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檀脸色在他两句话里涨红,她一抬头,撞见落地窗反光里表情生动的自己,羞愤,纵容,气得想摁着打他亲哭他,不用再忍耐掩饰,每一秒都鲜活得戳心,她身上某个关窍被打开,有了流动的生命力。
陆尽燃不是确定了关系才敢这么干的,他离开家门准备孤身去拼命,也要把她的贴身衣物带身边。
他一个人收拾家里,沉默清理掉所有她跟他一起留下的痕迹,那片蕾丝,是昨晚他拥有过的最后证明,他拿走的时候哪有什么旖旎,只是无望和舍不得。
手机又一响。
盛檀低头。
起飞时间临近,陆尽燃最后给她发了一条。
“你说想我,把你的想乘以万倍,大概就是我想你的万分之一。”
盛檀晚上睡在陆尽燃的床上,床品他换过了,之前那些荒唐放纵她还记得,躺在里面就止不住画面重现,她扯被子蒙住头,总觉得还有残留的情动气息。
她横着手臂挡住眼睛,同一间卧室,陆尽燃高中穿校服的模样和成年男人整晚的意乱情迷来回反差交叠。
盛檀耳廓越来越热,“啊”了声发泄,卷着被子胡乱滚动两圈,长发铺开,茶色的眼瞳微微潮湿。
她真的恋爱了。
这是她男朋友的床。
她给他做过姐姐做过老师做过导演,从今往后,她要做恋人。
陆尽燃走之前保证过,按行程安排,最多一个星期,他一定回来,盛檀仪式性的在日历上标注了日子。
她以为刚确定关系就面临异地,阿燃一定会得空就电话信息视频不断,如胶似漆地需要她,但事实跟她预想的偏差严重。
阿燃出国三天了,就落地当晚频繁联系,微信一直发到洛杉矶时间的深夜,他如愿地要到她一张照片才算安分。
那天开始,盛檀说不清是因为时差,还是因为彼此都在工作,空闲总是对不上,沟通得越来越少。
他说的那么想她,等真走了,触碰不到了,他又好像独立的不得了,根本不需求她。
第四天上午,盛檀尽量收敛心思,带团队开启赛车题材新片春风野火的男主角试镜,前面几天,其他主要角色都基本定下了,还是跟以往一样,只剩最难搞的一番男主。
方铎祭天后,盛檀又扫了一遍职业赛车圈,要么是演技太烂,要么是长相不行。
她只能广撒网,演员,赛车手,素人,都开放选择,因为夜店事件澄清得干净利落,陆尽燃给她带来的加成太大,她自身态度又足够强势,风评完全逆转,新片关注度飙升,很多当红一线都争着递了资料。
然而江奕送过来的试镜名单还是让盛檀皱眉。
江奕往她身边一坐,意味深长:“盛导,你这是心有所属,看谁都不入眼了。”
盛檀笔尖敲敲桌子:“工作上我很专业。”
“那当然,”江奕说,“就因为你专业,要求高,从来不妥协不将就
,所以拍过了极品缪斯以后,在适合他的角色上,还怎么再看这些肉骨凡胎。”
盛檀语塞,垂眼捏了捏眉心。
的确,她看着剧本,看演员试戏,对于这个人物所有的构想,最终都落在了赛车场的那个晚上。
论嚣张跋扈,论混不吝的痞,论狠,谁能比得过那天撞毁别人几百万车头,拎着头盔就砸碎玻璃,把方铎吓呆的陆尽燃。
江奕的八卦心要痒死了,趁机小声问:“燃燃出国啦很忙我怎么都没见你找他。”
盛檀欲言又止,怔了一会儿,按着手机眼帘落下去。
对不是阿燃跟她联系少了,只是没有她想的那么多,而她也保持了原状,没主动找他。
她望着自己手指。
原因其实很明显,压制太久的感情在爆发出来时直接分开了,她跟他异地,彼此都陷在患得患失的不安定里。
这不是大多数人水到渠成的那种恋爱,关系确定之前,阿燃一直在煎熬的深渊里,是她这双手把他推进炼狱,给他用刑,眼睁睁目睹他的遍体鳞伤。
这些痛苦,心里淌血的窟窿,能因为一句告白,一声承认,就一笔勾销,当没发生过吗。
她不能。
越是认清自己泛滥的感情,越是心疼难过到无以复加,如果她若无其事去跟他轻松甜蜜,那她得多没心。
阿燃呢
她当然不可能真的质疑他是不是不想她,她知道,他顾虑得更多。
从家门口到机场,才不到两个小时,几句话,几个吻,分量够吗,他要拿什么相信自己确实被爱了,来肆无忌惮地跟她缠腻撒娇
“我永远不会爱你”,“你怎么这么脏”这些不曾对他解释过的话,还是影响着他,他在克制,怕太黏她,她会烦。
盛檀指节捏紧,这几天总是乱撞找不到出口的血液忽然热腾腾往上涌。
她咽喉滑动一下,满腔的冲动和决心压不住了,当机立断跟江奕说:“资料你先审着,不行的直接拒,试镜延后几天,我有事要离开京市。
她最快速度做好团队的安排,去查京市今天飞洛杉矶的机票,她之前学习和拍摄去过几次,签证还在有效期内,可以说走就走。
盛檀开车回家收拾行李,选了傍晚最近的航班,刚付完款,通知栏跳出一条新闻a的推送,简短的一句提要,她敏感捕捉到“中昱”两个字。
