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来进了家门, 一脸嘚瑟。
可看到他爹拿着鸡毛掸子冲出来,顿时就有点怵得慌“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裴仲怒不可遏“不听, 先打了再说”
“”
你可真是我亲爹啊。
裴宝来赶紧说道“郑文峰那姓郑的完蛋了, 被五花大绑捆在县衙,待会儿庚年带我们去抄郑家,三天后升堂审他”
裴仲扬起来的鸡毛掸子顿在半空中, 一脸呆滞。
郑文峰, 完蛋了
这二十年来,裴仲无时无刻不在盼着姓郑的赶紧完蛋。
可真到了这一天,却觉得特别不真实。
因为听儿子的意思,郑文峰是被他们那群混小子搞垮的。
这怎么可能
“怎么样,是不是惊呆了郑文峰那么牛逼,你们拿他毫无办法,我们一帮小年轻却给他收拾了那只能说明, 我们比你们牛逼啊,对不对还有,前几天我去石门村挖井,挖出水了你知道吗, 冰凉的地下雪水江县这次旱灾,全凭我才能渡过去”
见自己亲爹这副表情,裴宝来爽了。
他一爽,嘚瑟起来就没边, 尾巴随时都要翘到天上去, 甚至哥俩好般去揽裴仲的肩膀“那石门村的人,也主动坦白承认是受姓郑的指使,故意诬陷咱家。三天后我们去县衙报案, 庚年会给咱们一个公道的。当然,这都全靠我英明神武,咱家才能翻身,要真是靠你的话,那就啥也不是。所以我和你说裴仲,以后别动不动就打我,我以前真是把你给惯得了,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
草包儿子拿下了郑文峰
草包儿子挖出了地下水,解决了江县的旱灾
草包儿子为他们家洗刷了冤屈。
裴宝来每说一句话,都在裴仲心里引发了极大地震撼。
这他家草包儿子真能优秀到这种地步吗
直到裴仲听完最后一句话。
哦,确定了,还是那个欠揍的草包儿子
“你惯得我我让你惯我”
裴宝来仍旧在滔滔不绝的嘚瑟,下一刻,鸡毛掸子朝着他屁股狠狠打了下去。
他疼的脸色扭曲,抱着屁股四处逃窜“哎呦裴仲,你这是殴打县衙差役,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把你抓进大牢里去”
裴仲冷笑着再次将鸡毛掸子甩出去“那你倒是来抓我啊”
“”
好儿不跟爹斗,裴宝来捂着屁股跑了。
裴仲拎着鸡毛掸子,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突然毫无预兆的咧开嘴笑出声“这混小子,真行”
搞垮郑文峰,挖出地下水,还洗刷了裴家的冤屈。
这些都是他家草包儿子干的啊
裴老爷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早就美的冒泡了
不仅裴家。
此刻,胡家也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当时可是你说的,谁搞死郑文峰,你管他叫祖宗庚年哥肯定是搞死郑文峰的主力,但你管他叫祖宗的话,那也不太像话,多少有点丢咱老胡家的脸那不如你叫我一声祖宗,反正搞死郑文峰我也出了力,咱俩都姓胡,也不会丢谁的脸。”
胡铭一边往外跑,一边回头刺激他爹。
“你放屁”
胡志峰被气的脸色通红“小崽子,有种你以后别回家”
哎呦,谁怕谁
要是搁在以前,这话还真挺有杀伤力,可现在,兄弟们都不想回家住了,住县衙多舒坦啊
虽然衙门条件简陋,伙食也很拉胯,可是不和父母住一起,不用被时刻念叨、管教的滋味真的超级爽啊,谁懂
“回不回家我都比你有种,我连郑文峰都能收拾,你却只能被他收拾”
胡铭丢下这么一句话,嘚瑟着走了。
胡志峰被怼的哑口无言。
半晌后嘀咕着骂道“特娘的,谁能想到,姓郑的还真被这帮小崽子给收拾了。”
相比于裴家、胡家。
孙家倒是难得温馨。
