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诅咒都是扭曲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危险又致命的。
最让惠害怕的事情在于,他并不清楚津美纪身上诅咒刻印的作用。
他并不清楚自己和津美纪,究竟还剩下多少时间。
立即回到禅院,在津美纪身边尽己所能的布下保护的阵法
这是对惠来说,必须立即、马上做的,最紧急的事情。
。
匆匆忙忙回到了禅院,惠将少主的令符拿了出来,拜托真希她们去咒具库取他要的东西。
而他自己,则是抱着津美纪赶向了主院深处。
薄薄的符纸用朱砂书写着繁杂的文字。
然后成百的,上千的在墙壁、障子门的内外贴得到处都是。
除此之外,用麻和纸垂编制的注连绳也将这个古朴的日式房间细细围了起来,室内天花板上,还有无数泛着亮光刻着九字的古老铜铃挂在四处。
铜铃安安静静。
哪怕在开合门之际吹进来的风的拨弄下,也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没见过。”
“闻所未闻的诅咒。”
“不知道。”
虽然为人腐朽,但活到这把年纪的禅院族老们,的确有着不菲的见识和知识储备。
自傲于家世、固执于传承的他们,对禅院立根的东西相当熟悉。
而这样的他们,在皱眉核查了津美纪的状况之后,都毫不犹豫地摇了头。
五位族老中最擅长下咒、解咒的三族老,更是在斟酌着尝试数次之后,垂着眼皮给了惠一个最糟糕的结论
“虽然不清楚作用,但设下这个诅咒的术师在这方面的造诣非常的高,极其罕见,而且手笔格外古老传统,有着咒术盛世的平安时代的影子这个年代还拥有这样能力的术师,不出意外,应该也是大家族出身吧”
三族老说着,用那干瘪的手指摁了摁津美纪额头的咒文,继续道
“没有文字,所以是标记,具体是什么标记,大概除了施术者,谁也不知道。”
“是吗”惠声音又轻又小,目光则是在族老们的脸上来来回回的看着。
他在仔细的观察。
不甘心的想要从他们脸上看见撒谎的痕迹。
可是没能找到。
而如果连族老们都没有办法,那禅院大抵上的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家主靠不住,毕竟禅院直毘人是十足的武斗派。
没有人是全能的。
这种和解咒相关的理论知识,本身就是少数研究派的术师才会懂的东西。
而偏偏这种研究派的术师,在弱肉强食的咒术界的地位要远低于武斗派,以至于人数向来少之又少,被视为武斗派的陪衬。
“那么,你现在要怎么办”
负责教导少主理论知识的枯瘦二族老睁眼一
只眼,里头闪烁着精明的光
“因为你是少主,所以我们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那么大动干戈,为了一个普通人而动身来到这里。”
“也因为是你的要求,才会把那么多辟邪防御的咒具储备拿出来,在这里安置。”
“但你要知道,你可以用你的少主身份这么调遣一次半次,时间长了,是不可能的。禅院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哪怕那是你认可的姐姐,而每日投入那么多的消耗。”
负责保护津美纪的咒符是特质的,使用有期限,一定时间就需要更换。
注连绳和铜铃也都是咒具、是古物,如果不放在特质的盒子,而是将其拿出来用,那对咒具来说,无时无刻都在损耗。
二族老“这是一笔对我们来说不划算的买卖,你是禅院的少主,你也应该清楚这一点,公私不能混为一谈。”
二族老“津美纪看上去一时半会醒不了,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我只能建议你把她送往医院,按照一般程序维持基本生命特征。”
惠“但是,我们约定好了的,我会变强,会延续禅院,而你们要为津美纪基本的”
“和诅咒相关的事情,已经不属于基本的范畴了吧”
二族老缓缓的打断
“你应该也清楚,你当年和家主约好的内容,并不是这个。”
“我们最多可以宽容的为你支付伏黑津美纪住院时维持基本生命特征的开销,让她可以拥有单人病房,负责的护工,和最好的、24小时待命的医疗器材。”
“而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替她寻找解咒、苏醒的办法那不是我们的约定内容,哪怕是一位术师遭遇了这种事情,我们都不一定会这么做。”
毕竟连堂堂禅院家都没有丝毫头绪的诅咒,可想而知的麻烦。
“”禅院惠表情僵硬着,他死死和二族老对视。
二族老没有回避,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
“说到底,这都是你的错。”
忽然的,另一名族老慢悠悠地冷哼了一声。
对惠而言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在他看来却并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一个普通人而已,堂堂禅院少主却执着于弱小的凡人,他早就觉得这种污点该清理掉了。
但这位族老没有直白的说出来,毕竟禅院惠太过另类,他们需要这样的污点来牵制他。
在得知津美纪的事情后,族老们只觉得真走运啊。
早就提过,随着惠越发强大,他们就越发警惕这个思想总是没能被他们“同化”的少主。
