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科举之后, 朱元璋特许那些武艺出众,文采拉挎的少年们正式从国子学毕业,并由着他们的意愿,安排他们去到军营历练。
已被封为秦王的朱樉, 和晋王朱棡自去了城外军营, 如同脱缰的野马, 压根没再回过皇宫。
直到朱元璋透露了个消息,他要给朱樉和观音奴赐婚
观音奴, 原名敏敏帖木儿, 北元将领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的妹妹。
洪武二年, 徐达和常遇春双剑合璧, 所向披靡,王保保在沈儿峪全军覆没, 只带着老婆孩子靠一根木头横渡黄河,逃往和林,而他的弟弟、妹妹等其他亲眷全被俘虏至南京。
王保保在与明朝大军的战役里,几乎屡战屡败, 倒不是他太弱, 而是因为徐达太强,常遇春太猛。
虽则如此, 但元之所以还存在, 全因有他的勉强支撑, 总之, 朱元璋很欣赏他。
明史列传第四和列传第十二记载,朱元璋曾言遇春虽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
意思就是, 常遇春虽厉害,但已经是我的臣子,而王保保,却拒绝了我,他是个奇男子。
这是什么“世纪大渣男”的发言
他话里话外,妥妥“还是别人家老婆更好”的意思。
常乐真替自家老爹心酸,多年来南征北战,在原史里还丢了命,结果在朱元璋心里还不如个王保保
这回,朱元璋为了招降王保保,企图以赐婚自家儿子和人家妹妹,来表达其招揽的诚心。
当事人朱樉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疾驰回了皇城。
他倒也没有直接质问朱元璋,因骨子里对父皇的畏惧,和仅留的丁点理智,他进宫后,先拐弯来了春和宫。
九月底,天气见凉。
朱标难得空闲,和自家太子妃慢慢悠悠享受涮火锅的乐趣。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门外突然传来连声“催命”似的喊声,愈发人高马大的弟弟横冲直撞奔进来。
朱标意犹未尽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道,“樉儿,可曾用晚膳”
朱樉“用什么晚膳,我没心情”
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煮得极香的筒骨散着阵阵香味。
“咕噜”
是谁的肚子应和了声。
朱标看眼弟弟,吩咐道,“给秦王准备碗筷,再来壶酒。”
朱樉抓了抓后脑勺,“谢谢大哥大嫂”
他由宫人伺候着洗了手,拿起筷子精准地夹了块肉
原本准备给两个人的菜量,在秦王的风卷残云中,飞速见底。
朱标和常乐对视了眼,默默捧着茶碗,移到了旁边的圈椅。
约莫一刻钟后,朱樉晒黑的脸泛起红晕,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朱标唤人撤去满桌的狼藉,道,“樉儿难得回来,去坤宁宫看看娘,她常常念叨你们。”
太子殿下的逐客令很委婉,秦王压根没听出来,“我待会去看娘。”
他敷衍了句,赶紧问起正事,“大哥,父皇怎么要我娶那王保保的妹妹”
酒足饭饱,他倒也没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匆匆赶回来。
朱标捧着茶碗的动作微微一顿,“父皇自有父皇的道理。”
朱樉“什么道理我是要去杀王保保的,岂能娶他的妹妹为妻”
朱标顿住片刻,“古往今来,战争最是劳民伤财。父皇的意思是你娶王保保之妹,或许此战可免。”
朱樉“”
秦王被自家哥哥口中的“此战可免”砸得晕头转向,仿佛他不娶王保保之妹,就是导致百姓陷入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
啧啧,太子殿下忽悠人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常乐垂眸饮茶,为被老爹坑,又被哥哥坑的秦王默哀。
朱樉抓耳挠腮,满脸的纠结,娶或不娶
原来成年后多行恶事,荒唐无度的秦王,少年时也有怜悯百姓之心。
良久,朱樉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大哥,我还是不想娶王保保的妹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常乐在心里猛点头,没错,根据历史记载,那王保保至死都没有投降。
朱元璋自以为是的赐婚之举,不过是赔了儿子一段姻缘,毁了一个女子的人生,也或许,是两个女子
朱樉也不知道打通了哪根任督二脉,他突然双眸发亮,道,“大哥,不如你纳她为次妃得了。父皇要招降王保保,我的王妃之位哪有你的次妃来的体面”
他越说越觉得可行,“况且还有大嫂看着,谅那观音奴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常乐“”
朱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他顾不得擦,厉声呵斥道,“胡说八道”
哥哥少有的疾言怒色,朱樉还真有点发憷,“那个,大哥,我,我去找娘。”
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旋风般出了春和宫。
常乐“”
倒也没必要怕成这样吧
朱标掏出帕子擦擦嘴,轻咳了声,道,“乐儿别听他胡言乱语。”
常乐转眸看看他,道,“其实,秦王言之有理。”
朱标“”
常乐“您也觉得王保保会因区区婚事而投降”