“爹,我给你报仇了庚年哥说,郑文峰肯定会被他流放凉州苦役场,但我觉得不解气,偷偷趁乱去把他的脚砸废了。你放心,我虽然愣,但做的很隐蔽,兄弟们都在帮我打掩护。”
孙成跪在老爹脚边,红着眼睛憨笑道“我长大了,以后会保护好你跟娘,我努力跟着庚年哥学好本事,咱家以后过好日子,不吵架了,好不好。”
孙元河怔怔的看着儿子,既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儿子长大了,心酸的是这么多年,儿子在这个家里,受了太多不该受的苦。
“好孩子,好孩子啊。”
孙元河揉了揉儿子的肩膀,又把女儿孙烁金也揽在怀里,看向站在门口的许彩云,颤声道“彩云,你听到了吗咱家儿子,把郑文峰搞垮了。以后,咱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
许彩云不信。
可再抬眼一看,破烂的院子里,有一架崭新的耕犁,一辆崭新的耧车。
除此之外,欺压丈夫的郑文峰也被搞垮了,曾经总被人嘲笑愣的儿子,似乎也真的不愣了,立起来了。
虽然嘴上不说,但许彩云心里,真的开始有了那么一丝丝的盼头。
而让他们家有盼头的人,是陈家那个叫做陈庚年的小子。
“以后在县衙,多跟着县太爷学学。有机会的话,带他”
许彩云难得开口鼓励了愣子,甚至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带陈庚年来家里吃顿饭作为答谢。
可一看这破败的家,以及家里或跛、或傻、或愣的人,顿时又有些意兴阑珊“算了。”
但这已经足够孙家父子惊喜的了。
娘愿意和他们好好说话了
孙成脸上的憨笑怎么都止不住,他会听娘的话,跟着庚年哥好好学,好好立起来
把围在县衙的人全都遣散后,陈庚年也回了一趟家。
他没久留,简单报过平安后就准备走,因为要赶着去把郑家给抄了。
邵芙蕖心疼道“庚年,晚上回来住吧,县衙条件多差啊,你看你,额头上都是被蚊子叮的包。”
陈庚年摇摇头,笑道“娘,我后面一段时间都想在县衙住。”
邵芙蕖没吭声,斜了一眼不远处神情尴尬的陈申。
陈老爷被夫人的眼刀震慑到,尴尬着挤出一个笑脸“儿子,还跟你爹置气呢。爹先前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危嘛,你看你,这都当上县令了,跟爹一个草民计较什么。”
裴老爷如今也是真的能屈能伸了。
但怎么说呢,儿子这么优秀,今天一整天陈申嘴角都咧僵硬了,跟儿子服个软也没啥。
毕竟,先前他确实做的不太对嘛
陈庚年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走上前,在陈家夫妻惊愕的注视中,一手揽住老娘,一手揽着老爹,说道“爹娘的心思,我都懂得,没有跟你们置气。只不过现阶段你们也看到了,除掉郑文峰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我们还得为江县两万多人的人生负责。宝来,胡铭,孙成这帮小子,都差的远着呢,一个个脾气大不说,性格也散漫。我要不在县衙好好带着,他们立不起来的。”
拥抱了爹娘以后,陈庚年转身离家。
陈家夫妻闹了个红脸。
邵芙蕖嗔怪道“这孩子,整的怪肉麻的。”
陈申也被儿子这番突然的亲近搞得有些忸怩,轻咳一声后,也紧跟着往外走。
邵芙蕖狐疑道“你去做什么”
“做什么哼哼。”陈老爷顿时嘚瑟了,那表情简直叫一个眉飞色舞“去享受别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邵芙蕖
趁着天黑之前,陈庚年带着裴宝来、李泉等差役,抄了郑家。
郑文峰已经被抓,郑家的家丁几乎都没有反抗,郑文峰的夫人,以及一子一女收到风声想要提前跑路,被蹲点守着的赵强、牛天明当场抓住。
在这个能株连九族的年代,祸及家人是最基本的。
郑文峰在江县为非作歹,搜刮民脂民膏近二十年,他的家人,不可能全然无辜。
