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像掉进一团吸满水的棉花, 感官被堵住,眼睛里只剩陆尽燃滴落的眼泪,耳中一阵空白一阵血流闷响声, 除了他说的“生日”,其他什么都听不清楚。
她本能地朝陆尽燃走, 跟他之间门的几步路并不远,脚下却酸得厉害,难以言明的痛感分不清是从哪里出现,窜过全身。
她跟陆尽燃认识这么多年, 根本就不知道, 1月29号是他生日。
陆尽燃年纪小的时候, 寄托班别的小孩儿都盼望庆生,跟大家要礼物,分蛋糕,只有他向来不合群,她拉着他问过, 他生日是几月几号,他沉默寡言地摇头, 说他没有生日,从来不过。
她那时以为是男孩子故意特立独行, 可后来不止一次见到, 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看那些同学头上戴着生日帽吹蜡烛许愿,眼中分明是空茫的羡慕。
她就追着他问, 问了一年两年年,他都固执地不说,到第四年再问, 上高中的少年沉默很久,才小心地低声问她:“如果我有生日,你会陪我过吗。”
“当然会,”她保证说,“那我就是第一个跟阿燃过生日的人了。”
第四年的生日已经错过了,她答应陪他过第五年的,但他为了不让她花钱买礼物,无论如何也不肯提前说是哪天。
她最后也没有等到阿燃的生日,等到的是那个深冬临近年关的傍晚,少年几乎是哀求着她,让她在家等他回来,可他冲出家门还不到五分钟,上锁的门就被撬开,从没见过的中年男人背着光,看不清脸,身边站一个青年,自称是阿燃的父亲和哥哥,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保镖。
听到他们自我介绍的那一刻,她极度反感,阿燃自己一个小孩儿孤独生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任何亲人,他们现在竟然一副高姿态出现。
陆父说:“陆尽燃这个孩子天生有病,思想情感都不正常,我们才把他放养,他身边不适合出现任何亲密关系的人,你的存在,让他越来越依恋,严重影响他病情恢复,你懂吗”
“我们要把他带走,搬出京市,好好治疗,你要是为他好,就再也别让他联系到你,”陆父弯下腰,直视当时被控制在椅子上的她,温和说,“你应该跟他有感情,也不想他死吧可怎么办,要是你不从他生活里消失,他说不定活不到新年的春天。”
陆父笑得温文尔雅:“盛小姐,据说你母亲身体不太好,你父亲生意也刚有起色,这种普通家庭要想无声无息毁掉,比吃饭喝茶还简单,你说是不是到时候没有陆尽燃,没有父母,就剩下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可怜”
她知道的,她知道阿燃没有病,是他们硬给他冠上了不正常的名头,也明白,一旦她不听话,坚持要留下来,这对不曾给过阿燃关心的父子,绝对有能力做出极端的事。
对阿燃做,对她的父母做,而她一只蝼蚁,悲哀的无能为力。
她有软肋,她怕父母被害,怕他受到更大的伤。
比起好好活着,平安长大,她在不在他身边,于他而言并没那么重要吧。
她把阿燃丢下,丢在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凛冬里,最后一面相见,是少年清瘦紧绷的背影。
那天一群人监视着把她送走,她被迫坐上陌生的车,手机卡半路就被强行换掉,曾经随时能跟他联系的号码,从此再也无法打通,她贴在车窗上,目光极力放到最远,也没能看见他回来。
可她没想过,那天会是他的生日。
后来重逢,他跟她签过演员合同,身份证那么清楚地摆着,她都没看一眼他的出生日期。
她在他第一个想要过的生日里遗弃他,在今天他反复要求的情况下连家都不回,一直推脱。
过马路时候喊她的人就是陆尽燃,对吧,他根本没走,他买了蛋糕在制片公司楼下等她到天黑,却看到她跟闻祁相约。
陆尽燃说的没错。
在他的角度里,姐姐就是花心,还没良心。
盛檀走到陆尽燃面前,想摸他一下,手太凉了,僵着没动,她低头看他结霜的睫毛,然后透过被眼泪融开的雪,见到蛋糕盒盖上有一块透明的可视窗,里面是按她口味买的蓝莓蛋糕。
压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涨潮,盛檀手背贴到陆尽燃脸上,发现抹不掉那些快冻住的泪痕,她抿着唇揽过他头,手指深深陷进他短发里。
