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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柯之卉 这把保护伞,就是武建设!……
    三天之后, 汪晓泉通知周如兰到他办公室。

    周如兰整理好衣裳,吊着一只胳膊,前往省厅行政大楼。明明夏日炎炎,榴花似火, 但不知道为什么, 竟生出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预感是对的。

    “你自己看吧。”汪晓泉脸色阴沉,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单摆在她面前。

    周如兰用左手拿起报告单, 仔细查看起来。

    湘省刑事技术中心

    基因鉴定所dna检验报告书

    关于武建设与武如烈亲权关系的dna鉴定

    鉴定意见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 排除武建设为武如烈生物学父亲。

    排除

    周如兰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两个字, 仿佛要把纸面烤出一个洞来。

    汪晓泉的左手手指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轻点“这是我们省厅技术中心出的结果, 李德佑主任亲自布置的任务,保证公平、公正。你也看到了, 先前我们的怀疑是错的。”

    李德佑, 是母亲从参加工作便在一起的同事, 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又有汪晓泉亲自布置,技术中心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周如兰没有怀疑这个结果。

    周如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

    刚走出行政楼, 刺眼的阳光令她眯了眯眼睛,脚下一个错乱, 差点摔倒。幸好身边有人经过, 及时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身形。

    周如兰道过谢,举步向前。

    回到医院,周如兰的脸色有些灰败,让一直在等消息的武如欣紧张起来“姐,怎么了汪伯伯叫你过去做什么”

    周如兰颓然坐倒, 苦笑道“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

    “怎么样”武如欣急急追问。

    周如兰摇头“我们猜错了,如烈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啊”武如欣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如烈不是父亲的私生子,这说明父亲为人正直,是自己想岔了,按理说这是好事。可是,姐姐与父亲打过赌,如果输了

    周如兰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眼中满是温柔“妈,是我错了。他不是如烈的父亲,你是不是也弄错了呢你快醒来啊,我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你更要快点好起来,自己照顾自己。”

    武如欣听得眉头直跳,走到姐姐身边,悄声道“姐,既然误会解开了,那就没事了。以后我们一起照顾妈妈,你别走。”

    周如兰摇摇头,眼神坚定“认赌服输,说到做到。”更何况,已经和武建设撕破脸,他也不可能再让自己留在星市。

    武如欣急得直跳脚“姐,妈还没醒呢。医生说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她身边离不开人。你这一走,我怎么办”

    周如兰此刻内心很茫然。

    先前笃定万分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弄错了,这让她陷入自我怀疑与反省之中。难道自己误会了武建设,他其实是个正直的人难道母亲真的有抑郁症,所以才会跳楼自杀

    武如欣见姐姐不说话,急得满头是汗“姐,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就算怀疑如烈是爸的私生子,也蛮正常的啊,毕竟妈妈跳楼自杀,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们不说出来,一样会有人提出质疑。现在误会解开了,不就行了你难道还真去边境缉毒你一个女孩子,又是学公安政治的,专业不对口,去那里做什么很危险的”

    周如兰抬起头,轻声道“我现在手还没好,一时半会去不了。这几天我会先打报告提交申请,真要离开的话,可能也要两、三个月吧。希望妈妈能够早点醒过来,我也能安心去边境。”

    武如欣见她去意已决,急得团团转,忽然之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姐,你先守着妈妈,我出去一下,你等我回来。”说完,一阵风似地跑出病房。

    武如欣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让姐姐留下来。

    只要一想到周如兰再过几个月就要奔赴险地,恐惧便如潮水一般将武如欣吞没。

    边境缉毒警,那可是行走在刀尖上的战士

    哪怕是孔武有力的男人,也要忍受常人所难忍的孤独、艰辛与危险,何况是周如兰这样一个文静柔弱的女人。

    周如兰的父亲,就是一名缉毒警,是一名牺牲在工作岗位的英雄。

    虽说子承父业,虽说无上光荣,但武如欣的情感上无法接受。她承认自己自私,承认自己胆小,她不想让周如兰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离开。

    武如欣第一个要找的人,是赵向晚。

    赵向晚此刻正在市局办公室,与季昭一起商量着,怎么把微表情变化背后的含义表达出来。

    赵向晚的声音虽然清清淡淡,却透着说不出来的熟稔“有笑意,可是脸色泛红或惨白,面部肌肉有些扭曲,神态不自然。”