所以等待他们的,将是全家被流放的下场。
这天晚上,众人忙活了足足快三个时辰。
因为姓郑的太能贪了
从他家搜出的银子,足足有一千三百两
地窖里还有近七千斤的粮食,甚至有些都放发霉了
除此之外,郑家还有三百亩粮田,一家医馆,两家药材铺,一家布庄。
这都是能数出来的。
其余还有一些珠宝首饰,字画花瓶之类的,都不知道怎么估价。
千两白银,放在京都可能不算什么。
但这里可是西北最偏远地区,穷到叮当响的江县啊
有人饿的吃不上一口粮食,有人私藏了大量白银,家里粮食放到发霉,这对比,简直惊悚。
连从小不缺钱的裴宝来,看着都有些激动“靠,咱们是不是发达了啊兄弟们。”
陈庚年斜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三日后升堂,肯定会有民众们来伸冤。这些钱,都要返给曾经被剥削的百姓手里的。”
奥。
那全返给百姓,一点都不留下的吗
抄家这种事情,大家以前都没干过,但有些默契还是都心知肚明的。
谁抄的家,资产归谁处理。
“银子和粮食不能动,其余的,那些古董啊,字画啊,大家分一分带回去,找你们自家老爹,便宜五折出售。”
陈庚年想出一个馊主意,嘿笑道“到时候换成银子带回来,给兄弟们改善伙食,盖新的宿舍。”
那这可太棒了
兄弟们早就觉得衙门条件太艰苦,如今总算是有了改善的机会。
至于带着古董字画回家这种坑爹的事情,简单,兄弟们都熟门熟路啊
“这些花瓶什么的,我带回家,我爹就喜欢这玩意儿。”
“金佛我爹肯定喜欢,不用打折,翻倍卖给他。”
“剩下一堆破烂给我爹,他什么都不懂还爱瞎显摆,一听说郑家搜刮出来的东西,肯定乐意买。”
陈庚年听得嘴角直抽搐。
那你们可真是孝死了。
郑家外面。
陈申、裴仲、胡志峰等乡绅老爷,还不知道里面一群逆子正在商量着如何坑他们的钱。
一群老爷躲藏在小巷子里,看着曾经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的郑家,就这样倒台了,心里是既复杂,又骄傲,又尴尬。
复杂是他们在郑文峰手底下,吃了太多的瘪,骄傲的是,搞死郑文峰的,是他们的儿子。
至于尴尬,想来在场所有老爷心里都清楚因为什么。
“我家小子今天可嘚瑟了。”
裴仲摸了摸脑袋上的伤疤,语气莫名有些惆怅“你们说,咱们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把姓郑的给搞死呢。反倒是让这帮不靠谱玩意儿给办到了,想不通,想不通啊。”
是啊,真特娘邪门。
姓郑的还真说垮台就垮台了。
有人嘿笑着接话“有什么想不通,说明你年轻时候不行呗。”
裴仲大怒。
可一抬眼,瞧见说话的人竟然是陈申后,他脸上的怒意硬生生化开,挤出个笑脸“哎哟,老陈这话说得对庚年可真是让大家刮目相看啊,说立就立了起来。”
“是啊,是啊,全凭庚年带着这帮小混蛋,才能把事儿干的如此漂亮。”
“老陈可真是好福气啊,儿子顶用。”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以后,还得仰仗庚年好好带带我家那混小子。”
显然,一众乡绅老爷们都清楚自家儿子的斤两。
若是没有陈庚年在,那帮混小子哪里能收拾得了郑文峰
陈申瞧着这群明明羡慕嫉妒恨到眼红,却又不得不吹捧自己儿子的老东西们,心里那叫一个嘚瑟。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陈老爷,江县出了名的纨绔二世祖的爹,现在也能跟着儿子扬眉吐气了啊。
一帮乡绅老爷围着陈申好一阵恭维,然后各自眉眼轻松的散去。离开的时候,大家连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显然,郑文峰的垮台,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个天大的好事情。
