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宫,你说皇后娘娘何时能将这红盖头绣完”
因为绣工精湛而被拉过来教导未来皇后绣工的张尚宫愁眉苦脸地与身边的李尚宫感慨,“果然人无完人,这一方面出众另一方面就的弱一些,皇后娘娘在朝堂上能力出众,果然就在别的上面有些疏漏啊。”
想起被皇后娘娘绣废的几个帕子,张尚宫愁得头发都多掉了几根,陛下让她们好好教导,皇后娘娘自己也笃定自己肯定能学会,但这位主子的绣工是在是一言难尽,属实是神仙来了也教不会的地步。
李尚宫浅浅叹息,摇摇头道“依我看啊,陛下现学绣工可能都比皇后娘娘的手艺好一些。”
两位尚宫大人边说边走远了,独留魏媗宜在紫宸殿的门外笑岔了气。
原来阿韵的绣工还是这么差劲啊,前些日子还信誓旦旦地说肯定能学会,她还真就相信了,原来都是说大话她现在进去看看阿韵绣的东西都是什么样,不能放过这个笑话她的机会。
魏媗宜脸上挂着笑,端正地走进紫宸殿。
皇兄身边的临寿不再殿外,想必皇兄也不在,应该是在勤政殿议事。
她没让外面的宫女通报,脚步轻轻地走了进去,探头一看,果然见阿韵正坐在窗边的榻上,无比认真地研究手中的绣品。
听说红盖头只能最好一次绣成,这样寓意才好,所以她没敢直接在红盖头上下针,这几日一直在用绣帕子练习花样,之前她和媗宜互送过荷包,她在荷包上绣过“平安”两字。
虽然将字绣得歪歪扭扭了些,但好在媗宜绣的荷包也不怎么样,两个人谁也不说谁,倒还像那么回事。
但这次不一样了,红盖头上面的花样繁复,尤其是她这红盖头上面要绣凤凰,女工手艺拿不上台面,只能请尚宫女官来教,谢韵本以为这也没多难,但真正上手之后才发现是她将这门手艺想简单了。
手帕子绣坏了好几个,绣工却不见长进,可真是比她写策论还要难啊
“呦,我瞅瞅阿韵绣成什么样了。”魏媗宜走上前来,抽出了谢韵手中的帕子,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看了起来。
“这也还成吧,阿韵你别灰心,会绣好的。”
“说这话之前,先把你幸灾乐祸的笑容收一收。”谢韵生无可恋地看着手中细针,手腕一转,将绣花针插在了绣筐上面。
要不是明德书院那边没什么事情可以忙,她现在是真的清闲下来了,才不会在这里琢磨这个,也不知道她前几天为什么脑袋抽了,跟魏湛夸下海口说她一定能绣好,现在好了,估计她是没有红盖子可以用了。
“阿韵啊,我记得当朝皇后大婚是大周的第一例,此前没有先例的,也没有宫规说皇帝皇后大婚一定要红盖头的,前朝的中宫册封礼,好像就没有红盖头,要不咱们直接将红盖头去掉,改成凤冠金帘好了。”魏媗宜好心地建议道。
谢韵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垂眸思考,最后摇
摇头,叹息道“那岂不是要被你皇兄笑话了,而且我找两位尚宫教导绣工的事情都传出去了,结果到大婚的时候却要去掉红盖头
这才刚当上皇后,就要被世家们笑话去了,着实掉脸啊。”
虽然她的名声不怎么样,但现在的名声都是谢韵谢大人的,谢大人做的事跟皇后有什么干系,她可是要好好维护一下身为皇后的颜面的
魏媗宜嘻嘻哈哈地笑,声音愉悦,“那怎么办哦,我刚刚来的时候可是听张尚宫和李尚宫说了,就是现在让皇兄学一学,可能都比你学得好呢要不你直接让皇兄去绣吧,看他点不点头。”
谢韵眉眼一亮,还真就认真地斟酌了起来,“你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啊你说什么”魏媗宜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韵。
不是吧,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啊,皇兄那个脾气,怎么可能会绣红盖头嘛
魏媗宜十分了解亲哥的性情,觉得帮阿韵绣红盖头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按理来说,魏湛是应该拒绝的,但谁让他面对的人是谢韵呢。
谢韵真是他此生最大的劫数啊。
“你说什么你想让朕帮你绣绣红盖头”魏湛坐在圆桌前,不可思议地看着谢韵,觉得嘴里的饭菜瞬间不香了。
他在谢韵面前大多数时候都自称为“我”,但现在连“朕”都用上了,就说明他是真的拒绝这件事的。
“小点声嘛,陛下这么大声做什么,会吓到我的。”谢韵虚弱地捂着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魏湛“”被吓到的应该是他才对吧。
