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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034 言梅,冯夏。夏沈,分家。……
    “跟我住”三个字一出, 一屋子的人反应皆不相同。

    言佩儿揉腿的动作都愣住了,她昂脸看梅盛。

    刚才困顿没看清,如今才发现对方五官很是英气,不是匀儿那种宛如开了五级美艳十级磨皮的柔媚, 而是有棱有角很清晰的一张脸。

    “有, 有床吗,”言佩儿很关心这个问题, “跟你住, 我能不能睡我自己的床”

    她认床, 好不容易睡惯了这一张, 不想换。

    这话听在梅小耳朵里就成了言佩儿不愿意跟梅盛同床共枕,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 他家少爷就这么稀罕她啊

    左右不过是为了梅家, 这才要带着言佩儿分家过, 如果不是言佩儿刚才帮少爷挡那么一下子,少爷说不定都跟她和离了,哪里会出言府还管着她这个累赘。

    梅盛对上言佩儿的眼睛, 她眼睛很是干净, 猫儿的瞳仁那般,一眼就能看出心思。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没有别的深意, 只单纯想睡那张熟悉的拔步床。

    梅盛点头, “可以。”

    不管有没有深意,左右不过跟以前一样生活,没什么区别。

    言佩儿顿时松了口气,她还想问梅盛有没有炭,她怕冷,可一想到府里除了言五所有人对她都没有耐心, 问十句不一定能回一句,言佩儿就默默地抿紧唇。

    她半蹲在地上揉腿。

    “分家”言老爷子才回过神,他指着梅盛,“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分家是不可能分家的,要是分家的话,言府就只是言府,而不是三品大员御史大夫的府邸。

    京城是个最捧高踩低的地方,没了官衔庇护,言府的日子要比言佩当官前还艰难。

    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跟事儿让谁去扛,让他这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吗

    老爷子是最先说分家的人,现在又是最反对的人。

    他清醒着呢,吓唬归吓唬,怎么可能会当真,就像以前他吓唬言佩那般养你有什么用,连你妹妹都照看不好,她要是再哭闹,看我打断你的腿

    都是言语上的手段。

    言佩她是家中老大,是长姐是嫡女,她就该承受这一切,担起她大姐的责任来,上敬老,下爱小。

    现在想把一家子撂下自己出去过,想得美。

    匀儿听老爷子这么说,也松了口气,他还真当老爷子从心底想分家呢。

    要是分了家,那他和女儿跟谁过呢老爷子还是言佩

    匀儿私心里自然想维持现状,这样对他再好不过了,如果梅盛能主动提出和离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他就顺势可以跟言佩在一起,成为名正言顺的言府主君。

    匀儿一直有这个想法,这几年最为强烈,因为女儿言川可都十六了,快到了娶夫的年龄,他若不是正儿八经的言府主君,那将来言川可跟她夫郎生的孩子,会分不清他跟梅盛谁才是她亲祖父。

    这也是为何匀儿隔三岔五找梅盛麻烦的原因,言佩管不到后院里的事情,梅盛眼界高又不愿意去算计,后宅之中,自然是匀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给老爷子上眼药,换次品燕窝,消减府中开支,逼梅盛往府里贴钱,他就不信一个男子在不喜欢言佩的情况下,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下去。

    匀儿想,他迟早会提和离的。

    谁知比和离还先到来的是分家,梅盛他竟然提出了分家,自己走不算,还要把言佩也带走

    那怎么能行。

    匀儿手扶着老爷子,柔声给他递台阶,“弟弟可能就是一时气话,咱们一家人,怎么能分家过呢,到时候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言府的笑话还少吗梅盛心里冷呵。

    从言佩被老爷子逼着认下言川可当女儿起,言府的热闹就没断过。

    谁家后院的账目由一个堂姐夫管着谁逼着一个铁骨铮铮的御史去给妹妹谋个官职谁让言佩这般刚直的人去给言川可找科考的门路

    梅盛不是不知道,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他借言府的势,言府图他的钱,别的事情互不干扰。

    可现在他们是越逼越紧,没有下限一般反复挑衅,今日甚至直接动起了手,梅盛不想再忍下去。

    他跟言佩什么情况老爷子不是不知道,现在这般作态不过是想探他的底线罢了,踩着他的骨头,慢慢往下碾,看他能忍到何种地步。

    梅盛此人,若是没有半分脾气,也撑不起家中的生意。

    今日无非两个结果

    分家,他带言佩走。不然和离,他自己走。

    梅盛这话说完,屋里都静了几分。

    匀儿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言佩。言佩身上的变化他不是不清楚,可他不在乎,他要的不过是三品的御史大夫,至于言佩什么性格重要吗