悬在头上那么多年的剑,终于被取下了啊
因郑文峰垮台而狠狠松了口气的,不仅仅是乡绅老爷,还有江县的普通民众们。
县衙放出消息,凡是曾被郑文峰剥削、欺压的苦主,三日后都可以来衙门升堂
“郑文峰家的儿子,三年前把我孙子腿打断了,我终于能报官了”
“这狗东西,剥削了我一百斤的铁,我这里还有字据呢”
“七年前我男人给郑家做佃户,上了三个月的工,一文钱没给,还把他打成了瘫痪”
“姓郑的强占了我家三亩粮田。”
“我在郑家医馆看病,被他们坑骗着花了三百文,买了几包没用的药渣。”
在江县当了二十年土皇帝,郑文峰做的恶太多了。
听说他终于倒台,曾经被欺压到苦不堪言的百姓们,红着眼睛嚎啕大哭。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感谢县太爷,为大家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审判郑文峰那日,几乎大半个江县的人都来了。
县城被挤的水泄不通,人们虽然看不到县衙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通过口口相传,都在关注着事件的进展。
“县太爷穿着官服出场,又俊又威严,看着可威风啦”
“那群二世祖差役,以前总觉得不靠谱,可如今瞧着也觉得顺眼了不少。”
“听说有个叫做吴峰的木材商,被郑文峰黑了好几千斤的木材。他一家六口人险些活不下去,老爹老娘都准备上吊了,后来是县太爷研发出曲辕犁,用了他家的木材,才得以活命。”
“县太爷可真是个好官呐,当场就把吴峰被剥削的木材钱还了”
“是的是的,县太爷抄了郑家,没收了郑家的财产。只要你拿着相关证据去县衙,被剥削的钱财就会得到相应赔偿。”
“裴家老爷也伸冤了,他家地里死的人,是被郑文峰故意陷害的。石门村的人当众给裴老爷道歉,裴老爷大人有大量,没有追究责任,不然石门村的人肯定要坐牢”
“好在石门村的人也算识相,他们虽说没钱,但前几天不是挖出了水嘛为了表示赔偿,石门村人愿意免费给裴家做三个月的佃户,而且再帮裴家挖两条坎儿井”
“小王村的王氏你们知道吧她丈夫先前被郑文峰打成瘫痪,这些年一直无处伸冤,家里日子过得惨哟。县太爷不仅给她家审了冤,还给了一笔医药费,王氏哭的眼睛都肿了,一直在感谢县太爷。”
“县太爷确实是个好官呐,江县能遇见他,是咱们的福气”
郑文峰沾的案子太多了。
陈庚年足足断了三天,才算是勉强把一些有清晰证据的案件处理完。
其余那些没有证据,或者证据不清晰的,都要等着慢慢查证。
但案件可以留着以后再证,人,必须得判了
第四天,郑文峰被押上衙门大堂,等候县太爷发落。
这是陈庚年上任后,第一次正经升堂问审,所以大家都很重视,把牌面做的很足。
年纪最大、也最沉稳的赵强,站在公案桌旁沉声喊道“升堂”
当即有差役羁押着郑文峰进了大堂。
短短几天时间,这姓郑的已经被磋磨的不成人样,浑身鼻青脸肿不说,人也神情萎靡。
县衙两侧。
裴宝来、胡铭、孙成等人,穿着差役服,手持上黑下红的水火棍,神情肃穆。
在郑文峰进来的那一刻,他们齐齐用棍子敲击地面。
左边一排差役拉长声音低喊道“无恶”
右边一排差役拉长声音低喊道“恶无”
两边声音相互混合,听起来就像是在喊威武。
不得不说,这个场面还是很能唬人的,至少百姓们看着都觉得很受震慑。
县衙外,胡志峰、裴仲等乡绅老爷,看着自己威风凛凛的儿子们,神情都有些怔忪。
这混小子们,如今看着也似模似样了呢。
然而衙门里一众二世祖差役们互相对视,彼此都心照不宣。
天知道,兄弟们为了今天这个场面,已经偷偷在宿舍区里练了足足三天
今日超常发挥,果然帅气值拉满
但郑文峰可不会被唬住。
上了公堂以后,他恶狠狠看向台上的陈庚年“小崽子你敢算计我我要去凉州,状告你买官受贿就算我完蛋了,也要拉着你做垫背的”
时至今日,郑文峰早就反应过来。