“你前几日还笃定地说会绣好这个红盖头呢,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这不像是你的性格啊”魏湛试图说服谢韵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谢韵低头扒拉碗里的米饭,无奈道“是啊,我之前是这么想的,没觉得这个有多难,但刺绣这件事的难度,超出了我想的想象,我于此事上实在没有天赋啊,两位尚宫都说了,就算是陛下现学都要比我学得快呢”
“哪个尚宫说的,朕听听是谁这么大胆。”他即刻就派人革职,撵出宫去
“呃嗐陛下不要说笑,为君要仁慈明德啊怎么能随意问责呢要不这样,陛下帮我绣红盖头,我这几日去和掌膳食的女官去学做菜,每日晚上都亲自下厨,给陛下做菜如何”
“其实咱们可以不用红盖头,直接去掉就行了。”
“那不行我其实还挺想要的,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击掌为誓。”
说罢,谢韵抓着魏湛的手,强行与他击掌,“那就多谢陛下了。”
魏湛“”
你看我像是愿意的样子吗,但即便很不想绣,瞧见谢韵因甩出包袱而欢欣鼓舞的样子,他也就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只能被谢韵强托硬拽去听尚宫女官讲绣工。
谢韵将尚宫女官请过来重讲刺绣,让魏湛在一边观看,实际上是要魏
湛去学,她暗中神游。
一连几天,魏湛终于在谢韵的催促下拿起了绣花针,亲自画了红盖头上的花样,学着劈线刺绣。
“这红盖头你以后要是弄丢了弄坏了,朕就罚你重新绣十个出来。”
谢韵靠在魏湛身侧赔笑,“那必然是要当做传家宝留给归云的让她以后也找一个能绣红盖头的驸马回来,连刺绣都不会的男人咱们不要”
“那倒也不必,你不许在归云面前说这些,不只是归云,跟谁都不能说,你要是拿这个事去跟魏泽他们几个炫耀,朕就禁你的足。”
“好好好,都听你的。”
魏湛一脸无奈,仔细研究手里的绣棚,得亏这段日子不忙,不然他就不用睡了。
“对了,你不是要亲手做菜么都好几日了,你说的菜呢”
谢韵干笑,“不是没做,就是吧怕端上来毒死陛下。”
别说她没做,她还真去学了,就是她在做菜上面也没什么天赋,笨手笨脚的,烧出来的菜也是黑乎乎一片,搞得御膳房人仰马翻战战兢兢,所以烧菜这个事就暂缓吧,等她再学学的。
“呵呵,朕就知道你是糊弄朕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谢韵笑容满面地安危,“莫急莫急,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临城,在经过了半个月的困守之后,被斩断粮草与援军的临城叛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凌风军大获全胜,收复了被雍王占领的临城。
昭意不理攻城事宜,她始终跟在魏泽身边保护,不肯离开半步,这日攻城之时,大家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了,所以魏泽也整理好盔甲准备上阵,但却被昭意强行拦住。
魏泽斥责她不听军令以下犯上,但昭意丝毫不惧,只因她是天子心腹,领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前来,坚决不允许恒王亲上战场。
她武功高强,魏泽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歇了上阵鼓舞士兵的想法,坐镇后方看着临城被攻破。
军情送到盛阳城,天子下令大军折返,留下部分看守临城,并派了御史前来接管。
大军进入临城,整整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临城叛军尽数擒获,率领大军返程。
大获全胜,斩杀叛贼雍王,这本是喜事,哪知刚要返程路刚走没多远,临城周边的小城就被外邦攻打,圣旨很快下来,命一位副将带着大军去抵御边境骚乱,而恒王魏泽还是按时归京。
昭意选了一队轻骑护卫,与魏泽一起往盛阳城赶路。
现在是腊月底,一路上大雪纷飞,天气寒冷,临城的叛军虽死,但雍王随身的死士没有尽数被斩杀,昭意没有放松警惕,一路上都很小心。但路过一处密林时还是遭到了死士伏击。
她低估死士的数量,高估了魏泽的武功。
魏氏皇族原是西南军阀,先帝身手很好,几位亲王皇子的武功也不差,昭意之前在魏湛身边护卫,见识过天子矫健的身手,原以为恒王就算身手差一点也不