    老爷子倒是眼底慌了一瞬,梅盛要是和离了,往后府里的开支谁出指望言佩清水衙门里的那三银两钱的俸禄吗

    “你是带着你的床分家跟我走,还是我自己走”梅盛再问了一遍。

    言佩儿怕他真走了,下意识伸手扯住他的衣摆,昂脸说,“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我不带床跟你走都行。”

    别说跟梅盛走了,跟谁走她都可以,但一定要把言五带上。

    这个世界对言佩儿来说就是陌生的,很多事情都遵循本能,既然她跟谁都不熟,那和不讲道理的老头子比起来,允许她带着床的梅盛就友善多了。

    她抓的有些紧,梅盛衣服往下一沉,不由看她,抿了抿唇,“好。”

    他本来可以连这个麻烦一并扔在言府里,但言佩儿看起来过于可怜,像只坡脚的猫,爪子勾住了他的衣摆。

    他们两人是谈拢了,老爷子快气死了。

    他拐杖点向言佩儿,“你敢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你要是跟他走,你以后就不再是我言府的孩子,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言佩儿瞪他,“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我既然姓言,那我在哪里言府就在哪里。你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还没有你这样的爹呢”

    “分家过,我不仅要分家过,”言佩儿说,“我还要把我睡惯了的床带走跟你分家过”

    “你敢”言老爷子差点气厥过去,挥起拐杖要打言配儿的胳膊。

    言五从外面进来,伸手拦着,一把攥住拐杖,“老太爷,大人是朝廷三品的命官。”

    不再是那个随他打骂的孩子了。

    “言五。”言佩儿一看见言五,就跟小猫找到了大猫一样,委屈到伸手抱住她的腿,贴过去哭着跟她告状,“这个臭老头打我,可疼了。”

    估摸着就痛,肯定青紫一片,言佩儿去挡的时候也没想过会这么疼。

    果然老爷子这些年滋补的燕窝不是白吃的。

    言五连忙弯下腰,掀起衣摆看言佩儿的腿弯,果然一道红痕格外明显,可见老爷子动手打人的时候是下了狠劲。

    梅盛垂眸看了眼,眉头皱紧。梅小也伸头看,眼里露出愧疚。

    他刚才不该那么想言大人的,主要是少爷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夫郎,老爷子说落少爷,她怎么都不帮忙说句话,只忍着。

    外人都说言大人如何如何好,梅小却自私的觉得她窝囊,往上约束不了父亲,往下管束不了亲族。

    可一想到言府是这个情况,他盲目的怪她做的不好也是对她太苛刻了一些。人哪有完人啊,哪能方方面面都处理的很好。

    “疼坏了吧”言五觉得这拐杖比打在她自己腿上还疼,替言佩儿放下裤腿的手都微微颤抖。

    言佩儿犹豫一下,自己用衣摆包住腿,看着言五心疼的脸,摇头忍着泪说,“不疼了,你一来,它就不疼了。”

    言五深呼吸,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心虚了一瞬,板着脸说,“我那是教训梅盛,她上赶着过去护,不打她打谁”

    言五诧异极了,这是她家娇滴滴的大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还学会护夫郎了

    梅盛跟言五一起把言佩儿扶起来,梅盛跟言五说了分家的事情,并打算带言佩儿一起走。

    “分吧,”言五看向老爷子,“既然都到这份上了,今日便分了吧。”

    她看向匀儿,“劳烦您把所有账本都拿过来,既然是分家,总得占着个分字。”

    匀儿眼皮重重一跳,手指攥紧,稳下心神,柔声说,“五姨,您怎么能劝分不劝和呢,一家子要是分开了,像什么话。”

    最重要的是,突然查账,他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啊。

    言五看出他那点小心机,“您不去没关系,我找人帮您理账。”

    梅小立马举手,“我会我会,我自幼跟少爷学这些,看账整理账目是一把好手,梅家各个铺子里的账房都没我厉害。”

    “那劳烦你了。”