这陈家小子可不是什么软蛋,反而是个狐狸一般的黑心人物,那日是故意给他下套呢
陈庚年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底下歇斯底里咒骂的郑文峰,扬手一拍惊堂木
砰
清脆的撞击声在县衙内响起,随后就见年轻的县太爷一声冷笑“堂下何人,胆敢状告本官啊,来人,给我打”
郑文峰脸色瞬间就白了。
本来还在装帅的裴宝来等人,一个个都绷不住笑出声,连威武都给喊破音了。
庚年哥怎么回事这也太嚣张了吧
但既然县太爷发话了,那肯定要打啊
只是事发突然,大家也没个默契,孙成、裴宝来和胡铭都冲了上去,打的实在有点闹腾。
衙门外的民众们也都在哄笑。
县太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用狗官的办法去对付狗官,爽啊
要不说县太爷是个好官呢,懂民之所想
本来还在感慨臭小子们似模似样的乡绅老爷们,则是集体捂住额头,一个个都满脸黑线。
很难想象,江县以后真的要靠这帮玩意儿们来治理了
被打服了的郑文峰,和他的夫人、以及一子一女,在民众们的叫好声中,被发配去了凉州苦役场。
等待他们的,将是后半生的苦力忏悔生涯。
而在发配完郑文峰以后,陈庚年也收到了系统的奖励。
叮恭喜宿主成功发配郑文峰,完成支线任务
奖励土制杀虫农药配方
郑文峰这颗毒瘤终于被摘除,但并不代表江县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
事实上,要解决的问题还是挺多的。
比如郑文峰的一些遗留案件,再比如曾经跟着郑文峰作过孽的一些手下。
还有,先前有近百个佃户被一些乡绅们开了,接下来大概率没了生计活路,县衙肯定得出面处理。
当然以上问题可以稍微缓缓,最紧要的是热病。
拿下郑文峰以后,陈庚年将郑家的药材铺、医馆充公,继续向百姓分发藿香正气汤。
除了热病之外,还有水源。
石门村挖出水的消息,短短几天时间,已经传遍了全江县。
许多江县人都按捺不住,跑去石门村看新鲜,然后眼巴巴来县衙询问县太爷,什么时候教大家挖井呐
作为此次挖掘水源的大功臣,裴宝来一跃成为整个江县最受欢迎的差役。
每天都会有民众来找他,问他挖掘坎儿井的事情。
如果说,非得在县衙里再找出一个和裴宝来人气相当的差役,那肯定非孙成莫属。
张阿花先前抱着的小猪仔,体重实在太惊人了,谁不想把家里的猪养的肥肥的,然后过年卖个好价钱呢
劁猪,一定要跟着孙成差役学习劁猪
而备受欢迎的孙成、裴宝来二人,最近走路都是飘的,脸上一直带着笑。
先前因为耧车播种机而受到全江县追捧的胡铭,在两人的对比下,则是显得黯然失色了。
兄弟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暗地里其实都在较劲儿。
谁不想风风光光的,成为庚年哥手底下第一员得力猛将呢
陈庚年自然也清楚这帮人之间的争斗,但他只当不知情,对领导来说,手下人良性竞争是好事啊
为了激励大家干活儿,他终于兑现承诺,给衙门招了一个厨娘。
毕竟衙门现在有钱了嘛。
本来陈庚年还想着,把衙门的草棚屋推了重建,但这个工程量太大,而且耗时耗力,接下来大家还得忙公务,于是作罢。
但也不是真什么都没做,比如他让邵安去郑家,把郑家宅院上的瓦片都揭了,给县衙换个新屋顶。郑家都被抄了,他家的瓦片自然也是可以充公的。
这波属实是把羊毛一步薅到位了
衙门换了新的瓦片屋顶,变化还挺大,看着都气派许多。
一帮年轻的差役们,在里面闹腾着办公,陈庚年亲手建立的草台班子,也算是初步进入正轨了。
再说回厨娘。
这位厨娘姓丁,大名叫做丁晴,今年16岁,模样生的秀气,但办事儿麻利,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据说厨艺很不错。
陈庚年本来不太想招她。
因为这姑娘年纪小,又尚未婚嫁,县衙里都是男人,怕对小姑娘影响不好。