    颜色变化,我明天带油画颜料来,今天先用阴影代表一下吧。

    季昭已经习惯这样与赵向晚交流,他只需要在脑子里想就行,反正赵向晚听得到。

    朱飞鹏从外面走进来,猛灌了几口凉茶,凑过来看着季昭画出来的人像,好奇地问“这种表情代表什么呢”

    赵向晚看着季昭笔下的人像,阴恻恻的瘦弱脸颊、一丝不苟的发型,与周荆容有七分相似,季昭记性好,只在审讯室门口与周荆容打过一次照面,没想到就能如此传神地记录下来她的表情。

    “这代表对方有说谎的嫌疑,正在担心被揭穿而造成形象损害,内心惶恐不安。”赵向晚耐心地向朱飞鹏解释着。

    朱飞鹏恍然,盯着这幅画像看了半天,喃喃道“难怪,难怪。难怪向晚你一开始就怀疑周荆容投毒,原来是因为微表情暴露出她在说谎。”

    赵向晚低下头,没有接他的话。微表情什么的,其实只是披在读心术之上的一件理论外衣。她现在要做的,是努力将这一套理论构建起来,让更多公安干警学到、用到。

    今天重案组的成员都在全力追查那辆消失的红色尼桑,有的走访汽车维修店,有的查询附近酒店住宿名单,有的与周边城镇公安部门联系,处理各类报案信息。

    朱飞鹏拿起桌上一叠文件当扇子,猛扇了几下风,等身上的汗稍微止住了些,这才继续说话“向晚,市内所有汽车维修点我们都查过了,没有修过红色尼桑。大大小小的宾馆、招待所也都问了,没有见过那个女司机。这可真是奇了,难道她飞上天了不成”

    赵向晚刚刚办了实习手续,在市局单身宿舍要了间屋子安顿下来,对许嵩岭主导的搜寻过程了解得并不多,听完朱飞鹏的话,顺嘴问了一句“有没有问过四季大酒店”

    朱飞鹏愣了一下“四季大酒店这可是五星级酒店,她一个杀人凶手,哪里敢住这么豪华的酒店”

    赵向晚抬眸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不敢一辆尼桑六十八万,这说明她不差钱。大街上的私家车多数是黑、白、灰三色,偏她开一辆红色,丝毫不怕打眼。这样的人,会住小宾馆”

    醍醐灌顶,朱飞鹏重重将临时当扇子用的文件往桌上一拍“对啊向晚你提醒得多,我们先前都想岔了,还以为她会做贼心虚躲躲藏藏呢。”

    说完,朱飞鹏拿起电话,直接给母亲卢曼凝女士下指示“妈,我给你发了一份传真,你帮我发到你们酒店在全国所有门店,看看前台服务员有没有接待过这个人。”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武如欣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朱飞鹏放下电话,板着脸问“你找谁”重案组什么时候成了接待室一个两个地往重案组跑

    武如欣没有理睬他,一眼发现赵向晚的身影,眼睛一亮便奔了进来“向晚,向晚”

    平时大家一个宿舍里住着,连名带姓一起喊已经习惯,陡然听到武如欣这么亲密地喊自己“向晚”,赵向晚还真有点不适应,站起身道“武如欣,什么事”

    武如欣像见了亲人一眼跑过来,拉着赵向晚的手“向晚,你帮我劝劝我姐吧,她说要去报名去边境,当缉毒警察。”

    赵向晚微微皱眉,抽回被她拉住的手“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武如欣还想再拉扯,却被季昭伸出手来,挡在赵向晚身前,阻止武如欣再次与她身体接触。

    眼前这双骨节分明、白皙似玉的手太过漂亮,武如欣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手的主人。季昭眉眼间积攒着阴云,但掩不住他的昳丽之色。

    武如欣第一次见到容貌如此出众的男人,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飞鹏在一旁看到,嗤笑一声“看傻了”

    武如欣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瞪了朱飞鹏一眼,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姐和我爸打赌,如果输了她就去边境当缉毒警。”

    赵向晚眼前浮现出周如兰那坚毅的面孔,心头一缩“打什么赌”