    言五发话,老爷子再拦已经拦不住了。

    他跟老仆说,“去请御史台的那些大人们过来,让她们看看她们的御史要做什么,要跟她老父亲分家啊。我这把年纪了她竟想着抛下我,这个不忠不孝的人,配得上御史一职吗,我看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去参别人。”

    老仆神色犹豫,“老爷子不可啊,您这样不是让大人让言府更没脸吗。”

    “脸她连我这个亲爹都不要了,还想要脸。”老爷子拐杖一杵地,怒道,“快去请”

    老仆只得下去,老爷子看向身边宛如吓傻了一般的匀儿,伸手拍拍他的手臂,语气柔和不少,“好孩子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我定不会让你跟川可吃了亏受了委屈。”

    老爷子道“这个家,我看她怎么分,看她占几分理。”

    匀儿只露出半个虚弱的笑,垂下的眼睛里全是不安跟慌乱。

    他现在只祈求梅小学艺不精,看不出账本里的那点问题,要不然

    老爷子在屋里放狠话的时候,言五已经扶着言佩儿往外走了。

    “我去给您请个大夫,然后再顺路把我用惯了算盘拿过来。”梅小对言佩儿的态度比之前恭敬尊重了很多,抬手跟她福了礼才离开。

    梅盛跟言佩儿并肩走,只是中间隔了一人的距离。

    言五看了看梅盛,又看了看言佩儿,笑着在她耳边说,“大人开窍了啊,如今都知道维护夫郎了。”

    成亲三年来,这还是头一回。尤其是她如今这个软绵绵的性格,能顶着老爷子的威严干出这般勇敢的事情,当真是有出息了。

    言五语气欣慰,神色慈爱,一脸看小辈长大了的表情。

    “夫郎”言佩儿人都傻了,愣在原地。

    她才十六岁,都娶男人了

    哦,她这个身体三十三了。

    三十三了,才娶了男人,啧啧啧。言佩儿的神情有些一言难尽,她爸爸妈妈三十三的时候,孩子都八个了。

    “我跟他”言佩儿眨巴她的大眼睛,有点好奇,又有点不好意思。

    言五知道她不懂,耐心解释为人妻的责任,又说了“她”前三年跟梅盛说不了两句话的情况。

    还好还好,她刚才只是抱了梅盛一下,没做别的。

    这名义上是她的夫郎,可她又不是真正的言大人,维持着以前相敬如宾的状况就行。

    “那我现在跟他住,是不是在吃软饭啊。”言佩儿偷偷看了眼梅盛。

    两人的对话没刻意压低声音,梅盛听得清清楚楚,闻言侧眸看了她一眼,清清冷冷的眼神。

    言佩儿立马挺直腰背,“软的好,我就爱吃些软的”

    只要有地方住,软饭硬饭有什么区别。

    大夫来言府替言佩儿抹了药,跟大夫前后脚来言府的还有好些御史台的大人。

    这群人里,甚至混进来其她想看热闹的大臣。

    “如今的大人,都这般年轻了吗”言老爷子被老仆扶着,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那个披着银白狐裘大氅的少女,白白净净文文气气的,模样倒是好看,不过瞧着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她身边还跟着一老一少两个随从,说是女的,看起来又像男的。

    三人在一群三四十岁的御史中显得格外扎眼,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来。

    别的御史都战战兢兢,不敢上前,三两聚在一起,小声议论,“她怎么来了还带着他”

    “咱也不知道啊,咱也不敢问,总不该不会是言府这老太爷请来的吧”

    “笑话,他也得有这个脸面才行。”

    请一个就算了,还能请得动两个

    “我估摸着是她自己来的,想看热闹。”啪嗒啪嗒磕瓜子声响起。

    有大人感慨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一扭头就对上冯阮那张笑眯眯的脸,“冯相”

    几人抽了口凉气,声音都哑了,嗓音尖细,“您怎么也在这儿”

    不是说来的都是御史台的大人吗,这冯阮是什么情况

    众大人眼神彼此对视,又是一口抽气声响起。

    早朝言大人的假都是冯相帮忙请的啊,冯阮她如今已经是御史台的

    编外人员了。

    众御史想哭,这就好比一锅清粥中混进来一颗肉丁。

    御史台,它不干净了啊

    以后她们还如何对外声称她们是清流一派,跟冯阮这样的奸佞势不两立说不出口了。

    冯阮笑呵呵的,“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跟那个看热闹的可一样。”

