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鹤下意识皱眉, 焦虑覆盖着他。
听完应宁的邀请,他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别的小姐名声大噪,步步高升, 应宁仍然只知玩乐。
这样下去, 未来在别人的口中, 她仍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皇家勋贵,而表姐江夏会成为年轻有为,人人称颂的大臣。
沈家依然要靠江夏来提携, 而妻主这样爱玩闹,永远喜欢新鲜,身边必定有了年轻鲜活的侍人。
因此他下意识出口的话就格外冷硬:“不必, 玩物丧志,我不喜欢。”
话落, 屋里的气氛冷下来。
沈知鹤回神, 咬了咬唇, 他也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 因此脸上的神色都有一瞬间的僵硬:“妻主, 书架布置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开始读书吧”
应宁抬眼看他。
他眼里的烦躁,失言后的懊恼, 不知所措一览无余。
应宁沉默,一时间想起的是之前沈知鹤玩笑般的谈话。
原来, 加官进爵并不是随口一说,想要她成为名满天下的名士也不是随口一说, 更不是一时兴趣,而是内心真的存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不知道起因为何,但是沈知鹤明显已经不满足于她只当个棋先生了。
他是真的希望他的妻主要么手握权炳, 要么名满天下。
应宁隐隐叹了一口气,她看向沈知鹤认真道:“阿鹤,你提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愿意为你认真去做,但是如果是手握权柄,现在的长乐亲王府,不行”
她直接挑明:“现在的长乐亲王府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长乐亲王府不能再有人站的高了。”
长乐亲王府本来就只有三个顶立门户的女人,一个长乐亲王府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个世女也是稳坐泰山。
而反观女皇陛下呢
虽然生了五个女儿,活着长大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五皇女还不是长寿之相,因此只相当于立住了两个。
这两个皇女一个是四皇女,但年纪还小,只有十八。
一个是一皇女,只是一皇女生父地位卑贱,无人倚仗,为人也沉闷,因此没什么存在感。
在女皇的后代都不算最优最稳定的情况下,长乐亲王府蒸蒸日上,绝不是什么好事。除非彻底国破家亡,或者应宁什么都不要,揭竿而起去造反。
否则,迟早有一天要为这一份显赫付出代价的。
要知道,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女人,不仅是个姐姐,姨母,还是女皇,也是一个母亲。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和权势,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即使女皇本人没有生出这样的心思,她身边的人,她朝堂上的人都会促使着她改变意识,生出这种心思。
人贵在有取舍,也要有急流勇退的果断。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是只这一个就够了。
沈知鹤呆呆愣住,他并没有想到这个方面。
生在后宅,他没有那么敏锐的意识,也没有人特意给他解释这些问题。
“如果我选择上去,长乐亲王府就必定有一个人下来。”
或者,全家一起下来。
后面这句话应宁就没有说出来了,说出来只是吓到沈知鹤而已。
沈知鹤抿唇:“对不起,我不知道。”
应宁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有些客气疏淡了:“听过就忘就好。”
因为除了这个原因以外,她之前也是隐晦和沈知鹤说过的和应文雪的事情的。
沈知鹤只要多想想,多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事情。就知道两个姐妹的关系为什么非常亲近的同时,又隐隐别扭。
如果他真的想清楚了,也不会让应宁现在去出头,尤其是应文雪丢了这样一个大面子的事情之后。
因为比起绝大部分人,她们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舒适。
沈知鹤明面上没有权利,但是长乐亲王府是带给他很多隐晦的权利的。
他手里也掌控有大部分钱财,可以说除了明面上的名声显赫,沈知鹤的日子基本上是别人想也不敢想的。
这不是一句政事上的我不知道就可以揭过的。
她掩下一腔失望,淡淡笑了一句:“我以为,你嫁给外界评价平庸的我的时候,就已经接受这件事情了。”
既然平庸,未来没有远大的前程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这一个隐晦的条件,她在婚前已经宣传的人尽皆知,也成功过筛掉大部分希望妻主志存高远,优秀出众的少年们了。
现实冷酷一点来说,不是这个原因她的亲事也不会落到沈知鹤头上的。
沈知鹤虽然在京城颇有美名,但是一个男子立身之本还是母亲这种家中女人的成就,但是沈知鹤的母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翰林。
长乐亲王府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家中只有两个女儿,只要在家世上挑一挑,京城里的国公侯家中挑一个嫡子出来,也是正正相配的。
除去显赫的国公侯,各大世家的嫡子也是挑选范围之内。
而当时,定下婚约时,就是特意避开了这一部分少年,注明无论身世,甚至因为长乐亲王府的要求,是亲自过问过未来夫郎的长辈和未来夫郎本人是否愿意的。
沈知鹤垂下头,一时面色涨红。
