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口时,殷晴乐心里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晏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等她,光是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她便不忍心细想他的经历。
殷晴乐凑上前,观察晏不知的神情“我知道你等了我很久,却无法和你感同身受,你、你会不会怪我”
晏不知张口,想说些什么,又合上嘴。
他垂下睫羽,唇角划过好看的弧度“只过了三日,你便回来看我,我很满足。”
“不是这样的。”殷晴乐一见晏不知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开始拧巴,“我那边有强制措施,回到那儿以后,必须待三天才能返回这儿。”
“一得到允许,我就冲过来了。”她解释,可怜兮兮地往他怀里蹭,“我也很想你。”
是晏不知万分熟悉、朝思暮想的感觉。臂腕中有了实物,暖融融的,令人想要落泪。
“原来如此。”晏不知收声,小心翼翼藏起哭腔。
殷晴乐不在的日子里,晏不知过得很平静,平静得他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一切。等重新见到她时,他才明白,那些所谓的云淡风轻,不过是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压下,压抑到极致,只等一朝爆发。
欲望一并滋生。
最开始,他只想见到她。等美梦成真后,心里的空洞却还未填满。
她是回到这儿来看他的,而不是永远留下。她和他的距离,宛如天上人间。所谓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想来便是如此。
“你还会离开吗”他问,眸色深沉,像是海啸前风平浪静的水面。
像晏不知这样的人,心思很沉,常常会将苦闷压在心底。面上不显,但心底已经挤压了无数负面的情绪。殷晴乐了解他这种人,情绪如果不能得到释放,很容易憋出毛病。
他现在就是这样,短暂失控后,又把喷涌而出的激动全数压下。
殷晴乐趴在他肩上“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我所说的家乡,其实是另一个位面嗯,你可以理解为传说中的三千小世界之一。我离开之后,遇到了把我送到这个位面的人,他们说哪怕时间流速调到最低,我这边的一天,也相当于一个月。”
晏不知的身形僵了一瞬,她听到他低低的呢喃“一月一次么”
刚刚才见面不久,一下子又要承受这样的分别。他说话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头颅一并垂下,殷晴乐能听到他轻声吸气。
殷晴乐实在受不了了,她本想一点点循序渐进,和晏不知说穿越局的事。他越是消沉,她就越是心疼。
她无法想象这三年以来,晏不知的心情是怎样的,他又是怀有怎样的情绪在等她。
她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殷晴乐的脑子一片空白,她现在唯一能相处的办法就是
“知知,你看着我。”她挺直腰杆,示意晏不知抬头,然后俯身亲了下去。
舌头顶开嘴唇,撬开牙齿,不断深入。
他需
要一个发泄的途径,那么她就会给他。
主动权几乎顷刻被抢走,舌尖被攥住,肆意地探索每一个角落。殷晴乐的面颊滴下晶莹的水珠,顺着眼角滚落。
泪水和冰冷的唇舌一并离去,晏不知俯身,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吻。缓慢游移,含住她的唇瓣。
再度用力吻下,爱意汹涌而知,想要把对方彻底淹没。直到把殷晴乐亲得卖力推他后,才带着笑离开
“但就算真如你所言,也没关系。”
他拉过殷晴乐的手,牵引掌心覆上面颊“我等得起,修士寿命漫长,即使等千百年也没关系。你大可去做你在那边想做的,等你得空了,花一天的时间来看我,我带你去看这边的湖光山色,见顾人叙旧。我知道我能给你的,和你在那边拥有的,永远无法比拟,所以,你只要偶尔想起我,来看看我便好。”
殷晴乐的目光长久地落在晏不知身上,他的眉目柔和,不带霜雪,说出的话一字千钧,皆为不改的承诺。
心头酸涩,指腹蹭着泛红的嘴唇,她几乎是冲口而出“你没必要这样,我们直接隔了那么大的沟壑,也是我先决定离开你身边,回到原本的位面。哪怕你忘记我,重新开始生活,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吧,青崖对你也不错,要是你愿意,你也能像常安道那样”
要是穿越局那边没有松口,或是她没有在最开始把灵药给他,晏不知就得长久地被留在这个位面,每日都心怀期待地做着无谓的等待。
殷晴乐爱着晏不知,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站在他的角度想,才不想让他把自己困住。
晏不知摇头“不用。”