很多话就堵在喉咙口,她明明掌控着跟他的关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面不远的那家夜店大门打开,从里面嘻嘻哈哈出来一群年轻人,女生多男生少,加在一起有二十多人,刚喝完酒闹够,都聚在门口,在寂静街区里说话声很大。
女生带着醉意极度兴奋地说:“真的太帅了吧帅得我怀疑以前追过的星都是我脑袋里进的水那段视频才一分钟,我看了十多遍还有导演微博发的几张特写照,我昏倒了啊啊啊”
那些同伴比她还夸张,七嘴八舌大叫。
“我追定了,听说他们剧组回京市拍戏了,就在十一中那边,能不能去看现场啊我天”
“当打杂的也行,我不用盒饭,我看美貌就能饱”
“受不了了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没有看我行不行”
“陆尽燃名字也好听,才一个视频我就疯了,等出正式预告片不得要我狗命”
盛檀从第一个人说话开始就敏感地绷住了神经,等后面完全确定了,她们议论的是陆尽燃。
苏白的个人视频六点发布,这会儿正是火爆的时段。
这条街上没车没人,夜店离得又不远,她们很容易往这边看过来。
叫车肯定来不及了,最好是先低调地走,离开这一段路再说,但盛檀刚找出口罩要给陆尽燃戴上,那边最靠外的女生就猛然尖叫,跺脚指着公交车站:“卧槽你们看那边坐着的像不像陆尽燃”
这一身叫得特别响,盛檀头皮一麻,紧跟着此起彼伏的喊声响彻一条街,她没回头也能想象到这些热情新粉立马就会冲过来证实。
盛檀飞快权衡,要是在街边被堵,以陆尽燃目前的状态,夜里跟她暧昧的独处,曝光对他来说肯定是弊大于利,她急忙把口罩勾在陆尽燃耳朵上,趁着人还没过来,当机立断拽起他就跑。
反正她没露面,就一个后背,看不出是谁,陆尽燃也被她身体挡了一半,跑得快就能蒙混过关。
蛋糕盒子被带翻,盛檀听见陆尽燃嗓子里溢出揪心的一点哽咽,他挽救不了,一把抓住衣服袋子,冷透的双腿随她狂奔。
这一跑,女生们打了鸡血,反应更激亢,有不少人都没仔细看,就反射性追上来。
其中有人掏手机,对准两道逃离的身影,边喘边叫:“这是拍电影呢吗画面怎么这么好看啊啊”
盛檀不得不紧张,一旦被留下影像就不好澄清了。
她尽力加快速度,但效果有限,眼看着前面就是路口转角,以她的体力冲不过去,一直被他牵着的陆尽燃突然上前越过她,他太快,腿又长,她身体拉扯一下,手被他紧紧攥住,她受他牵引,向前大步扑进风里。
转角眨眼就到,街上人流量变大,陆尽燃拽着盛檀转进僻静小路,后面女生们正热血上头,不肯轻易放弃,有眼尖的发现行踪,也跟进来。
盛檀很久没这么极限运动过,腿机械地跑着,后面的追逐声越来越远,她稍稍适应了酸胀之后,闷堵的胸口反而像被冷风撕开一道口子。
她看着陆尽燃,发泄似的问:“你到底在那等多久了干嘛不给我打电话”
问完自己也觉得没道理,打了又怎样,以她当时的心境,会认真对待么。
风里有雪,盛檀眼帘间门又凉又湿,更多波动忍不住,也不想忍,她极力跑着,断断续续质问:“你在哪上的大学,青大是不是,你天才你出色,你还骗我去给你做家教一做就是将近两年”
“你心里在想什么,逗我玩还是怎么样,”她有些喘不上气了,偏偏不打算自控,就要趁着此刻的放纵问下去,“你”
不行了。
她腿实在没力气,话也说不出。
但追赶的人还没彻底甩掉,不能停。
盛檀脚步变慢,脱力地推了陆尽燃一下,让他自己先走,她不是那些人的重点目标,随便找个地方躲躲。
陆尽燃缓下速度,把始终提着的衣服纸袋扔进途经的一个昏暗巷口藏起,随后回过身,直接抱起体力不支的盛檀,用力扣进臂弯里,在后面杂乱脚步声中闯进凛凛寒风。
他一手搂紧她,一手压着她的头,让她埋在他肩窝里避风。
盛檀反射性环住他湿凉的脖颈,耳朵紧密贴着他震颤的动脉,呼吸跟他颠簸冲撞,又拧成一体。
她闭着眼,牙齿咬住,碎雪在脸颊上刮过,如同她当年走的那个晚上,只是从前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像在托着她穿越时间门。
可回不去了。
她变得铁石心肠,眼里只剩自己。
她还要收割她的猎物。
盛檀数不清跑出多远,嘈杂声完全隐匿在夜色里,不会再有人追过来。
陆尽燃停在一条路灯昏黄的石板街上,一侧是围墙,一侧是古朴小楼,成排的松树挂着落雪,快过年了,树身还被市政绕上几圈彩灯,正在发光。
她从他身上滑下来,缓着心率。
陆尽燃背靠墙,胸口猛烈起伏,湿润的额发拂到脑后,深黑瞳仁一眨不眨盯着盛檀。