维持过去的平衡,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幼狼渐渐长大,爪子和獠牙越发锋利,哪怕它本身并不打算伤人,只是和过去一样习惯性的伸个懒腰,但那无意间露出的尖齿,到底还是会让心底不安的人心升警惕。
族老们需要更多的顺从,才能相信已经长大、越发强大的少年依旧站在他们那边。
而惠给不了更多的顺从。
所以,禅院族老们觉得走运。
不用等他们终于忍无可忍的拽紧继承人身上的绳索、撕破过去约定及平衡的脸皮,就已经有人帮他们完成了这种事。
让他们拿到了继承人的把柄,又不会被继承人所憎恨。
因此,虽然不在意津美纪,但不妨碍那位开口的族老凉飕飕嘲讽,一副痛心疾首模样的内涵什么
“想要保护的人,不好好放在眼皮底子下怎么行呢”
“现在出事了,怪得了谁没人逼迫伏黑津美纪离开禅院,那是你们当初自己的决定。”
“话说回来,你还想要保护真希和真依吧想要保护你院里的其他人吧”
“那么弱小的存在,不放在家族里,你要怎么保护”
惠“”
显然。
这位族老想要趁热打铁。
他毫无疑问已经被惠先前为真希争取京都校的入学资格给弄烦了。
为什么要为毫无价值的人费心费力
如果喜欢,留在后院养着玩不就好了吗
禅院惠理性地想这不对。
她们院里的大家,是人,而不是物品。
他们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
惠不想要成为控制狂。
但是。
这都是你的错。
恶意的指责,包含诱导的话语,在本就懊悔的少年心脏上,留下了深深的划痕。
有血正在从划痕中流淌出来。
一滴一滴的掉落着,点燃了一缕微弱的偏执火焰。
他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
如果是为了津美纪的话,惠什么都可以做
当年才六岁的男孩,在被禅院直毘人带走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只要津美纪能够幸福的话
什么都好。
现在也一样。
是我的错。
所以,只要能够救津美纪的话
什么都好。
。
惠给津美纪争取了一周的时间,让她能够继续呆在被符咒、咒具包围的安全房间里。
珠代婆婆和惠院里的佣人,则是承担起了照顾沉睡中的津美纪的责任。
当珠代第一次看见沉眠中的少女,这位年迈的老人呆愣了许久。
她沉默着摸了摸津美纪的脸,一时间似乎苍老憔悴了许多。
珠代“我会照顾好津美纪小姐的。”
惠“麻烦你了。”
年轻的少主精神气也不太好,他连续数日未曾睡着。
他在书库呆了许久,翻阅了每一本和解咒相关的古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不甘心。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做了一件惹怒了
族老们的事。
他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
那位被誉为咒术界的最强,
20,
与此同时也是禅院最为忌惮且排斥的男人的电话。
如果是最强的话,是否有解除诅咒的办法呢
如果我提出请求的话,他是否会愿意帮忙看看津美纪的状况,帮忙找找解咒的办法呢
五条悟会愿意帮真希打通进入东京校的通道,是为了拉拢有潜能的咒术师。
而现在,我要给出什么条件,才能换取对方帮助津美纪的承诺
我自身吗
我要背叛禅院,用答应五条的邀请作为报酬,换取津美纪的救治可能性吗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能瞒得住状况,不牵扯到院里的其他人吗
忐忑着,不安着。
五条悟经常偷偷摸摸来串门,说实话,虽然那家伙的性格很烦人,但惠对他的印象以及与他的相处模式,并不算糟糕,或者能提一句恰恰相反。
但不管表面相处如何,对于禅院惠来说,他内心深处依然觉得对方总之反复来拜访的原因,离不开他自身的价值。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那个男人再怎么样也是五条的家主,而且对方最开始已经说过了他需要有能力的咒术师去改革咒术界,需要往咒术界输入新生的血液。
只是为了这个目的,所以五条悟才反复来拉拢自己,接触自己。
就像是资本家想要从隔壁公司挖人才,因此而给出更好的待遇以及友好的态度一样。
只不过以往的惠没有需要对方、有求于对方的时候。
直到现在。
过于理性少年,不觉得五条悟会放过这个提出要求的机会。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本质应该大差不差。
就像是禅院的族老们话里话外的引诱那般。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但意外的是,在电话拨通,惠低声提出请求的时候,电话那头的白发男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点头答应愿意过来看看津美纪。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现在随时可以过去。
对方没有索要任何的回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