殷晴乐气呼呼地和他僵持“就连这个世界,这个天道,都是在亏欠你。要不是它疏于防备,怎么会让其余位面的存在跑进来,闹了那么大一出事”
“你本来应该像常大哥那样,天赋卓越,一生顺遂,拜入好师门,日行千里踏山河。那样的人生,你不羡慕吗”
晏不知当真认真思考片刻,而后弯起唇角。他慢慢伸手,很小心、很小心抱过殷晴乐,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我一点都不羡慕。”他张开五指,扣进少女指缝,轻轻摩挲。呢喃的语气低沉婉转,仿佛气音,殷晴乐得使劲儿把身子往近里贴,才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不会遇到你。”晏不知说。
“我算是什么”殷晴乐气笑了,“是你受苦三百多年,天道看不下去,扔给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姑娘当礼物吗”
她听到一声低笑。
凉气几乎是贴耳划过,唇瓣每一次开合,都把耳垂蹭得愈发敏感。
“那真是全天下最好的礼物。”晏不知握住她的手,满眼都是柔情蜜意,“阿乐,你对自己的评价有失偏颇,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他语调温柔,把少女激得满脸通红的情话与赞美,如水般倾泻而出。
殷晴乐捂住耳朵
,没有任何效果,修士的传音实在是太作弊了,根本拦不住。她浑身发烫,连带着肚子都开始疼。
她胡乱扯过袖子,把脸挡住。到后面,仗着自己穿了裤子,把裙摆掀起,将自己一颗脑袋罩得严严实实。
晏不知的声音停了下来。
殷晴乐憋着股气,半天没动,结果换来自己身体凌空。她放下裙摆,茫然地抬头,看到晏不知表情含笑,其中带有一丝无奈。
“怎、怎么了”
你何时来的葵水”晏不知神色郑重,发出叹息,“在地上坐了那么久,可有冻着”
殷晴乐懵了一瞬,而后迅速扯住裙角,捂住下半身“是是是、是吗它上个月就没来,我猜可能是我雪原的时候被冻着,我也一直在等它。”
她讪讪笑了笑,在晏不知把她放下时,鬼使神差地抬手,抓住修士的衣角“我突然想到了,满打满算,我们才认识两个月。两个月在你的人生中,不过是沧海一粟,真的值得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吗”
“不是沧海一粟。”晏不知纠正她,“和你相遇,是独一无二的稀世之珍。”
殷晴乐被他哄得找不着北,晕晕乎乎地把什么“两个月在一起算不算闪婚”、“情侣相处腻歪怎么办”、“修士间会不会有七年之痒”等等莫名其妙的问题,通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等她终于想起来,还没和晏不知说穿越局的事,他已经拎起摆在门口几案上的竹篮。
“你要去哪儿”殷晴乐从椅子上弹起,开始检查自己有没有弄脏角落。
“别担心,法衣会清理掉痕迹,但终归不太方便。”晏不知回身,在殷晴乐耳边小声地说,“我去与你买月事布和红糖。”
末了,他轻蹙长眉,伸手勾住殷晴乐的皓腕。
说是要走,却拉着她的手,半天不肯松。生怕他一转身,眼前的女孩就会消失不见。
“不用你去。”她得意地扬手叉腰,“没关系,我就防着它来,特地带了卫生巾。就在我包里我包呢”
殷晴乐终于想起来,再从邪神体内钻出的时候,她嫌登山包碍事,把它给甩了。
“我是笨蛋。”她把脸埋进晏不知的手,借他的掌心降温。
晏不知替她圆“当时情况危急,换了是我被它拦住,也一定会卸下负累。”
危急吗
殷晴乐抬起脑袋“可我当时一点危险都没有,只是想早点见到你,才把包扔了。”
晏不知“”耳廓迅速攀上一抹绯色,他别开目光,意图把手抽走。
“我手凉。”他轻声提醒,想了想,“我让和光把你的包带回来,你先放开我,我去烧热水。”
“你怎么知道女孩子生理期怕受凉”殷晴乐没想到晏不知还懂这么多。
“热水的话,直接用灵力不行嘛”她目光疑惑,旋即警觉,“难道你的灵台,到现在还是崩坏状态”
要不是联系断开,她恨不得立刻把脸贴上去,好好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状况。
晏不知并成一个问题回答她“我学来的。”
看他很熟练地生火,取水,殷晴乐这才发现,这间竹屋不像是清心寡欲修道士带的地方,反而充满生活气息。
“你和什么朋友合住在这儿吗”殷晴乐的视线晃悠一圈,开口。
“不,只有我一个人。”晏不知从橱柜中取出一个汤婆子,并指一点后,塞到殷晴乐手中。
殷晴乐一摸,发现汤婆子已经变得暖乎乎的。再去看晏不知的身影,动作顺畅,行云流水,隐隐约约看出了一点炫耀
像是刻意在卖弄自己学有所成,成了一个值得托付的好郎君。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殷晴乐吐槽。
见晏不知微微侧脸,她继续说“孔雀。那种见到喜欢的姑娘,翘起尾巴开屏的孔雀。”
晏不知怔了片刻,而后认真点头“嗯,正是如此。我一直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普通凡人,三年时间,也算学有所成,总该展示给你看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