后,陈信捧着新的章程又回到了应醉楼的小包间。

    他确实对很多事情都不懂,官场是支了一根独木的沼泽,多亏了其他人的指点,他才能跌跌撞撞地把这件事进行下去。

    可是有些事情,是哪怕已高居丞相之位的曲正诚也束手无策的。

    “陈爱卿”

    陈信咬了咬牙,于殿中央跪下,双手高举一份奏折,“臣无能。”

    小太监打了个寒颤,不敢上去接。

    接过来不是问题,但是接过来之后他该递给谁呢陛下还是摄政王

    不管给谁都很可怕吧呜,大人物之间的博弈,为什么要为难他一个讨生活的太监

    陈信老老实实地举着奏折,“臣奉命负责科举一事,摄政王责令六部配合,然臣每每令其行事,皆百般推诿。臣无能,不能使诸位大人以信相托,请陛下治臣之罪,另择能人。”

    这么茶的话,一听就是曲正诚教的。

    “岂有此理”骆修远很生气,“是何人推诿”

    六部的官员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半晌,其中有人出列,直直跪地,端的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启禀陛下,非是臣等不愿意配合,实乃陈大人太过乱来,科举并非儿戏,臣不敢不慎重啊陛下”

    沈明欢仍然闭着眼睛,有些人甚至怀疑他真的睡着了。

    而在骆修远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沈明欢终于睁开了眼,他目光浅淡,脸色平静,与骆修远的暴怒形成对比。

    “陈小雨,把他拉下去,砍了。”语气也平淡,波澜不惊,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甚至连理由都没有。

    他下令斩杀薛槐的时候也是这样

    陈骁宇应了声“是”,轻车熟路就要过来抓人。

    跪在地上的廖辽再也保持不了忠臣的“铁骨铮铮”,尖叫着爬开。

    沈明欢是认真的。这人真的打算杀了他。

    这就是个疯子

    无缘无故杀人,他会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架上,千百年后都将被唾弃。

    所有人都会厌恶他、恐惧他、排斥他,然后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他从摄政王位上扯下。

    他将丧失民心,日夜提防有正义之士除暴安良,从此睡都睡不安稳。

    这是谁都懂的道理,可沈明欢是个疯子

    “王爷,臣知错了,臣可以将功折罪。”廖辽躲在同样跪着的陈信身后,紧紧攥着对方的衣角,“其他同僚要接手臣的公务也需要时间,不如、不如饶臣一命,臣在吏部多年,最是熟悉吏部的办事流程,王、王爷,臣不想死呜呜呜”

    聂行俞的脸瞬间黑了。

    他是吏部尚书,结果他吏部的侍郎搞这一出,让沈明欢怎么看他

    他本来就还背着一个“非可信之人”的名头。,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