但其实不然。
丁晴的亲姐姐是王氏,就是那位丈夫被打瘫痪的王氏。
去年,丁晴的父亲因劳累病逝,她的母亲很多年前就没了。
姐姐王氏丈夫瘫痪,家里糟心事一大堆,无暇顾及这个妹妹。可女孩儿到了该婚嫁的时候,总是容易招来觊觎,尤其是丁家还连个男人都没有,经常被骚扰。
前两天王氏来县衙感谢县太爷,听说衙门有意招厨娘,便把妹妹介绍过来了。
王氏和丁晴姐妹二人的想法很简单工钱看着随便给,管顿饭,就行。
进了县衙,别的不说,好歹也能有道护身符。
这年头女人难,穷人家的女人,更难。
今天,是丁晴第一天来衙门上工。
她虽然年纪小,但人很通透,多少察觉到县太爷对自己不太满意,所以表现的很殷勤。
县衙最近有钱了,后厨买了肉、蛋,还有一大筐白萝卜。
丁晴准备做个萝卜炒肉片。
她这些年住在姐姐家,一直负责做饭,就连姐姐的婆母,虽然嫌弃她白吃白喝,但也对她的厨艺挑不出毛病。
丁晴很有信心。
只要她做一顿饭,县太爷肯定愿意留下她
可没等丁晴开始做饭呢,县太爷来了。
陈庚年瞄了一眼案牍上的肉,说道“丁晴,那肉别炒了,把肥的都挑出来炼化成猪油,瘦的瘦的也烹熟了吧,待会儿看看他们谁乐意吃。”
这猪肉腥臊味儿太重,做成卤肉应该会好吃,但现如今各种大料贵的吓人,江县人哪吃的起这个。
不如把瘦肉烹瘦了,给那帮小子打牙祭。
至于肥肉,味儿更重,索性全都炼化成猪油,然后煎萝卜丝饼吃
陈庚年其实会做饭。
但他是县太爷,是衙门的一把手,给差役们做饭算怎么回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信,分分钟就要垮掉。
规矩这玩意儿,该有还是得有。
不知不觉间,二世祖们在公共场合,都不叫他庚年哥而改口叫县太爷了。
现在新厨娘入职,为了能吃上一口美食,县太爷迫不及待就过来做指导工作。
他当然不会告诉丁晴,那萝卜、肉、蛋,都是他特地让人去买的。
萝卜丝饼,是他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最香、最好吃、也最简易的饼
听到县太爷这话的丁晴
为什么要把所有香喷喷的肉,都用来炼猪油,为什么县太爷提起肉的时候,一副嫌弃的表情
而且县太爷这是在执导她做饭吗
好吧,县太爷确实很厉害,研发了很多东西,他还帮助自家姐夫伸冤,丁晴很佩服也很感激。
可县太爷肯定没有她做饭好吃
丁晴在心里无声咆哮。
但面上却恭敬道“好的,县太爷。”
你是县太爷,你说了算
但待会儿做出来不好吃,可别怪我啊
就听陈庚年又问道“你刀工怎么样”
丁晴矜持道“还行。”
陈庚年点点头“那把这些萝卜都切成丝,越细越好。”
丁晴照做,菜刀使的非常干净利落,一个大萝卜在她手里,很快就变成了细细的丝。
陈庚年很满意,这刀工,一看就很厉害。
萝卜饼的丝,就是要细。丝越细,煎的越入味儿,越酥脆
接下来按照县太爷的指示,丁晴开始做饭。
但其实每做一个步骤,她都在狠狠皱眉。
“为什么切完萝卜丝以后,要泡在放盐巴的清水里,但最后又把清水倒掉,好浪费啊”
“炼化猪油的时候,还要往里面放生姜和蒜,好奢侈”
“吓萝卜丝里竟然还要放鸡蛋,这顿饭吃的可真吓人。”
“天啊,还要用石锤,把小麦全部都碾碎成细细的粉末,拌到萝卜丝里当挂糊。”
“最后还得用油煎”
丁晴人都麻了。
陈庚年也有些麻,真的很难以置信,江县这边连石磨都没有。
人们做饼子、窝头,都是把粮食手动捣碎的,捣碎的麦子都是各种颗粒,完全达不到全都是精细面粉的状态。
怪不得麦饼吃着卡嗓子,不行,回头一定要试着让人做石磨
好在,折腾了老半天,终于能开始煎饼了。
丁晴反复把手清洗干净,然后按照县太爷的指示,抓起一团混合着萝卜丝的面糊,小心翼翼放进铁锅中。
滋啦
面糊进入油锅以后,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