    武如欣看了看朱飞鹏一眼,欲言又止。

    朱飞鹏“嘁”了一声,拿起卷宗离开办公室,临走前丢下一句“稀罕 ”明明这是重案组办公室,那小妞搞得好像是她的主场,谁稀罕知道她家的破事

    武如欣再看一眼季昭。

    季昭却不理不睬,依然执着地守在赵向晚身旁。

    武如欣的目光在季昭与赵向晚脸上逡巡了两回,突然间“哦”了一声。

    这人是赵向晚的男朋友所以才会允许他靠得这么近。啊,这么漂亮

    赵向晚打断她的遐想“有事说事,没事你就回吧。”

    武如欣道“是是是,我说。我姐怀疑如烈是我爸的私生子,要求他们做亲子鉴定。做之前和我爸打了个赌,如果她错了,就外调边境去当缉毒警。今天结果出来了,是我们错怪了我爸,所以”

    赵向晚问“这事,你得找你爸,找我做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武建设与周如兰打的赌,那只能由武建设决定是否需要履行赌约。

    武如欣脸露羞愧之色“我,我怕我爸。你能不能陪我去见见我爸”

    赵向晚有些惊讶,那可是武副厅长武如欣怎么敢让自己插手他们家的纠葛就不怕家丑外扬吗就不担心武副厅长对自己不利吗

    武如欣急急地解释“你就陪着我去看一眼,只要看一眼好不好你不是会微表情行为学理论吗你帮我看看我爸是不是真心要让姐姐离开星市。”

    赵向晚挑了挑眉“你爸想让你姐留下,有一百种办法。”打赌算什么父女之间哪有什么认赌服输。哪怕周如兰打了请调报告,武建设也能让人扣下来,除非武建设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武如欣感觉胸口发闷“可是,我不想让我姐走。没道理现在让她走啊,我妈还没醒呢,我姐不能走。”

    赵向晚很冷静“你不想,那就自己去争取。”

    武如欣呆立片刻,感觉自己的小心思在赵向晚面前无所遁形,内心充满羞愧。她承认,之所以会过来找赵向晚,想拉着她一起去说服武建设,其实是存了一点“祸水东引”的小心思。

    她不敢一个人与父亲对抗,一定得找一个强大的支撑点。以前是母亲为她遮风挡雨,母亲昏迷后,又有周如兰挡在前面,现在周如兰要走了,她便想把赵向晚拖到自己的阵营里来。

    赢了,她获益;输了,有旁人顶着。

    脸颊隐隐发烧,武如欣颤声道“那,那我去试试。”赵向晚说得对,这是她自己的事,得她自己去争取、去努力。

    刚刚转身准备离开,忽然听到走廊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烟消云散,武如欣吓得一个激灵,快速躲在赵向晚身后“我,我爸来了。”

    话音刚落,重案组的房门被推开,许嵩岭走在前面,声若洪钟“武副厅长,请”

    身穿制服的武建设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迈步而入。

    赵向晚向旁边让了让,武如欣藏不住身形,只得挤出个笑脸,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爸。”

    武建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女儿,瞳孔一缩。

    欣欣怎么会在重案组难道她知道柯之卉的事不对

    赵向晚迅速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柯之卉,也可能是柯之慧、柯芝慧。

    武建设内心强大无比,一刹那间的晃神让他的心门打开一条缝,但瞬间便紧紧关闭,赵向晚再探听不到半分。

    但就是这个名字,让赵向晚心生警惕。她有一种直觉,肇事逃逸之人,名叫柯之卉,是武建设的人

    武建设沉着脸问“欣欣,你怎么在这里”

    武如欣下意识地将赵向晚抬了出来“我,我同学赵向晚在这里实习,我来找她玩。”

    赵向晚斜了她一眼,立定、敬礼“武厅长好,实习警员赵向晚,向您报到”

    武建设认真看一眼赵向晚,点点头“年少有为,很好。”这个赵向晚他听说过,小小年纪钻研微表情行为学,还应用这套理论破了几桩大案,有前途。

    武建设一行人坐下,听许嵩岭汇报肇事逃逸案件的侦查进展,听到至今没有找到人,眉头紧锁。

    等到工作汇报结束,武建设简要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准备离开。

    赵向晚忽然抬起胳膊,碰了武如欣一下,武如欣躲无可躲,只得叫住父亲“爸”