    她示意远方那三人,有两个还男扮女装混进来的。

    “您哪里不一样了”有大臣问,您这瓜子可都磕上了。

    冯阮说,“路上遇见,她给的。她是纯属来凑热闹的,我是带着差事来看热闹的。齐敏的案子有了新线索,有考生愿意为她作证,所以我来找言大人说这事了啊。”

    冯阮理直气壮,“这不正巧赶上言府分家吗,我等她们分好了再说。”

    “”

    她佩姐忍辱负重三十多年都没摆脱的原生家庭,她倒是要看看这小公主能怎么办。

    她们挤在这边说话,不敢往那边凑,就导致另一旁的空地上,梁夏三人看起来格外显眼。

    李钱说,“您来言府还不是随意进出,做什么要换身衣服。”

    还让他们两个人换身女装。

    李钱暗搓搓想,让那人自己换不就行了,还要他跟着换。

    大夏的心思呦,也就沈君牧看不懂。

    梁夏掏出瓜子,“以皇上的身份来,这热闹就不热闹了。”

    她掌心朝上,手往身边递过去,边上站着的正是名义上的太君后,沈君牧。

    沈君牧的一张脸,从出宫就红,红到了现在还没消。

    梁夏眉眼弯弯,好奇地凑头看他,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声音却四平八稳,话说得正正经经,“就是身衣服,今日是来的匆忙,才随手给你拿了一件。”

    梁夏下完早朝就问沈君牧出不出宫,她带他去看分家,如果时间阔绰,再带他回趟家。

    梁夏记得梦里这个时候有的地方已经开始闹起义,她需要跟沈琼花说说这事。

    一听说能回家,沈君牧毫不犹豫地点头。

    “穿宫服不行。”梁夏双手抄袖,一本正经。

    报春只得说,“那我去挑身别的衣服给公子换上。”能出宫,就见到将军,就能把消息递出去

    报春前脚刚走,后脚梁夏疯狂给李钱使眼色。

    李钱迅速把藏在身后的一套女装拿出来递给沈君牧,“时间紧急,快换上。”

    沈君牧被催促着换完衣服,才发现大了不少。

    李钱边伸手帮他整理,边笑着说,“皇上的衣服,你穿着怎么可能不大呢。”

    这是梁夏以前的衣服,莹白色,款式简单,没什么花纹,而且洗的都起毛了,可见常穿。

    沈君牧站在原地楞了半天,脸瞬间爆红,伸手就要脱掉。

    “洗过了,洗的干干净净,不信你闻闻,皇上怎么可能挑脏衣服给你穿呢。”李钱伸手拉着沈君牧,一口一个来不及了,带着他蹭上梁夏的马车。

    报春则直接被“漏”在了宫里。

    一路上,沈君牧都抿紧唇红着脸,撩车帘往外看,死活不看梁夏。

    梁夏怕衣服跟糕点一样,他都要“专”字,所以还跟他说,“李钱那身不是我的,是问九号借的,只有你这身是。”

    沈君牧,“”

    沈君牧的脸更红了。

    沈君牧脸滚烫,腰背挺直,跟只熟虾一样,从宫里熟到了宫外。

    一件衣服而已,就算是梁夏穿过的,也是一件她穿过的衣服而已,何况洗过了,他怎么就这么脸红呢。

    沈君牧不是没穿过女装,他小时候都穿几个姐姐以前的衣服,按理说不该这般害羞,可他就控制不住的脸红。

    好像头回知道了女男有别,别在了哪里。

    别在了他穿姐姐的衣服是衣服,他穿梁夏的衣服,脸会热。

    有些怕别人知道,也怕母亲知道。

    至于为什么要怕,沈君牧还没想清,可能是脸皮薄

    李钱倒是替他想的挺清楚,今日他要是跟沈君牧一样,穿的全是大夏的衣服,沈君牧可能诧异之后,就不会往别处想。

    可偏偏他穿的是九号的衣服,仅沈君牧自己穿了大夏的旧衣,这就透出了区别对待。

    只能说沈君牧跟梁夏这“父女”关系还是不够硬。

    沈君牧要一心拿自己当梁夏的父亲,今日穿她这衣服,绝对脸不红心不慌。他现在这个小模样,恰恰说明他还是没觉得梁夏是他“女儿”,这才潜意识觉得不该穿她的旧衣。

    梁夏怎么可能是他女儿呢,“太君后”就不是真的,这“父女”关系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何况梁夏自从见到沈君牧后也没老实过,更没有所谓的“敬重”,她待他的好,全是平辈男女之好,只是沈君牧没接触过这些所以还懵懵懂懂罢了。