这味儿是真的香啊,比肉都香的那种浓烈的香,混合了面糊、蛋,猪油的味道,霎时间就把丁晴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快快,要糊了,翻面儿”
恍惚间,丁晴听到县太爷这样说,于是她赶紧用铲子给萝卜丝饼翻面。
好在萝卜饼没有煎糊。
刚出锅的两个饼,她作为厨娘,也有幸第一个尝鲜。
金灿灿、油晃晃的饼子,两面金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饼丝嘎嘣、嘎嘣酥脆,不仅有萝卜的清甜,还有鸡蛋、猪油的香气。
尤其是裹在萝卜丝上的面衣,焦焦的,酥酥的,嚼起来能把人给香迷糊了
天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这绝对是自己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丁晴吃的十分满足。
可一个萝卜丝饼吃完,她才回过神来,糟糕,县太爷厨艺这么好,怪不得会看不上她
那她岂不是没办法留在县衙了。
县太爷究竟是什么神仙啊,怎么连厨艺都如此厉害
没想到陈庚年吃完萝卜饼以后,竟然说道“做的不错,以后就在县衙吧,每个月给你开二百文。”
因为他吃的也很满足,总算是能在这个时代,吃上像样的美食了
丁晴反应过来,大喜“多谢县太爷,多谢县太爷”
那可是每个月二百文啊,一年下来,足足有二两半呢,这绝对是江县比较高的薪资待遇了。
听说县太爷请了厨娘,大家都在猜测,今天中午要吃什么饭。
反正不管什么饭,肯定都比他们兄弟做的好吃。
临近中午的时候,后厨开始传出香味儿。
一开始,香味还算比较淡,可越到后面,香味越浓郁,馋的一帮人肚子咕噜噜直叫。
这厨娘究竟在做什么人间美味,也太香了吧。
香到在房顶补瓦片的邵安都有些遭不住“饿的头晕眼花,根本干不动活儿。”
好不容易忍耐到饭点儿,兄弟们放下手头的活儿,拿着饭盆争先恐后往后厨冲。
可冲进去以后,瞧见后厨站着一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她估计是拎着勺子正准备打饭,瞧见一帮饿死鬼,微微瞪圆了眼。
平时嘻嘻哈哈闹腾的二世祖们互相挤眼,突然都开始假装矜持正经。
新来的厨娘怪好看的
但很快,大家都没工夫矜持了。
因为丁晴把萝卜丝饼端了出来“大家排队来取,每人四块萝卜丝饼,两片猪油渣,两片瘦肉,一碗麦汤”
萝卜丝饼一端出来,那个香味简直绝了。
一帮小子们迫不及待的领了饼,送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立刻被香的一脸满足。
再配上猪油渣,那滋味,人间美味啊
“我操,太好吃了”
“注意影响,人家厨娘还在这里呢,别总说脏话。”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形容好吃。”
“那你还是说我操吧。”
都是一群没文化的文盲,谁也别嫌弃谁。
但是这个饼是真的好吃啊,酥脆鲜香,越嚼越香,比肉都香
吃到最后一块的时候,大家都小口小口的往嘴里抿,都有点舍不得吃完。
真希望以后都能吃上这个饼啊。
新来的厨娘,厨艺也太棒了吧
面对众人的夸赞,丁晴并不邀功,笑道“我是按照县太爷的指示做的。”
庚年哥还懂厨艺呐
众人闻言很惊讶,但也没有太过吃惊,因为庚年哥无所不能,已经成为大家的共识了
美美吃上一餐饭后,大家揉着肚子,一本满足走出食堂。
陈庚年已经吃过了,正在院子里打量新屋顶,瞧见他们出来,笑问道“午饭还算满意吗”
那可太满意了
兄弟们当即表示,如果以后的工作餐都能这么好吃,愿意为县衙卖命一辈子。
“卖命倒是谈不上,我计划着,这几天给大家请个先生,每天上一个时辰的课”
陈庚年图穷匕见,说出自己的打算。
怪不对平白无故做好吃的,原来有阴谋啊