    武建设看着女儿,表情很淡然。

    武如欣央求道“爸,你别让姐去边境。”

    武建设拉下脸“有事回家说。”

    武如欣却知道父亲的个性,如果等到关起门来说话,哪里还有她开口的机会她鼓起勇气,继续说“我姐知道是自己弄错了,我们都误会您了,是我们的错,我代她向您道歉”

    武建设脸上似笑非笑“道歉让她自己来。”

    武如欣弯下腰,陪着笑脸“爸,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道歉那不比杀了她还难受”

    曾经听话乖巧的女儿,竟然当着下属的面纠缠不休,这让武建设很烦躁。

    你们要证据,那就给你们证据。哼只要懂得人性弱点,什么证据拿不出来一份亲子鉴定而已,有多难周如兰必须走,太不听话了。

    武建设的亲子鉴定造假听到的内容太过震撼,赵向晚屏住呼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惊扰了武建设吐露心声。

    武建设的脸色太阴沉,这让武如欣心中忐忑不安,再次央求“爸,你平时忙,今天也是正好碰上了,您别怪我不懂事。您去和姐说一声,让她别去边境,行不行她最听你的话,只要您说,她肯定会留下的。”

    武建设没有理睬武如欣,径直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停留在许嵩岭身上“许队,a级通缉令已经签发,剩下的工作就交给你,请抓紧时间破案。”

    说罢,他率先离开。

    留下武如欣呆呆站在办公室里,眼里满是惶恐,抓着赵向晚的胳膊问“我爸是什么意思他有没有生我的气我姐能不能留下来”

    赵向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真想让你姐留下”

    武如欣连连点头“当然啊。现在我妈还昏迷不醒,医生说极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如果她知道我姐去了边境,肯定会担心得要命。你知道的,我姐她亲爸,就是在缉毒过程中牺牲的,我好怕。”

    赵向晚问她“你姐为什么要走”

    武如欣有些不解地看着赵向晚“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她和我爸打赌输了。”

    “什么赌”

    “亲子鉴定啊。”

    “谁做的鉴定”

    “省厅的刑事技术中心基因鉴定所。”

    “结果可信吗”

    武如欣的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回话“省厅,省厅的刑事技术中心,是我妈一手创办的,基因检测设备也是她从京都引进的。李德佑主任是我妈最信任的伙伴,汪厅长亲自交代下去的事情,结果能不可信”

    赵向晚的表情很淡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武如欣。仿佛在说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武如欣感觉后背发凉。

    如果亲子鉴定造假,那说明什么

    说明武建设手眼通天,已经将母亲最好的伙伴收买。

    说明武建设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行事十分缜密,将武如烈的身世瞒得严严实实。

    细思极恐。

    武如欣不敢往下想,傻愣愣地看着赵向晚“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赵向晚“何必一定要劳烦武副厅长”

    武如欣一点就通,抬起手指着赵向晚,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

    越想越有道理。何必一定要武建设与武如烈去抽血做亲子鉴定听说只要有毛发、指甲这些,同样也能做检测。

    武如欣压低了声音问赵向晚“能检测我和我弟吗如果我们俩有血缘关系,是不是就说明我弟是我爸的私生子”

    赵向晚特地调查了解过关于基因检测的相关知识,摇头道“同父异母的姐弟,没办法检测认定血缘关系。”

    “为什么”

    “简单来说,你从父亲那里遗传的是x基因,而武如烈从父亲那里遗传的是y基因,因为基因序列不同,所以无法认定血缘关系。”

    武如欣“哦”了一声,有点似懂非懂,不过她明白了一点只能对武建设与武传烈进行基因检测。

    “亲子鉴定一定要抽血吗头发行不行”

    赵向晚“可以用头发,不过一定要是从头上拔下来的头发,要带毛囊或者毛根的那种。自然脱落或者剪下来的头发,不可以做亲子鉴定。”

    武如欣这回听懂了,思忖片刻,一咬牙、一跺脚“我这就去拔”说完,兴冲冲地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想着,得用个什么法子把武如烈从寄宿学校出来,顺便薅他一把头发。头痛的是,怎么才能从武建设头上拔几根头发下来。

    跑到一半,她忽然又折返回来“可是,我们省里只有省厅的刑事技术中心这一个地方可以做亲子鉴定啊。”

    赵向晚白了她一眼“省里只有一个,省外多的是。”

