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俞星河眼里立刻泛起泪花,活像只即将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他抱紧了枕头,可怜巴巴道,“小池哥哥,你真的忍心让我继续失眠吗”
池恙坦然点头“忍心。”
俞星河哭得更大声了。
“明明小时候我们都是这样睡的,”他委屈道,“我不睡你床,我打地铺也不行吗”
池恙“不行。”
谁跟谁小时候怎么乱套近乎呢
俞星河只得放弃。
被拒绝的可怜小狗眼泪汪汪地退出房间,还不忘跟主人道晚安,哽咽着说“小池哥哥,早点睡。”
池恙“。”
倒是有点睡不着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下床开门。
就看到某人正在他房间门口打地铺。
池恙沉默地注视着他,俞星河也抬头跟他对视,足足五秒过后,池恙问“你在干什么”
“睡觉啊。”
“为什么要睡在这种地方”
“因为我那天在你房间门口睡得还挺香的,”俞星河认真地说,“回我房间我睡不着,你又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在这里睡好了,你放心,不会吵到你。”
池恙再度沉默。
还是很想问,俞星河是不是故意想让他今晚睡觉时,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我真该死啊”。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睡眠质量,他松开握着门把的手,对俞星河说“进来。”
“真的”俞星河眼里瞬间有了光,他弹射起身,一把抱起自己的铺盖卷,“那我不客气了”
池恙关上门。
有种引狗入室的感觉。
但是随便,就这样吧。
俞星河把自己的地铺打在了池恙床边,放下枕头,又觉得太近了,往旁边挪了挪。
“我离你远一点,”他重新规划距离,“不然你起夜下床不方便。”
“我不起夜。”池恙说。
“就在这里吧,”俞星河已经火速钻进被子里了,好像“只要我躺得够快就不能再把我赶走”,“晚安小池哥哥。”
池恙看着已经安详躺下的俞星河。
真的引狗入室了。
算了,睡觉。
灯光熄灭,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俞星河的确没有骗人,因为离得远,池恙甚至没听到他的呼吸声。
加上他本来也不是那种有一点声音就睡不着的人,房间里多一个人对他来说基本没什么影响。
但他却估错了一件事。
晚上喝了太多汤,今晚他要起夜。
在梦里找了半天厕所没找到,池恙只好醒来找,坐起身,摸黑去踢床边的拖鞋,却意外踢到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被吓了一跳,惺忪睡意瞬间散去,意识清醒了些,才意识到踢到的是在他床边打地铺的俞星河。
不过怎么离这么近
不是说为了不影响他下床故意保持距离的吗
池恙从枕边摸起手机,打开手电筒,想看看这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为了不晃醒他,他没把手电筒直接对着俞星河照,而是朝上照向天花板,落下的光足够照亮半个房间。
然后他就清楚地看到,原本铺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揉成一团,和某人身上的睡衣卷在一起。
俞星河已经从原本打地铺的位置睡到了池恙脚边,但离奇的是枕头还在他脑袋底下。
池恙目测了一下距离,足有一米。
怎么做到的看不懂。
被俞星河挡在这里,他没法下床,只好用脚尖踢了踢他,希望他能翻个身,给自己留出能落脚的空间。
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失眠太久,现在睡得死沉,被踢了好几脚也没半点反应。
池恙先是踢他的手,继而踢他胳膊,最后直接把脚踩在了他胸口上,按住推了推,没推动。
不知道俞星河多沉,反正以他的力气必然是推不动的。
但这脚感倒出奇的好。
不像预想中硬,很软。
踩起来十分舒服。
原来胸肌是这种质感,好神奇。
他多踩了几脚,充分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进行体验。
俞星河被他折腾半天,总算是有了点反应,也不知道是被他弄疼还是弄痒,发出了喃喃的梦呓“小池哥哥,别闹”
再踩下去人就真的要醒了,池恙有点不舍地收回脚,弯腰够出被他压在胳膊底下的拖鞋,顾涌着挪向床脚。
换了个方向总算是成功下床,他赶紧去厕所给喝多了汤进行售后。
洗完手出来,重新回到床上时,地上某个家伙还睡得不省人事,一点没被他弄出的动静吵醒。
后半夜两人相安无事,一觉睡到了天亮。
池恙醒来时,就看到床边连人带铺盖卷已经不见了,甚至连他乱脱的拖鞋都被摆正,看上去一片干净整洁。
他揉了揉眼睛,起床洗漱,开窗通风。
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房间,又是平静的一天。
“小池哥哥”宁静永远会被吵闹的小狗打破,俞星河重新出现在房间门口,“吃早饭了”
吃早饭就吃早饭,嚷那么大声干什么。
今天的早饭是豆浆和油条,油条好像是自己家里炸的,和外面卖的长得不太一样。
池恙先喝了口豆浆暖胃,秋天的早上喝一碗豆浆,又香又暖和,别提多舒服了。
“那个”俞星河才安静了没两分钟,又开始原形毕露,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昨晚你睡得还好吗”
“嗯,”池恙头也没抬,慢慢把油条撕成小块,泡进豆浆里,“好。”
“我没影响到你吧”
“没。”
“你也没起夜”
池恙一顿。
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俞星河到底想问什么了。
这个家伙一定是今早醒来时,发现自己从昨天打地铺的地方睡到了床边,十分心虚,所以火速起床了,收拾整齐就当无事发生。
但思来想去又不放心,就想试探一下他夜里醒没醒,发没发现他糟糕的睡相。
池恙还是没抬眼皮,表情没半点变化“说了,我不起夜。”
“呼,那就好,”俞星河长舒一口气,“昨晚我睡得有点沉,还好没打扰到你。”
