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姜姜心里也惊了一下。
她本不想问得这么直接，尤其是现在她跟纪絮桉的关系正处在一种十分紧张的情况下，这句话很可能让纪絮桉怀疑起她的目的。
但姜姜还是说出来了,反应过来之后，她不禁抿了下嘴唇。
纪絮桉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她没想到姜姜会这样问她。
“你觉得我是在怀疑你”纪絮桉的嗓音有些艰涩，拨弄姜姜头发的那只手也慢了下来，她垂眼看着镜子里姜姜的表情,一时只觉得荒唐。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纪絮桉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了解姜姜的想法了，没想到真实情况比她想的还要让她难过。
“尽管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只要你说我就会信。你虽然嘴上说着好，但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对吗”纪絮桉控制不住地问道。
所以姜姜才会在听见自己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又在怀疑她。
原来她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她是根本就没信任过自己。
纪絮桉想到了姜姜的“坦白”，她本以为，姜姜肯向她透露穿越的事情，已经算是很信任她了，却没想到这很可能只是姜姜迫不得已之下的选择。
纪絮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她跟姜姜之间还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如果她们不把某些事情说开，或许这个距离就永远不会被拉近。
姜姜在听到纪絮桉的质问之后，也有着片刻的沉默。
看着镜子里纪絮桉脸上掩饰不住的伤心和失望,姜姜的心情也莫名有些压抑。
“我如果真的完全不相信你，就不会把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你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正面对着纪絮桉。
纪絮桉关掉吹风机，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急促而凌乱。
“纪絮桉。”
姜姜没再叫她姐姐，她很少这样郑重且认真地叫纪絮桉的名字，语气里甚至透着股决绝。
“你觉得我不信任你，可你又真的信任过我吗”
“从我们初见开始，你就处处怀疑我的目的，对我的防备丝毫不加掩饰。”
纪絮桉动了动嘴唇，想替自己解释两句，可姜姜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我知道，那时候你还不了解我，这不能完全怪你。”姜姜说到这里，眼睫微微垂了下去，“可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我没办法当它不存在。”
“包括后面。”姜姜顿了顿，“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会跟别人在一起，可你还是一直怀疑我会变心。”
“直到我向你坦白之后。”姜姜复又抬眼直视着纪絮桉的双眼，“你嘴上说着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可你不还是处处向我打探有关我那位未婚夫的消息么”
姜姜像是真的豁出去了，
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话，终于被她说出了口。
“纪絮桉，我不知道你跟我说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你比我聪明太多了，我看不透你。”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所有的抉择权都在你的手上，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我了，只需要稍稍向某些人透露我的身份，就能让我彻底消失。”
姜姜说着，眼眶慢慢红了起来，她似乎不想让纪絮桉看清自己的狼狈，所以又垂下了脑袋。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的身上没有任何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你是一个生意人，没有利益可图的时候，你会为此费心费神吗”
原来姜姜心里是这么想的。
纪絮桉感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透姜姜，或者说是她被姜姜所表现出来的乐观给欺骗了，所以她没有想过，原来姜姜心里也会有这么多的担忧。
但与此同时，纪絮桉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她蜷缩起指尖，目光定定地看着姜姜。
“你觉得我答应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有利可图”
在姜姜心里，她就是一个这么冷漠无情的人
一旦没有利益可图了，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姜姜抛弃
姜姜不说话。
纪絮桉见状，哪儿还能不明白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如果真是为了利益，那我为什么不选择符潇吟”
“有那么多人供我选择，我为什么偏偏选了你”
姜姜移开视线，她的身体也有些紧绷，因为姜姜预感到，纪絮桉接下来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她想听的。