    武如欣恍然“对对对,是我糊涂了。”只是这件事,必须秘而不宣,不能露出一丝口风,免得被他发现。

    武如欣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点她虽然崇拜父亲,但其实她的内心是信任母亲、姐姐,怀疑父亲有私生子的。

    第二天,卢曼凝打来电话“画像上的人名叫柯之卉,事发那天晚上曾入住珠市的四季大酒店,用的是她本人的身份证登记入住。”

    有了这条重要线索,重案组全体成员来了精神。只要有了身份证号,有了行踪轨迹,抓到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周之后,柯之卉落网。

    初步审讯的结果,柯之卉承认肇事逃逸,但态度很随意。

    “周如兰,对,我撞的就是周如兰。”

    “她不是在金莲湖派出所吗前年我儿子在省委门口撞人,原本就是赔点钱的事儿,结果她非说是故意伤害罪,收集证据害得我儿子被抓进监狱,我不服气我看不惯她”

    “我这两年搬到了粤省,原本也没打算对付她。这不是今天我正好到星市办事,开车在街上晃,在医院门口碰到她,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就起了一个念头。你害我儿子坐牢,我就撞死你”

    面对许嵩岭询问的“是否有同伙,是不是被人指使”她一概不认,还叫起屈来“谁能指使得了我我老公在羊城开公司,有的是钱。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

    这样一来,侦查进入一个死胡同。

    柯之卉认下撞人事实,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态度温和有度,完全不像是一个冲动型犯罪分子。

    经验丰富的许嵩岭察觉不对。

    第一,冲动伤人的嫌疑犯多半性情急躁,易怒、受不得刺激,可是柯之卉有问有答,全程表现得理智而从容,哪里会是个激情犯罪的人

    第二,周如兰只是金莲湖派出所一个文职警察,不可能收集证据抓柯之卉的儿子坐牢,这个仇恨拉得也太勉强了

    第三,如果柯之卉是因为儿子的事情憎恨周如兰,并且认得周如兰,那她应该与周如兰、金莲湖派出所的警察打过多次照面,没道理一开始没有被认出来。这说明她根本就不熟悉周如兰以及其他办案人员,她走的是上层路线。

    赵向晚没有第一时间进入审讯室,在仔细研究过柯之卉的个人资料之后,赵向晚请来周如兰,与她一起走进审讯室。

    看到右手打着石膏的周如兰,一直微笑应对的柯之卉表情有了变化。

    脸部肌肉有些扭曲,整个人的神态很不正常。短暂的眼神游离之后,柯之卉开始咬牙,眼睛夸张地瞪大,鼻翼张开,她尖声叫嚷起来“你害我儿子坐牢,我要让你也尝尝被撞的滋味怎么样胳膊断了吧你活该”

    唉要不是为了儿子,我何苦做这样的恶人自从撞了人之后,我天天做恶梦,一开车就双手发抖,太可怕了。

    赵向晚转过头看向背着画夹子的季昭,温声道“你看到了吗她的愤怒是伪装出来的,有用力过猛之嫌。”

    季昭点了点头。既然赵向晚让他留意,他便会把这张脸记下来。

    朱飞鹏与许嵩岭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暗点头。赵向晚说得对,柯之卉憎恨的表情太过刻意,而且保持时间过长,很违和。

    赵向晚的声音不高不低,柯之卉听得一清二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一种被人当众指着脸痛骂的羞耻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继续维持这份愤怒,还是干脆摆烂算了。

    周如兰严肃地看着柯之卉“陆天赐酒驾撞人致死,造成严重后果,再加上事后逃逸,判他六年并不冤枉。死者风华正茂,家属痛苦万分,你们但凡有一点人性,都该跪在死者坟前忏悔、好好反省自身行为,还有脸恨我这个协办案子、当时入职才两年的小警察”

    被周如兰一训,柯之卉先前咬牙切齿的表情收敛了许多,她垂下眼帘,半天没有说话。

    周如兰与赵向晚并肩站在柯之卉面前,对视一眼,赵向晚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她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周如兰用左手拉开椅子,端正坐下,轻咳一声。她只是派出所一名文职警察,并不参与案件侦查,对于如何审问罪犯,并不熟悉。但是,面对曾经开着车试图撞死她的凶手,周如兰的确有话要说。