    俗称没开窍,而大夏

    李钱见她目不转睛盯着沈君牧看,心道八百个心眼子,七窍玲珑心,年轻人的小花招

    沈琼花防你不是没道理啊

    梁夏觉得身后有视线,扭头看过来,李钱瞬间露出谄媚的笑意,伸手扯着袖筒擦身后的石凳,“您坐,站着怪累的。”

    坐下看。

    梁夏让沈君牧坐,沈君牧不愿意,只站在她身边。

    梁夏没办法,只能自己坐着磕瓜子。知道她微服私访,大臣也不敢行礼,只在路过她身边时微微颔首。

    “各位”

    老爷子到了,他站在人群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说自己养大孩子的种种不易,“今日言佩她竟因为一个男人要跟我分家,我没办法,这才找各位来主持公道。”

    什么主持公道,无外乎想借着众人的势去压言佩儿罢了。以孝道压,孝道若是没用,就以文臣的脸面压。

    梁夏收起瓜子,抬眼朝前看。

    她“自己人”的小本本上,第二行开头写的就是言佩二字,不然今日也不会特意出宫。

    言佩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言府的人都到齐了,大戏总算开唱。

    “我是你亲父亲,你今日竟要为个男子跟我分家”老爷子倒打一耙。

    言佩儿诧异,“分家是你提的,怎么能怪我呢,你年纪大了容易忘事,我记得可清楚呢。”

    她细着嗓子,把老爷子的话学一遍,“我就没你这样的女儿,突然男不男女不女,说出去都丢人,干脆分家过得啦。”

    老爷子脸一僵,他是全然没想到言佩儿不顾脸面,连这样的话都往外说,也不怕同僚看了她笑话。

    老爷子完全不知道,就昨天一次早朝,言佩儿就因为廉鹤在满朝文武面前撒过泼了,还在小皇上面前撒了娇。

    昨日的冲击太大,以至于大臣们都有些麻木了。现在言佩儿做什么,她们竟然都觉得不奇怪。

    脑子坏了的人,怎么能用常理来揣摩呢

    至于脸面,言佩儿在乎自己在外人面前的脸面不好意思,小公主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她过的不好她就要说,她被人骂了也要说,凭什么忍着。

    言佩儿说,“我没你这样的爹,我起早贪黑点卯上朝,你在家喝着燕窝烤着火,就这还一堆不满,不是骂我就是要打梅盛。”

    “既然你不要我这个女儿,我也不要你这个爹。今日不管谁劝,这个家我分定了”

    言五适时站出来,手里拿着好些账本,“今天本是言府的家事,但老爷子非要让大家来做个见证,那我也不瞒着,也不怕丢什么人,这些账就给大家看看吧。”

    下人把账分下去,拿到账本的那个大臣,立马弓着腰把账本递到梁夏手上。

    李钱跟沈君牧都勾着头看,看完脸都拧了起来。

    言老爷子直觉不妙,像是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

    他身边的匀儿脸色更是难看,导致言川可喊了他许久他都没听见。

    言五站在人群前面,“这么些年,大人为府里付出了多少,老爷子心里是半点数都没有。”

    “半年前大人被考生砸了脑袋,我要花钱请周小神医,老爷子您是怎么说的,您说御医都来看过了,还花别的钱做什么。”

    众人惊诧。

    “您是她亲爹吗,您是怎么狠下心说出这话的那时候您怎么就没想过,她病情被拖累才导致如今的性情大变呢她是变了性情,还是久病成疾”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一下子看向言佩儿的眼神,怜爱了很多。

    言五缓了缓,继续说,“您当时是怕花银子,您是没有钱吗,您若是没钱,手里五个铺子,二小姐成亲时您给了两个,半年前大人还在病中,您说二小姐有了女儿,又给了两个铺子。”

    老太爷脸色瞬间大变,人都哆嗦了一下。

    这事,这事言五是怎么知道的

    言五问,“怎么着,她们老二一家拖家带口被大人跟主君花钱养着,大人是少了她们一口吃还是少了她们一口喝,让您明着暗着的掏钱去贴补她们”