池恙瞧他一眼。
那何止是“有点”沉,明明是被他踩了半天都没醒的程度。
他没有拆穿他,也没再接话,两人吃完早饭,俞星河又说“对了小池哥哥,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有个惊喜给你。”
池恙并不感兴趣什么惊喜,随口敷衍“哦。”
俞星河顺便收拾了碗筷端下楼,很快池恙就听到他在外面喊“小池哥哥快来看我给你买的桌子”
“桌子”俩字是用力从牙缝里咬出来的,好像正在使劲搬重物发出的声音。
池恙一时失语。
为什么会有人送东西选择送桌子
很难不怀疑俞星河的脑回路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
心里这么想着,脚却还是跟了上去,就看到楼梯下面,有个比人还高的快递箱正在移动。
虽然速度缓慢,但看得出来,它很努力。
直到即将要上台阶,它停了下来,俞星河从一侧冒头,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把东西搬上楼。
池恙静静等待。
他也很想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把这么大一个箱子搬上楼。
俞星河左看右看,冥思苦想,终于,他灵机一动。
伸手抓起快递箱上捆着的绳子,将它一端推上楼梯扶手,借力往楼上滑。
并且夸自己道“我真机智”
池恙“。”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让安装师傅来装呢
俞星河把箱子推上楼,但上扶手容易下扶手难,他忍不住求助外援“小池哥哥,帮我一把”
池恙冲他伸手。
的确还没试过被快递砸死是什么感觉,不知道集齐十八种死法能不能召唤神龙。
“等等,还是算了,”俞星河看着他还没绳子结实的胳膊,果断收回求助,“我自己来。”
不能再投机取巧,他只好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直接把箱子抱起。
池恙看着他手臂上凸显的肌肉,感觉这玩意应该挺沉的,可能是实木桌子,有个一二百斤。
俞星河还挺有劲。
也难怪,胸肌都那么大了,力气肯定不小。
快递箱稳稳落地,立在那里,仿佛一堵墙,俞星河扶着箱子叉腰“怎么样,我厉害吧,小池哥哥”
池恙眼神有点复杂。
他没说什么,指了指并不够高的门框。
俞星河“”
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把箱子改立为横,这才顺利推进屋。
然后就是组装。
这个步骤倒并不难,桌子是榫卯结构,插进去再固定一下就行了,俞星河一番折腾,成功花一个小时做完了安装师傅二十分钟的活儿。
他把桌子推到原来放桌子的地方,替换掉旧的“你这个桌子太小了,每次我跟你一起吃饭都施展不开,给你换个大的。”
池恙保持沉默。
有没有可能,他一个人用着正好。
虽然新桌子的确很好看,红棕色的木头古朴又大气,稳当当的,一点不晃。
“哦对了,重要的东西还没拿,等我一下。”
还有
俞星河下楼又上楼,这次拿来的东西就比较正常了,是一套笔墨纸砚。
“我托一个懂行的叔叔帮忙搞的,我是不太懂这个了,你先用着试试,不好用的话我们再换。”
池恙打开一卷宣纸,在桌上铺开,终于明白过来俞星河给他换桌子的用意。
如果要在上面写字或者画画的话,以前那个桌子确实小了些。
俞星河将笔架在桌子上摆好,把毛笔依次挂在上面“平板画画还行,写字是真没法写,所以就买了这些,希望小池哥哥别怪我自作主张。”
池恙垂下眼帘。
俞星河为什么会这么清楚他的喜好。
相比画画,他的确更喜欢写字,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软笔书法,他喜欢那种灵魂沉入横竖撇捺间心无旁骛的感觉,如果没人打扰,他可以写上一整天。
他摸着宣纸,低声说“谢谢。”
“嗯,不用谢,”俞星河说,“要不要现在试试笔”
池恙坐下来。
俞星河给他买了墨块,也买了墨汁,既然是要试笔,那就省事一点,直接用墨汁吧。
他选了一支比较顺手的毛笔,蘸了墨在纸上写起字来。
很久没握毛笔了,运了几笔才适应,他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俞星河”三个字。
俞星河看着他写。
十分周正的楷书,隽秀端庄,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
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写得这么好看。
小时候母亲总嫌弃他的狗爬字,让他多跟池恙学学,可他那时候性子顽劣,总说明天再说,没想到这么一拖,就再没有了机会。
十五年的时间就像指间里的沙,越想攥紧,越什么都不剩。
现在池恙重新回到身边,他才又有了一点安全感,不过他怎么还没写完
接下来这是要干嘛,要画画吗
“小池哥哥,你这画的难道是荷塘月呃”
这好像不是荷叶,这是被子吧。
画的是个躺在地上的人。
毫无形象,睡得四脚朝天。
旁边还有一双拖鞋。
等等。
这不是他今早起来时
俞星河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不是说好的没起夜吗
小池哥哥居然骗他
他挠了挠自己泛红的耳根,目光躲闪“那个我突然想起叔还等着我回信呢,我先去给他打个电话,小池哥哥你慢慢练。”
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池恙看着那幅画。
几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年轻的身形,虽然形象差了点,但温馨和谐是真的。
池恙眉眼柔和了些,他用ad把画拍下来,上传到大眼仔。
嗯,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公开发布了,设为“仅自己可见”吧。
给相册也取个名字好了。
就叫“私人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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