    “柯之卉,来之前我特地问过当年负责陆天赐案子的同事,听说陆天赐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两次减刑机会,明年年初就能出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开车撞我,究竟是因为什么”

    柯之卉低着头没有说话,双肩、颈脖僵直,态度十分抗拒。

    被赵向晚当众下脸,又有周如兰当面对质,柯之卉好不容易完成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内心世界呈现在赵向晚脑海里。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儿子你以为天赐在监狱里为什么能获得两次减刑,处处受到优待还不是因为他打过招呼。法院判了六年,要是老老实实服刑,等出来的时候都三十岁了。他打了招呼之后,果然一路绿灯,不到三年时间就能放出来。他说了,只要我把周如兰撞死或者撞残,明年天赐就能顺利出来,否则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监狱里。

    他这个他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周如兰摇了摇头“你说恨我,所以要撞我,这个理由根本不成立。”

    柯之卉猛地抬头,定定地看着周如兰“恨一个人,需要理由吗我就是恨你,恨你整理材料,恨你把我儿子送进监狱。”

    她的脸色泛红,面部肌肉扭曲,神态不自然。朱飞鹏脑中闪过昨天在办公室看到的画像,脱口而出“她,她在说谎。”

    柯之卉再一次被人指责说谎骗人,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开始哆嗦,恐惧感将她牢牢钉在审讯室的铁椅中,移动不了半分。

    他们看得出来,他们什么都知道怎么办怎么办他说过,如果我老老实实担下这个罪责,最多判三年刑期,他在狱中有人,打个招呼让我舒舒服服住上一年就能提前放出来,什么心都不用操。可是如果我露出形迹,我、天赐都活不出去那个监狱。

    赵向晚听到这里,全身开始冰冷。

    一手遮天

    武建设竟然是这样的人是了,省省公安厅副厅长,刑事侦查总队总队长,负责刑事犯罪侦查、经济犯罪侦查、监所管理、禁毒等方面工作。他立身不正,将是整个公安系统的悲哀。

    一叶知秋,可想而知武建设背后有极为宏大的一条利益链,牵涉到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仅凭监狱管理的漏洞,就能让一个身家千万的富豪之妻开车行凶,姿态嚣张无比。作为武建设的枕边人,苗慧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这才被武建设下手害了

    越想越后怕,赵向晚闭口不言。

    这不是她现在能应对的,也不是许嵩岭能处理的。

    此刻赵向晚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思索对策。怎么才能让武建设露出马脚,如何让高层领导注意到武建设的问题。

    周如兰再问了几个问题,柯之卉却一个字不说,和先前配合无比的态度判若两人。问得紧了,她就回一句“我认罪,我认罪,你们把我抓起来坐牢吧。”

    周如兰有些无奈地转头看着赵向晚。

    朱飞鹏、许嵩岭的目光也转过来,满含期待。

    向晚,看你的了。

    小师妹,你的微表情行为学该上场了。

    徒弟,能不能挖出柯之卉背后的人,就靠你了。

    赵向晚缓缓站起,双手放在桌面,身体前倾,一双凤眼明亮而清澈。

    柯之卉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不敢与她目光接触。

    “柯女士,您儿子两次减刑,原因是什么”

    “他,他在监狱里表现良好。”

    “不,你在说谎我们已经了解清楚,陆天赐在监狱里行事高调、好吃懒做,风评很不好。”

    柯之卉额头开始冒汗。

    周如兰诧异地看了赵向晚一眼。陆天赐在监狱风评很不好她怎么不知道。

    赵向晚用目光示意周如兰不要打断她的话。

    周如兰渐渐与她有了默契,轻轻点了点头。

    柯之卉看她俩眉来眼去的,以为自己的底细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生怕影响到儿子出狱,吓得尖叫起来“没有,没有,我家天赐很乖的,他很听话,很听话”

    赵向晚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可笑一个撞人致死毫无忏悔之心,一个在监狱里耀武扬威的成年男子,你说他很乖、很听话”

    柯之卉感觉内心被戳了一刀,刀口滴着血。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明明天赐小时候那么可爱,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人人都夸他聪明懂事,怎么就越长大越调皮、越不听话呢撞人他不想的,他喝醉了,看不清路;逃逸他不想的,他就是吓坏了;进监狱他也不想的,那里都是坏人,如果不想点办法,他肯定会被欺负。