其实刚才在浴室里，被谢绡点破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之后，姜姜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会儿她就想着，或许自己应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纪絮桉对她的看法。
或许某些事情早有预兆，只是姜姜不愿意相信，潜意识里她不想承认，自己可能也是有一点喜欢纪絮桉的，毕竟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互相隐瞒的事情也很多。
再加上姜姜不确定自己对纪絮桉的喜欢有多深，或许这只是一种依赖，就好像她很感谢纪老太太对她的关心一样，纪絮桉毕竟也为她做了不少事，姜姜的内心并非毫无动容。
姜姜尚且还处在纠结之中，她没想到纪絮桉会先一步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所以姜姜干脆将计就计，把自己想说的一些话给说出了口。
但在纪絮桉的注视下，姜姜并未将自己的这些小心思表露在脸上，光从她的反应来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是在故意引导纪絮桉说出这些话。
在纪絮桉紧逼的视线之下，姜姜似无可奈何地小声回答道“我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
“或许你只是觉得，你轻薄了我，你的良心上过不去，再加上奶奶一直给你施加压力，所以你才妥协了。”
纪絮桉死死地掐紧了自己的掌心，“我不是”
她忽然想不到该怎么反驳姜姜，因为这的确是她做出
来的事情，但那时候纪絮桉是怕吓到姜姜，所以才故意装作只是为了对姜姜负责。
在做下决定的时候，纪絮桉根本想不到会有今日。
她感到很可笑，所以，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纪絮桉看着姜姜微红的眼眶，内心的无力和后悔几乎将她吞没。
好半晌之后，纪絮桉才哑着嗓子说道“是我做错了。”
她动了动指尖，近乎无措地看着姜姜，“我脑子不清醒，总是做一些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也害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
姜姜始终低着头，她没有出声，眼角却有水光一闪而逝。
纪絮桉的双眼也有些泛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并不会为了良心上的一点不安而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我答应同你结婚，跟其他所有的因素都无关，只是因为我想这样做，仅此而已。”
纪絮桉的语气很郑重，嗓音也透着股哑意。
这些话憋在她心里已经很久了，纪絮桉本以为说出来会很困难，可此时她却意外地勇敢了一回。
“因为我喜欢你，不是姐姐对妹妹的喜欢，是想跟你谈恋爱，结婚，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你能明白吗”
姜姜好像愣住了，那双泛着水光的杏眼睁得大大的。
纪絮桉不知道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她想，或许直到现在，姜姜都还是觉得她在说谎吧。
可她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纪絮桉此刻只想把自己的心意都传达给姜姜，至少不要让她们之间的误会更深。
“那天晚上我之所以吻你，跟酒精没有关系。”
纪絮桉试探地朝姜姜伸出手，指尖很轻地落在了姜姜的脸侧，姜姜没有躲开，任由她温柔地替自己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纪絮桉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似的，乱得都快找不到节奏了。
“那枚戒指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就算没有那一次意外，我也会找机会跟你告白的。”
姜姜听见这话，才算是真的愣了一下。
她还以为那是纪絮桉临时买的。
纪絮桉注意到了姜姜眼里的惊讶，她闭了闭眼，又道“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转变，从来都不是因为负责，而是我顺势而为。”
“是我卑鄙无耻，利用了你的心软。”
姜姜静默良久，她没有再落泪，脸颊却隐隐透着绯色。
不知过了多久，姜姜才轻声问道“那当时，你为什么要反复强调，你只是想对我负责”
正是因为纪絮桉那时一个劲撇清关系的态度，姜姜才始终不相信，纪絮桉可能是喜欢她的。
这个问题直戳要害，纪絮桉沉默了好几秒后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
“因为我觉得，你不喜欢我。”
向姜姜坦白自己内心这些懦弱的想法，对纪絮桉来说是一件极具挑战的事情，但此刻她还是没有选择再次隐瞒。
“你只是把我当成姐姐。所以我想，要是你知道一直以来被你信任且依赖的姐姐，对你其实抱有另外的想法，你说不定会被吓到。”
那个吻不就让姜姜十分抗拒么
纪絮桉艰难道“我担心你会因此远离我。”
姜姜哑然。
原来纪絮桉的心里也装着这么多的不安，如果不是她主动说出来，姜姜大概永远也无法猜透纪絮桉的这些想法。
她跟纪絮桉之间，或许真的有很多的误会。
好一会儿之后，姜姜才又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纪絮桉垂着脑袋地站在她面前，并不答话。
姜姜深吸了一口气，“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她把纪絮桉刚才的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纪絮桉。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