他声音紧涩到被砂石磨砺过。
“我不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知道你不想回来,在你心里,太多人排在我前面,我有自觉。”
盛檀颤着的弦陡然被扯住。
他在答她的话。
“我是上了青大,缠着你做家教,是那个时候你缺钱,你学导演,开销大,不想找父母要,我看着你给自己打广告,去路边举牌子,我受不了”
“姐姐,我受不了你那样,”他颈边苍白肌理扯出绷直的线条,“你缺的我给你,你不要教别人,来赚我的钱,来管着我。”
盛檀心里被他的话被凿出一个小洞,风雪和洪流一起穿过,她转头逼视他,不动容是假的。
陆尽燃迎上,把她的目光尽数接收,他眼尾依然是红透的:“你问我心里想什么,我想姐姐,这么多年,从十七岁生日到二十一岁生日,姐姐有想过我吗。”
盛檀那个豁开的洞被撕到更大。
她有如站在峭壁边。
往后退,是拿出仅剩的不忍保护他推开他,及时叫停,告诉他不想,姐姐心肠很坏,离姐姐远点。
往前走,是没有底的深涧,说想他,说要他,让她无辜的小狗万劫不复。
盛檀面对着陆尽燃的脸,他泪痕还在,一双注定会被各种镜头推崇宠爱的眼睛,此刻被她填满,她清晰看到自己在堕落。
真的还能退吗退不了了。
可能从更早之前,她骗他上了贼船的那天起,就回不了头。
是纯粹为了报复盛君和,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原因,她不去想,也分割不清。
盛檀遵从内心走向陆尽燃,伸手慢慢拢住他的领口,攥紧拉低,让他朝她弯下脊背。
“想,也不止是想,”她温热呼吸濡湿他鼻尖上的霜,“你呢,你对我的想单纯吗就算以前都是姐弟,最近呢,现在呢”
陆尽燃无声吞咽,睫毛上凝的细小碎冰化掉,滴在她锁骨。
“不说”她让自己狠心,“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专门选在今天答应跟闻祁吃饭,考虑给他改过的机会,说不定会跟他旧情复燃,来阻止我和你之间门的脱轨,你觉得好吗。”
她每说一个字,他就被凌迟一片,身体由她施虐,克制到双手隐隐战栗。
“阿燃,你吃醋了,”她描摹着他细微的反应,咄咄逼人,“吃醋代表什么,你知道吧。”
盛檀目的已经达到,看他快碎掉的样子,说不下去假话,对他开诚布公:“说这些是故意骗你,事实是,我今天不回家,是在回避过去,不是忽视你,跟闻祁走,是为了他口中关于你的秘密,无关感情,更不会跟他牵扯不清。”
“所以陆尽燃,不关闻祁的事,我只问你,这么多天过去,你把自己感情看得够清楚没有”盛檀仰起下颌,贴着他耳语,“喜欢我吗。”
一句捅破冰层的提问,她嘴唇上感受到的气息迅速变烫。
陆尽燃垂着眼,手却捏住她腕骨,额角隆起明显的筋络。
盛檀伸手触碰他拧起的眉心,揉开抚平,放轻声音,给他喂进最大的诱饵:“阿燃,要不要试试跟我恋爱”
陆尽燃终于听到她对他说出这句话,遥远天际还在燃放的烟花,深冬风声,身上骨骼不堪忍耐发出的轻响,都盖不过狂乱心跳。
他看着她,唇涩得缺少水分。
盛檀想,这么标致的唇形,多适合亲吻,做违禁的事。
他需要被湿润。
“那身衣服就只是衣服而已,”她说,“我现在给你真正的生日礼物。”
她手上一用力,把陆尽燃拽更低,侧过头,跟他鼻尖交错,嘴唇贴合,吻上去。
不是用来暧昧的嘴角,是不闪不避的接吻。
她很柔,只是啄吻着厮磨,没有突破加深。
陆尽燃手指关节上的瘀红扩到更大,不肯闭眼,就这么近距离注视她抖动的眼睫,她吻羽毛似的抬起落下,他肺腑抽成一团。
公交车站的泪或许还有目的,要换她心疼,现在却没了,什么都是空白,唯有她的嘴唇,比无数个进犯她的梦里更绵甜鲜活千万倍。
盛檀隔了片刻略微移开,摸到从她额边滑下来的湿意。
陆尽燃充血的眼底无所遁形。
盛檀抹了抹他眼角,用笑来掩饰心绪:“怎么哭了,初吻纯情成这样我还是第一次把人亲哭。”
第一次亲哭。
那代表在他之前,她跟别人有过很多次不用流泪的接吻,对么。
陆尽燃喉结滚动,沙哑说:“你主动的不算是我初吻,这个才算。”
他忽然转身,和盛檀位置颠倒,摁着肩膀把她抵在还残留体温的墙上,两个人碰撞摩擦,他手抚着她颈边,压下去控住。
少年低头,如同对她献祭,被研磨到炽热的嘴唇重重覆盖她,没有章法技巧,在撩拨和酸涩下横冲直撞。
他生涩地吻住她,放纵闯入她柔软闭合的唇。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