    “就这,老二一家说过您的好吗她们私下里说着,要是真分家,她们单独出去过。至于您,自然要归大人养,因为她是长姐,合该养您。”

    “您有银钱给老二一家,就没有银钱去找周小神医吗。您口口声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大人就不是亲生的吗她从小到大,就因为占着个长字,就活该给言家做牛做马吗”

    言五的几句发问,问的振聋发聩。

    众人这会儿算是知道言大人为什么“疯”了,她不疯谁疯啊。

    老爷子人被钉子定在原地一般,他听到的不是自己对不起言佩,而是老二一家说不养他。

    言五说完退到一边,等着看狗咬狗。

    老二家突然被点名,一时间都不敢正眼去看老太爷的脸色,只僵硬地笑着,“爹,不是您想的那样,她胡说呢。”

    言五连他偷偷给铺子的事情都知道,又怎么可能在这事上瞎说

    老太爷气不过,冲过来抬手一巴掌抽在老二夫郎脸上,抖着手问,“我对你们还不够好吗,你们竟这般不孝”

    老二连忙去护夫郎,瞪向老太爷,“爹,你干什么呢”

    老二家见今天已经这样了,索性撕破脸面,放下捂着脸的手,“您对我跟妻主好是您乐意,是您心情好,那铺子又不是我们主动开口要的,您非要给我们只能收着罢了。”

    “但您要是想跟我们过,想得美大姐才是长女,您就是分家也该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外人,跟她过。”老二家手一指,指向匀儿跟言川可。

    “您是菩萨心肠,外人管家,您真是想得出来啊,您是没有亲女婿吗既然你那么疼这个贱人,那你让他养你啊,让他把昧下的那些银钱掏出来,拿来养你啊”

    言川可一看老二夫郎的矛头对准了她爹,立马站出来护,“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他心里清楚,这些年他管家,扣下来多少银钱他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梅盛每个月给府里那么些贴补,但家里的吃穿用度全都缩减一半,剩下的钱去哪儿了”

    老二早就看不惯匀儿,今日直接把事情抖落出来,大家都别想好看,“也就梅盛不问后院里的事情看不见这些,他瞎,我可不瞎”

    老太爷是最信任匀儿的啊,说是拿他当亲儿子疼也不足为过,如今短短半盏茶时间,他被最信任的人前前后后背刺了两回,一时间捂着胸口快要厥过去。

    言佩儿立马嚷,“大夫,大夫,快掐他人中家还没分完,他可不能晕”

    老太爷,“”

    一时间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

    本来他请御史们过来是抨击言佩的,让老二他们过来是给自己撑腰的,结果,竟是这副场面。

    匀儿红着眼眶想过来扶老爷子,他是真没想到梅小查账查的又快又细,这才多久,有问题的账目全被他翻出来了,匀儿想遮掩都来不及。

    他如今想用苦肉计,却被老爷子一把推开,摔在地上,痛呼一声。

    老爷子气坏了,“滚,我言家没有你这样吃里爬外的东西我好心收养你们父女,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匀儿捂着脸哭起来,说的都是自己的不容易。

    他再不容易,这些年也活得轻轻松松,真正不易的,是言佩跟梅盛。

    如今分家一事,群臣赞同。

    “这样吧,”冯阮见梁夏看过来,顺势站出来说,“既然分家,谁的东西谁带走。哪些是言佩买的,哪些言佩带走,哪些是梅主君的银钱买的,哪些梅主君带走。”

    “至于老爷子,您五个铺子四个都给老二了,自然归她养。老二你们也别急,既然你们赡养老父,那这份祖宅便归你们了。”

    原本不满的老二夫郎脚步瞬间一顿,不吭声了。养老头,随便养,但宅子是货真价实落在手里的好处啊。

    毕竟按着他之前的想法,分家他们老二家是不配分祖宅的。

    “至于你们父女,”冯阮笑呵呵的,只是笑意没达眼底,“言川可都十六了,可以自立门户。她的户籍迁回她母亲名下,跟言佩再无关系,你是她父亲,自然她去哪里你去哪里。”

    当年是老爷子看两人可怜要把两人接进来,而且匀儿也眼馋言府,便半推半就,其实他们并非离开言府就活不下去,只是艰难一些罢了。

    如今不过拨乱反正,把该送走的都送走。

    冯阮心里叹息,心道她能为言佩做的也就这些了。

    按着她以往的经验,小公主住在了言佩的身体里,言佩应该去了小公主的体内。

    就言佩儿这娇气滴滴的性子,定是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长大,冯阮想,她佩姐苦了三十多年,也是时候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亲情了。