她忙打开详情仔细看,报道里写,中昱集团继承人陆煊疑似身体状况堪忧,在国内频繁住院,目前据可靠消息,陆煊前几日已低调前往美国,或许是去治疗。
后面还分析,以陆煊身体和最近大幅下滑的能力,难以承担中昱那么大的家业,恐怕继承权会另有选择,陆明铂再宠溺长子,也得放弃他。
盛檀心坠下去,陆煊确实在美国,身边必定带着陈良当诱饵,阿燃真能说到做到,不去碰这个炸弹吗。
她不放心,加快进度整理好出发的必需品,但机票无法
提前,她扶着箱子坐在门口硬熬时间,手悬在蒋曼的微信上。
当初盛君和让她加的,后来也没顾上删,蒋曼带儿子出国,手机号作废了,微信应该还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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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檀唇角绷直,挣扎了几秒,按下语音通话。
她从前深恶痛绝又怎样,蒋曼是她目前唯一可以直接联系的知情人,只要能问出一点阿燃经历过的事,对陆家多点了解,后面她才有希望护住他。
蒋曼几乎是秒接,迟疑地问:“盛小姐是盛君和出事了吗,我和他断干净了,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盛檀挑她最关心的说:“跟他无关,是阿燃和陆煊现在都在美国,我看到新闻已经在公开议论陆煊的继承权堪忧了,你作为了解陆家的人,觉得阿燃安全吗”
蒋曼吸了口凉气,急着说:“就算陆煊不敢光明正大怎么样,但他会耍阴的他心最狠,对亲弟弟嫉恨得要命,最怕陆家的产业被抢走,想法设法为难弟弟当初”
她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讪讪中断。
盛檀攥着拳,语气格外冷静:“不用咽回去,没什么是不能说的,阿燃都告诉过我了,那年我出车祸,是他赶到我床前,他为我找陆家交涉保护我,过去的事,我全都知情了。”
她故意说得含混,又有重点,还加了一句筹码:“另外,我跟阿燃是恋爱关系,我们在一起了,我想从你的角度多了解陆家人,我想护着他。”
蒋曼一听,卸掉忧虑,憋着的话倾吐而出:“他终于得偿所愿了当初你生命垂危,医生都判了死刑,他准备好工具要给你报仇,他都已经去了,他是去杀人的啊,是你及时醒过来,他才没有做绝,陆家知道了大发雷霆,陆煊当然不可能放过机会”
她叹息,不忍回忆:“我那天躲起来偷看,看着燃燃挨打,他被一群人摁着,那么粗的棍子打在他背上,嘴角不停渗血,他骨头太硬了,一句软话没有,腿都不弯,他提要求,答应给陆煊做几年背后的透明人,替他工作,当他的工具,换中昱出面保你。”
“陆明铂纵容陆煊的要求,让他跪下给哥哥低头,就答应护着你平安无事,”蒋曼喃喃,难掩哭腔,“燃燃受那么重伤都不动的膝盖,就没有犹豫地折下去了。”
盛檀风化一般握着手机,眼睛不会眨动,蒋曼吸了吸鼻子说:“盛小姐,宠宠他吧,他是九死一生才到你身边的。”
“幸好幸好他自己顶得住,等到你爱他了,那年你不辞而别以后,他被从京市带走,本来因为你在,控制很好的心理病爆发,休学了半年,出院后陆家就把我找回来照顾他了,”她口吻苦涩,“我以为他会崩溃,但他一个人坚持吃药治疗,看你唯一留下的一张照片发呆,有一次他开口跟我说话,说他想去找你的时候,能做个健康正常的人给你看。”
盛檀太阳穴里长了千万根刺,疼得用手紧紧按住,她一字一句问:“出什么院,吃什么药,他当时都快上高三了,不喜欢被打扰,怎么需要人专门照顾。”
蒋曼吃惊地“啊”了声,想停下已经晚了:“他离开你后,在关着他的房子里烧炭自杀过,你不知道吗”
她伤怀地说:“他是被发现的早,抢救回来的,人在墙角里蜷成一团,几乎就没呼吸了,后来他吃药是为了控制心理病,现在他好了,真的好了,盛小姐,你千万别因为这个介意他。”
半小时后,盛檀坐上去机场的车,跟蒋曼的通话早已结束。
蒋曼又说了多少关于陆家的事,她确认她一一记下了,身体机器一样动作着,意识在听到那些万箭穿心的事实时,就锈住了,再也没有运转过。
她找了个合理借口,让梁原把陆尽燃在洛杉矶的详细地址发过来,没说她要去。
傍晚她准时登机,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天色暗了,深灰云层跌宕翻涌。