    惯子如杀子

    到现在为止,柯之卉一直在为陆天赐的行为找理由。

    赵向晚继续往她伤口上洒盐“陆天赐能在监狱抽烟喝酒、横行霸道,能减刑近三年,是你花钱给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吧是谁”

    柯之卉惊恐抬头,呆呆看着赵向晚,嘴唇紧抿,呈“一字形”。

    这个表情,让朱飞鹏立马想起潘国庆杀妻案之后,赵向晚给大家讲解关于嘴型背后的含义。

    当我们询问潘国庆钱都到哪里去了的时候,他的嘴抿成了一字形,这代表他性格非常倔强,一旦做出决定,绝不回头。但当刺激累积,就会让他短暂失去理智,从而导致后面他拉布帘、开衣柜、扔衣服的激进行为。

    朱飞鹏头皮开始发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柯之卉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回头了。如果想要让她开口说实话,就得刺激她。

    刺激她朱飞鹏既紧张又兴奋,死死盯着赵向晚,认真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赵向晚重复刚才的问题“是谁”

    柯之卉垂下眼帘,没有吭声。

    赵向晚再一次询问“就是这个人,要求你撞死周如兰吧”

    柯之卉惊恐抬头。

    赵向晚看得分明,她的瞳孔陡然扩大。

    赵向晚根本不等她回答,加快了语速。

    “动手之前,你的姿势很僵硬,呈现出明显的冻结反应,这代表你并不愿意撞人,背后一定有人胁迫。”

    虽然听不懂什么是冻结反应,但赵向晚的话让柯之卉更加不知道手脚应该怎么放。似乎她只要有一丁点异样,就会被对方戳穿,这种感觉太恐怖。

    朱飞鹏、许嵩岭交流了一下眼神。脊椎生物在某种条件下,都会出现运动节奏的停滞,这种停滞被称为冻结反应。难怪赵向晚会跑回来阻止柯之卉撞人,原来如此。

    “你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不缺钱、生活无忧,星市、羊城都有房产,六十几万的车子撞废了连修都懒得修。谁能胁迫你”

    “你丈夫比你大十岁,你们俩只有一个儿子陆天赐。唯一能够让你铤而走险的,只是陆天赐吧”

    “能在监狱里为陆天赐撑起一把保护伞的人,也能让陆天赐死于斗殴吧”

    “丝”

    柯之卉一个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下连朱飞鹏都能看出,赵向晚猜对了

    周如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牙齿在悄悄打战。他,怎么敢

    “这个人,也是公安系统的,是不是”

    “很好,看来我猜对了他的级别一定很高,是不是”

    柯之卉喉头发紧,拼命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看来的确很高。有多高”

    “科级、副处、处级、副厅级”

    随着赵向晚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柯之卉的脸。副厅级这三个字一出,柯之卉的右眼角跳了跳。

    朱飞鹏跳了起来“副厅那人是个副厅级干部公安系统的副厅级”

    柯之卉整个人都紧绷起来,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一样,她想叫又不敢叫,双手在空中虚抓了一把,死死捏住铁椅扶手。

    两秒之后,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却微弱得可怕“不,不是。”

    赵向晚半点同情都没有,继续施加压力“公安系统,副厅级干部有哪些我好像还知道几个。汪,李,戴”

    每说出一个姓,柯之卉的心就漏跳一拍。

    “武”

    赵向晚加重语气,一字一顿“武,建,设。”

    听到这三个字,柯之卉脑中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越害怕,她的眼睛却越是死死地盯着赵向晚。

    这是典型的冻结反应。冻结反应是人类遗留的动物本能之一,遇到一定强度和不可预测性的信息刺激时,人们会冻结所有反应,以便自我保护并思考下一步的动作。出于本能反应,会一直看向那个让他感觉到害怕的东西。

    眼睑放大、虹膜张开、瞳孔微缩,急促喘气,下颚带动嘴张开,柯之卉半天只发出一个字“不”

    原本一直态度轻松的柯之卉听到“武建设”三个字之后,忽然变得呆滞和僵硬,就连最粗心的朱飞鹏也看出了端倪,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把保护伞,就是省厅的武副厅长、武建设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新电脑版网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网址打开,老网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网址会打不开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