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在陈庚年无语的注视中,迅速一哄而散开溜。
“县太爷,我去忙了”
“挖掘坎儿井还等着我去指导呢。”
“我也得去教他们劁猪。”
对于二世祖们来说,头可断,血可流,但
读书,休想
看见书本上那些字就头疼想吐
刚才还闹哄哄的县衙,瞬间就安静下来。
陈庚年叹了口气,难搞。
但这帮混小子们,怕是很快就要闯祸了。
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没文化啊。
他分配下去那些差事,没点相对专业的文化知识,肯定搞不定。
陈庚年所料不差。
郑文峰被发配,各种冤案也已经理清楚,江县的发展,还是得从一个不重要的小吏身上挪开,回归到正题。
但这次的正题,已经不是陈庚年说怎么做,二世祖们照着做那么简单。
挖井、劁猪、耧车使用科普等等,都是难题啊。
先说裴宝来。
石门村人出于歉疚,愿意给他家挖掘两条坎儿井,裴家接受了,双方就此和解。
裴宝来也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带着众人挖掘坎儿井,教给大家经验。
这天,来学习挖井的民众,少说得有几百人。
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裴宝来,在自家田地外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按照陈庚年教导的蒙泉出露法则,指定在一处地点,说道“这里,草地湿漉漉的,说明地下有水源,而且还是高坡那个什么来着,哦对,高坡出水层。我们在这里,打下第一口竖井,估计最多五米,不对,最多三米就能挖出水源”
坎儿井的暗渠深度,一般是在两米到三米。
石门村是因为比较干旱,无限接近沙漠,所以陈庚年当时定了五米深。
众人见裴宝来如此专业,都深信不疑,立刻开挖。
可挖了足足六米,愣是没瞧见水。
裴宝来急的上蹿下跳“不可能啊,你们刚才也看到了,那片地湿漉漉的,一看就是蒙泉出露嘛”
这时候,有个男人小心翼翼说道“那个,裴差役,早上的时候没人,我在这里偷偷撒了泡尿。”
围观的几百人集体哄笑出声,随后是各种质疑、嘲讽、谩骂。
感情这人在这里不懂装懂呢,大家急着挖井抢救旱灾,这二世祖能不能行啊
浪费时间嘛这不是
“”
裴宝来傻眼,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另一边,孙成也出事了。
他先是去了李家村,探望张阿花家的小猪仔,那劁过的猪,长势确实喜人。
来围观学习劁猪的人,同样很多。
其中有个汉子,瞧着就很有主见那种,他问孙成“我家也有个猪崽,公的,也想劁了。孙差役,有什么主意事项吗”
孙成仔细回复“半个月左右的猪崽,适合劁。然后劁之前饿俩时辰,劁之后一个时辰喂水,两个时辰喂饲料。劁完了以后,要用草木灰止血。”
那汉子听得也很认真,听完以后问道“我家的猪,现在出生大概20天了,能行吗”
半个月,20天,那也没差几天啊。
孙成觉得没啥,于是点头“能行的。”
既然孙差役都说了能行,那就没问题。
汉子是个有主见的,胆子也大,回家就仔细按照指示,饿了猪崽俩时辰,然后用刀把那儿给劁了。
结果,出事了。
劁完以后血流不止,草木灰根本止不住血,猪发了狂,不停在猪圈蹦跶,最后活活蹦跶死了。
好好的一头猪死了,那汉子气极,当即带着同村的几个男人,把孙成给堵住了。
这小年轻什么都不懂,瞎指挥呢
江县人太想挖井水,太想养小肥猪崽了。
然而他们先前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失望,这两件事情传开后,人们愤怒的同时,心都跟着凉了半截。
难不成,县衙先前是骗大家的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