她愣愣望着最后一线天光被吞没,把外套的帽子拽低,靠着舱壁弯下背,嘴唇咬到充血,没有哭出声音。
长途飞行,后来她浑浑噩噩睡着,梦里看到少年时孤单料峭的陆尽燃。
他眼睛干净幽深,她笑闹似的问他:“如果真的要经历九死一生才能站到姐姐面前,被疼被爱,有一个家,你也愿意吗。”
苍白清瘦的少年灼灼看她,轻声说:“我愿意,盛檀,出口无悔,我们成交。”
洛杉矶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半,纸醉金迷刚拉帷幕,金发的高大白种男人被一众公司高管簇拥着,弓下背跟刚落笔签完合同的年轻人握手。
男人满脸笑容,视线定在对方脸上就挪不开,太多赞美词要说,但被他沉凛视线压制着,只能收敛,纯正美音讲出各种敬词,强调今晚安排了著名的餐厅,请陆先生务必赏光。
梁原对这场面太熟了,客气微笑,挡了太过热情的势头:“抱歉,陆董晚上还有公事。”
陆尽燃多余的话一句都懒得说,签约结束,简单抬手示意一下,就算告别的礼数了,他转身径直走出会议厅,下楼回到车里,在后排仰了仰头,扯开衬衫领口一枚扣子,呼吸有些困难。
梁原在副驾驶回头,不安问:“燃哥,真没事还是找医生吧。”
陆尽燃闭着眼,面无表情:“只要你把嘴闭严了,别跟她说不该说的话,我就没事。”
梁原委屈扁嘴:“天地良心啊哥,我跟过来这几天还不乖吗,你不让讲的我可一句都没跟檀姐提,天天报平安,说你好得很,结果你看看,病这么厉害。”
“哪厉害了,”陆尽燃挑开眼帘质问他,“一点水土不服至于让你这么慌我吃药了,回去前就能好,不让她看出来。”
梁原意外的“哎呦”一声:“真吃药了哥,你不是最烦吃药,说吃够了,以前病再重都扛过去,感冒发烧就没在乎过,这次怎么这么自觉。”
他没敢说,那能叫水土不服吗,人在低烧,嗓子哑的,吃不下东西,再撑几天怕是就崩了。
为了赶进度压缩行程,节省时间,燃哥从到了那天起就没
怎么休息过,后来连语音也没法给檀姐发了,怕声音里的病气泄露。
陆尽燃懒散靠着椅背,眼里流进异国城市喧哗的光,他扬起唇角:“你懂什么,你又没女朋友,我恋爱了,我的身体就不是我自己的,我得替我姐姐看好,不然她要心疼。”
他不想生病,是苏打水里的药还有副作用,到了洛杉矶没日没夜忙,加上气候改变,身体负荷有点重了,没病之前,他还能趁她有空跟她说说话,自从嗓音恢复不过来,连这个也不能了。
不能让她担心。
不能太黏人。
不能得意忘形。
她刚接受他,要适度,别贪得无厌,让她烦。
车一路疾驰返回酒店,接近大门时,梁原又忍不住问:“燃哥,这边工作都结束了,明天确定不走吗我以为你这么赶,就是为了能早两天回国。”
陆尽燃眼睫覆下去,神色难辨:“明天我有额外的事要做,你要留下,就在酒店过假期,当好哑巴,按我说的告诉她,不然趁早回去,我这儿没你位置了。”
梁原一凛,来不及多问,车停在门口廊下,门童恭敬上前,陆尽燃长腿一迈下车,走进旋转门,上电梯到能俯瞰城市的顶层,他踩进走廊地毯,没有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呼吸滞涩发热,握着手机的指节不自觉用力。
她几个小时没跟他联系了,一句话也不给他发,现在这个时间很忙吗,都没有空想他。
陆尽燃经过墙壁上一幅幅油画,转过拐角,通往他的房间。
想见她,想得心被吊回国内,丢进油锅里泡着,可明知陈良在哪,随时威胁着她安全的这个渣滓触手可及,他怎么能当做不存在。
走廊柔和的光线里,陆尽燃滚烫的眼帘微颤。
今晚他装作手机没声音,跟她视频好不好,看一眼也行,想她,想碰到,想抱住。
他扯扯唇。
够了,她在工作,哪有时间,别太奢侈,如果不能视频,就给他一个梦。
陆尽燃走向走廊深处,视野边缘捕捉到前面一片淡淡的影子,他抬起眼,猛的脚步一停。
他房间正对面,靠墙立着一个熟悉的大号行李箱,有人黑瞳红唇,裹着宽大外套坐在上面,长发高高扎起,纤细双腿轻轻晃着,手里拎一瓶果汁。
盛檀下飞机后,在机场便利店随手拿的一瓶,上面大串法文,她英语好,法语只略知一二,看到果汁的字样就直接喝了,等她按地址找到酒店,坐在这里,才逐渐有了微醺的眩晕感。
她眯起眼,定定望着出现在几步之外的人。
想到发疯是什么感觉,她体会到了。
盛檀唇角一弯,打开手臂,仰了仰醉红的脸,放轻声线跟他说。
“阿燃哥哥,请签收你的跨国礼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