会差到哪里去。
谁能想到他是真不行呢,怪不得陛下和谢韵都嘱咐她看住魏泽█,不允他上战场。
昭意武功好,但她厌水,水性不好,可是翩翩正巧的是魏泽掉下去了。
就算水性不好,这江她也得跳,昭意被皇室暗卫营养大,发誓拼死效忠,拼上这条命,她也要救魏泽。
就这样,两人相继消失在滚滚江水中,等侍卫们击退敌人去寻他们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咳咳咳”
河岸边,魏泽托着昏迷的人上岸,他头脑昏沉,浑身发热,几乎要站不住。
但身边的人还昏迷着,他咬牙强撑,想要托着她走远一点去找附近村落,可惜身上没有一丝力气,走了没两步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了。
再醒来时,他身在一处山洞中,火光映照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他眼前模糊,能大概看个影子,察觉身边的人正在拢火烤肉。
“昭意”魏泽口干舌燥,声音嘶哑。
“醒了”昭意拿起身边的叶子,叶子里卷起来的水一点点喂给他,“殿下可有哪里不适”
魏泽有了一点力气,从地上缓缓做起来,他用力的揉了两下眼睛,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在眼前晃悠了两下。
“有事,我看不清了。”
能看见,但是看不清,像是眼前蒙了三四层纱一样,看什么都只有一个影子,十分模糊。
昭意伸手在魏泽眼前挥了挥,又让他再闭眸歇一会,结果魏泽躺在地上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的眼前就变成了漆黑一片,彻底看不见东西了。
好在魏泽本人还算淡定,安安静静坐在原地,没有因为看不见而失态。
天都黑了,想要走出这里也得等天亮再说,而且官服肯定会派人过来寻找他们。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昭意将烤好的肉递到魏泽手里,让他吃饱就老实睡觉。
这肉很香,但口感很特殊,不像是平常吃的禽畜,也不是山里的野鸡,“这是什么肉”
昭意看了眼旁边被处理剩下的蛇皮,沉默了一会,淡定道“鱼肉。”
“鱼这不像啊。”
魏泽觉得口感不对,但也没追问,三两下将手里的这些都吃了,吃完,他想起来之前遇刺的画面,又问“你不会水,为什么要跳下来”
“救你。”
“可是你不会水,是我救你上来的。”
魏泽水性好,知道自己跳进水里不会出事才敢跳的,可是昭意明明水性极差,落进水里不用说救人了,自身都难保,她这样怎么有勇气跳下来救他
“无论救不救得,都要救。”
魏泽轻笑一声,无声叹息。
这个暗卫还真是执拗,一点不会变通,明明留在岸上去搬救兵更划算一点,就这样跳下来岂不是一起找死。
他想这些干什么,现在眼睛都瞎了,还有心情瞎想呢,等回了盛阳城,谢韵说不准要怎么笑话他。
眼睛看不见了,魏泽心里复杂,本是睡不着觉的,结果现在天寒地冻的,他又发了高热,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昏过去了还是烧糊涂了,就连旁边点着火堆也感受不到丝毫热度。
腊月冰寒透骨,昭意闭上眼睛靠在山壁上小憩,听到旁边人的呓语之后就迅速睁开,她伸手探了一下魏泽额头上的温度才发觉他又发热了。
“殿下,恒王殿下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天这么冷,也不知道救他们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再这么下去,这人怕不是要烧成傻子了。
眼睛瞎了,明日脑袋再傻了,人保护成这样,她回去得挨罚了吧
不能这样放任不管,昭意跑出去找干草,等她顶着风寒回来的时候,魏泽整个人都跟被煮熟一样。
她将干草垫在山洞最里面,将魏泽拖到干草上面,又出去找能生火的树枝,但这个地方前两日下过雪,树枝都是湿的,能烧的没有多少。
很快火堆上面的火就一点点暗了下去,山洞里面冷得透骨。
恒王要是真死了,她哪有脸回盛阳城,关键时刻小命比什么都重要,她本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这些都不重要。
昭意三两句说服自己,利落扯下魏泽身上披着的大氅,躺在他身边紧紧抱住他,然后将大氅盖到两人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