朱标噎了半晌,“原来乐儿是指这个。”
常乐“那不然呢”
朱标“”
一腔真情喂了
咳咳,自家太子妃太不解风情了
常乐心急地催促道,“您真觉得王保保会投降”
朱标无奈看眼她,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机会渺茫。”
常乐微蹙起眉“那您还”
朱标“圣意已定,樉儿得有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常乐“”
坤宁宫。
马皇后拉着儿子左看右看,心疼道,“黑了,也瘦了。”
朱樉抬起手臂,聚起硬邦邦的肌肉,纠正道,“娘,是壮,不是瘦。”
马皇后睨眼儿子,“你急匆匆跑回来,是因为你爹给你赐婚之事”
朱樉看着自家娘亲,苦哈哈道,“娘,我不想娶王保保的妹妹。”
马皇后无声叹息,半晌后道,“我和你爹一起见过观音奴,是个聪慧又貌美的女子。”
朱樉“娘,我不”
马皇后微抬手,打断儿子的未尽之言,“樉儿,你是秦王,这是你的责任。”
皇家儿女,既享受万民供养,当要为国为民。
朱樉难以理解,“可娶个女人,还是外族女人,算什么责任”
马皇后肃起面容,“你爹说是,那就是”
世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有些事情她可以劝,有些事情她劝不得。
门外突然传来“皇上驾到”的唱报声。
朱樉不由自主僵硬了身子,马皇后拍拍儿子的胳膊,扬起笑容迎了出去。
朱元璋龙行虎步而来,乐呵呵拉起自家大妹子的手,顺便打量眼二儿子,“回来了”
朱樉俯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朱元璋抬抬手,道,“我给你寻了个媳妇,你先留在京里成婚,暂时别去军营了。”
朱樉想也不想,“父皇,我不要”
他的话音消散在朱元璋缓缓转过来的眼神里。
朱元璋松开马皇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淡声问道,“你,不要什么”
马皇后在后面使劲朝儿子使眼色,可这一次,朱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他明明小腿肚子都在颤抖,还是咬着牙道,“父皇,我不要娶王保保的妹妹”
朱元璋骤然冷了面色
春和宫,帷幔四合的拔步床内。
常乐乌发凌乱,灯影重重里,露出半张染着红晕,沁着汗珠的侧脸,她艰难地大口大口张嘴呼气,可身后刚刚完事的男人,又似来了兴致
门外突然响起道来回徘徊的脚步声,春和宫里的人惯来轻手轻脚
朱标拧眉离开床榻,站到门后问道,“何事”
外面那宫人道,“太子殿下,秦王已在坤宁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皇后娘娘请您赶紧想个法子。”
朱标“”
弟弟太不省心
他返回床边,温柔道,“乐儿,我去看看樉儿。”
常乐累得掀不开眼皮,只含糊应了一声。
朱标无声勾唇,俯身在她眉心印了个吻,“我会尽快回来。”
常乐“”
也可以不用那么快
朱标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匆匆赶去坤宁宫。
坤宁宫门前,宫灯随风摇曳,秦王朱樉以头抢地,跪伏于地。
朱标看眼弟弟,扬声道,“儿子求见爹、娘。”
没过一会,朱元璋披着件外袍走出殿门,“标儿所为何来”
朱标“爹,樉儿志在战场,万万不能因久跪伤了腿。”
朱元璋看眼二儿子,冷哼了声,问道,“朱樉,你可知错”
朱樉整个人都麻了,但仍坚持道,“父皇,我不要取王保保的妹妹”
朱标“”
也是服了弟弟的死脑筋。
他这会完全想不到自个将来也会有那么一天。
朱元璋冷哼了声,转身就要回寝殿。
朱标赶紧道,“爹,我朝兵强马壮,又有徐叔叔、常叔叔等能征善战的猛将”
他同样掀袍跪地,掷地有声道,“定能击败王保保,消灭北元”
朱元璋顿住步伐,“老大,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我要的是王保保携北元铁骑投降。”
朱标“儿子自然明白您的苦心。儿子以为可以定亲,但婚事得暂缓。”
朱元璋“哦怎么说”
朱标“您如今已透露了与王保保结亲的意思,倘若他有来降之意,必会有所触动。”
朱元璋可有可无般“嗯”了声,似在等着他继续。
朱标借着宫灯明明暗暗的光,看眼既是父又是君的伟岸背影,道,“倘若婚事一旦举行,而王保保没有丝毫异动,那岂非有损您的英明”
朱元璋豁然转身,他御用的明黄衣摆带起一阵凉风。
朱樉条件反射般跪得愈发严实,朱标虽也双膝跪地,可他脊背笔直。
朱元璋立于宫阶,垂眸看着如松如竹般的大儿子。
夜凉如水,明月高悬,朱标双眼澄澈,有如星河揽月。
父子两相视良久,朱元璋忽得笑道,“标儿所言甚是”
朱标“儿子多谢爹爹”
目送朱元璋进殿,朱标转身扶弟弟,“樉儿,可还好”
朱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哽咽道,“大哥,好疼”
朱标既心疼,又生气,“那你刚才还跟爹倔”
朱樉踉踉跄跄站起身,傻憨憨道,“我知道大哥肯定会来救我的么。”
朱标瞥他一眼,“要不是你大嫂帮你说话,我才懒得管你。”
朱樉幽怨地看眼哥哥,他一瘸一拐自食其力往前走,只是那方向仿佛不太对
朱标“你不回你的住处你要去哪儿”
朱樉头也不回,“春和宫。”
朱标“”
朱樉“我要当面谢谢大嫂。”
朱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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