确实,他在婚前就已经打听过应宁这个人,这件婚事定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应宁的“平庸”。
只是现在心绪起伏,受到外面的刺激,下意识将情绪发泄到了应宁身上,甚至督促着她做出改变。
甚至在应宁邀请他游湖的时候脱口而出玩物丧志这个词。
“阿鹤,原先你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为什么你突然起了这个想法”应宁问。
而且在这之前他的情绪还不错,情绪变得很差也是这几天。
并且在这之前,无论她说是出发到明昭城不想做政治上的差事,还是只想做一个棋先生,沈知鹤都没有特什么特别的反应的,听说她会下棋的时候还表现了很惊讶的意思。
这明明是对她没有什么期望的,显然已经默认了她的“平庸”。
应宁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知鹤眼睛一闪,躲开了她的探究。
他解释道:“我只是想着妻主学棋这般厉害,都可以做个教书先生。做其他的自然也是信手拈来。”
这明显是不愿意说了。
面对夫郎的不坦诚,应宁垂下眼:“既然不舒服,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两个人不欢而散的。
应宁去了前院的书房歇息,她特地进行准备用来游湖的小船和安排,只能统统取消。
主子们的情绪是瞒不了下人的。
进来服侍的沉书沉默都有点着急,看着自家主夫黯然失落的表情,不由问道:“公子,你和一小姐是”
吵架了吗
沈知鹤揪紧袖口,否认道:“没有。”
她们没有吵架
*
应宁并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相反,她十分敏锐。
回到前院以后歇息以后她就坐下来思索了。
毕竟沈知鹤会生出第一个念头,就会生出第一个念头。
在应宁这里要求不被满足,他也许会用其他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所求。人都是慢慢变化的。
但是应宁不相信毫无理由的变化,这一定有一个什么诱因。
而想要以后安安稳稳,就要把这个诱因解决掉。
她敲着桌子,眉眼间都是沉思之色。
从沈知鹤最开始发出试探的那天开始,他在这之前发生什么,做了什么呢
应宁闭上眼家书,礼物,王爹爹。
“笃,笃,笃。”门外敲门声响起,然后是软糯清甜的少年音“一小姐,小九前来添茶。”
应宁抬眸:“进来吧。”
门被推开,外面穿着青绿色衣裳的少年含笑端着茶壶进来,他眉眼带笑,酒窝清甜,仿佛是冬日大雪里冒尖的嫩芽,充满了惊喜和生机活力,让人眼前一亮。
茶杯就在应宁的的手边,他快步过来,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添茶时微微倾身,半张脸正对着应宁的视线,应宁就能看见他的眉眼秀气,可怜可爱,酒窝和弯弯的笑唇,也十分招人喜爱。目光往下滑时,少年柔韧清瘦的身段也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应宁面前。
是女子都会喜爱垂怜的少年,应宁垂下眼。
“你是什么时候安排到我身边来服侍的”应宁冷不丁的问。
小九微微疑惑,然后反应过来笑道:“前三日的时候,王爹爹说前面也应该添个侍人服侍了。”
应宁来这边以后,因为青叶没有随行,前院也就从来没有添置过侍人,一直用的都是侍女。
“王爹爹不是管库房吗怎么还插手这些事情又怎么选择了你”
她伸出手勾住小九的下颌。
小过规矩,不得不蹲下身来,仰视着她,身体下意识的因为这样侵略性的动作有些瑟缩躲闪,但大约是救命恩人的缘故,他的目光里并没有多少防备,反而满是崇慕和率真。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王爹爹本就是主夫身边信重的人,有什么大事主夫都会同王爹爹商议的”
然后他抿唇一笑,眼里全是高兴和少年人的洋洋得意:“选中小九自然是因为小九厉害啦,之前王爹爹受伤,小九冷静处理,主夫和爹爹都看在眼里,而且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小姐的。”
“端茶倒水,整理衣饰,小九和沉书沉墨哥哥学的很好的。”
应宁扬眉“这件事情,主夫也亲自同意了吗”
小九点点头“同意了。”
不同意单单只凭借王爹爹还不敢插手前院。
应宁定定看着他:“那主夫和王爹爹只教了你这些吗”
小九目光微微一躲。
看到他的闪躲,应宁的唇角恶劣一勾,手指下滑,骨节般劲瘦漂亮的手指落在少年水绿色的交领,轻轻一划:“这个教过没有”
少年的身体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蹲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仰着头震惊的看着应宁:“小姐”
他仿佛不相信应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一样,脸都白了,眼里仍然震惊倔强的看着应宁。
身上却又有怯怯柔弱的气质。
让人无端的想要凌虐。
应宁笑了一下,她的手指还悬空在两人之间,然后她俯身,这次变本加厉的手指滑落在了少年人的腰带上。
那是一个指节宽的颜色更深一些的青色束腰,贴身的束缚在少年不盈一握的细腰上,上面还坠着装饰用的流苏和络子。
“这个呢教过吗”
“不,小姐不要”小九终于回过神来,也不顾及自己是坐在地上,脚蹬着地面往后退,一手抬起手腕挡住了脸。
“爹爹说不禀报主夫开脸不可以。”
他惊恐的叫声尖厉急促。
这里是前院,宅子又小,怕是一会儿的动静就可以招来疑惑的人群。
但是不用等了。
“轰”门被猛力推开。
沈知鹤脸色苍白难看的站在门外。
他身旁跟着跟着的沉书沉墨,脸上都是不敢置信。
王爹爹搀扶着他,目光低垂着望过来。
“妻主”这两个字含在嘴里,被他小心翼翼的吐出来,仿佛是不忍打破的幻梦。
他看着应宁。
应宁的脸蓦地沉下来,甩手放开小九的腰带,甚至抽出帕子仔细的擦了擦手,她看向门口的沈知鹤,沉着的脸忽然变成淡淡一笑“这不是你想要的,怎么脸色忽然那么难看”,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