    而言家这些吸血鬼,再也跟她没有关系。

    那般忠心忠君为国为民的人,满腔热血变得沁凉,如今离开也不是坏事,她总算能放下这些沉重的担子跟枷锁,去感受轻松跟爱意了。

    冯阮深呼吸,仰头看了眼天色。

    言佩,小皇上今日也来了,说是看热闹,其实是来给你撑腰的。

    若今日不是我来,她便会出来给你做这份主。你是忠臣,她也不是昏君,大梁,指日可待。你安心留在别处吧,这里已经没你需要挂念的事情了。

    祝卿,一切安好。

    冯阮有些不一样,她游走各个世界,做为食物链顶端的人,她有自己的特权,她若是想,是可以跨时空沟通,只是此举消耗她心神。

    冯阮垂下眼,心道她在此世怕是也活不长久,还在乎这些

    言佩是一切都好,只是可惜了言小公主有这个劫难,怕是要在此处好好磨练好好成长喽。

    冯阮眯眯眼,笑着看向言佩儿,像是长者的和蔼,“分家的话,你有什么想带走的”

    不坏的孩子,她向来是多照顾几分的。

    如她,如那晚出宫的季晓兮。

    言佩儿眼睛一亮,那可就太多了

    她毫不犹豫,伸手指言五,“我要带她走”

    言五眼眶发热,低头扯着袖筒默默擦眼泪。

    言佩儿犹豫一下,指梅盛跟梅小,“他俩。”

    梅盛神情不变,梅小轻轻哼,嘀嘀咕咕,“是我们带你走。”

    “还有我那睡习惯的床,我用惯的桌子,凡是我俸禄买的,我都要带走。”

    有人笑着打趣,“我上次来的时候,见言府翻修,将这屋顶的瓦都换了一遍,那你今日岂不是也都要揭开带走”

    老二家脸皮瞬间绷紧,心道大姐不该、不会、应当不至于吧

    “带走,撬开,都带走”言佩儿哼起来,摆出了大小姐在商场买东西的架势,“这些这些,统统给我包上,我要带走。”

    除了地皮跟屋脊,她都带走了,连花盆都没漏下。

    后来东西挪过去,一时间梅家的宅子都搁不下。梅盛思索片刻,想着如今重新成家过日子,不如抽空带言佩儿去买个大的宅子吧。

    “佩儿。”老爷子凄凄切切的喊,“女儿。”

    言佩儿皱眉睨他,“你女儿早死啦,对你寒心寒死的。”

    他的偏心,是扎死言佩的一把刀。

    匀儿的算计,言川可的不敬不恭,言家老二的自私冷漠,全是让言佩心寒的利刃,这是家。

    她敢于直言铁血铮铮,为百姓为考生发声,可她却被自己保护的考生用砖头砸了脑袋,君王昏庸,考生恨她,这是国。

    如今她“变”了,这些人到今日才陡然醒悟,意识到原来的言佩是多么的好。

    可惜,晚了。

    言佩儿被言五扶着,送同僚出去,梅盛见她走的艰难,犹豫一瞬,朝前伸出一只手,撑住言佩儿的手臂。

    “你把什么都带走了,你让我们怎么过”老二在后面喊,“父亲年迈,你非要这么气他吗,他要是气死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时候知道提孝道了。

    言佩儿道“他要是被气死了,那就、那就风光大办”

    那不然怎么办,她又不会起死回生。

    言佩儿问言五,“我是不是还得回来摔盆好麻烦哦,能不能换成碗,盆那么重,我怎么抱得动。”

    是彻底断了这份亲情。

    众臣,“”她们没听见,她们什么都没听见。

    “皇上呢”

    有人左右看,半天没听见磕瓜子声了。

    “分完家她就走了。”

    “她身边跟着的是不是沈君牧”有大臣问。

    “我记得,沈君牧好像没上玉蝶,我那日去吃席,席还没开就喜事变丧事了。”

    “这事回头问问礼部,当务之急,还得是春闱。”

    “对对对。”

    只是大臣想,沈君牧如果没上玉蝶,那就不能以太君后的名分住在宫里了。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