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学院春季招生的时候,百姓们对于学院还有诸多疑问,大点的孩子都不愿意送到学院来。但到了秋季招生的时候,学生数量直接翻了一番。
尤其是十二岁以上就读的中学部,人数由原先的二十人,扩充到了八百人。甚至有不少原先就读职院的学生,要求重新进入中学部就读,就算是交钱也没关系。
边实见这么多学生要求入学中学部,但底子却又太薄,于是找了云舒商量,想将原先按照年龄划分年级,改为按照成绩划分,开设中学部入学考试。
云舒经过边实提醒,也觉的自己原先设定的年龄划分不太合理。
现今的情况跟他所在的时代不同,这些孩子不是从七八岁就开始接受教育,到了十二岁基础都已经打好了,入中学部能够很快接受中学的课程。
现在这些入学的学生,很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也就那些想从职院转院的学生情况稍微好一些。
于是西州学院首次开设了中学部入学考试。
考试成绩合格者进入中学部就读,成绩不合格者进入小学部。
与此同时,小学部的学生也可以参加此次考试。这既是中学部面向社会的入学考试,也是小学部的升学考试。
由于是第一届入学考,虽然边实已经将题目出的比较简单了,但八百人参加考试,也只有不到一百人顺利通过了考核。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小学部升上来的学生,即便是职院的学生,也只有零星几个考上了。
而参加此次入学考试的,也不全是十多岁的少年,还有些是参加过科考却落第的成年人。
他们没有去应聘低年级的文史老师,而是选择了当学生,只是很可惜,因为算术的成绩,导致没有顺利进入中学部,而是去了小学部与几岁的孩子们一起读书。
于是,西州学院里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那就是部分教室里,听课的学生当中甚至出现了父子乃至爷孙。
不过中学部的考试,每半年都会举行一次,且不要求考试者的年龄,所以这些进入小学部的学生,只要将偏科的学科补上,依旧可以通过考试,进入中学部,甚至是之后的大学部。
此时的学院食堂里,就有不少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与七八岁的孩子同桌吃饭。
云舒只扫了一眼,见大家都很坦然,也就没再过多关注。
余子安和梁方等人快速扒完碗里的饭,随后对着云舒行礼告退。
只是他们刚走到门口,就见梁方又折返了回来,小跑到食堂窗口,对着里面打饭的妇人说道
“婶,墨院长今日没来吃饭,想来又是忙忘了,我们几个刚好过去找他,想顺便将他的饭菜带过去。”
打饭的妇人自然认识这几个学院的风云人物,而且她刚刚还看到这几人与殿下一桌吃饭呢,见对方是给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院长带饭,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好嘞,我去拿个饭盒。”
不一会儿,妇人就用饭盒装好了饭菜,还用一块厚实的皮毛裹起来保温。
梁方道了声谢,拿着饭盒跟上了余子安等人。
他们刚走,食堂门口就响起了哨声。
这是学院午餐结束的哨声。
随后有人大喝一声道“午餐时间结束,所有人放下筷子,清洗餐具。”
自从沙州城被袭击,西州的百姓们就开始了日复一日的操练,而作为西州未来的西州学院,自然也不例外。
西州学院在数月前就开始了军事化管理,分年龄段进行日常操练,除此之外,还严格规定了作息时间、用餐时间。
这规定是云舒定下的,他既然来了学院,即便只是路过,也得遵守规则,幸好他在哨声响起前,将饭菜都吃完了。不然哨声响起不准再吃,而食物又没有吃完,可是要受罚的。
云舒端起餐盘到洗碗池那里清洗的时候,刚巧碰到边实和文学院的几位老师从学院食堂二楼下来。
学院食堂一楼主要是供学生们用餐,而老师们大多会到二楼去,使用专门的教职工食堂。云舒比较随意,每次来都是直接跟学生们挤在一处。
边实一下楼就见到了云舒,即便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依旧精神抖擞。
他快走两步到云舒跟前,“这么冷的天,殿下您怎么亲自来学院了。我刚还说想去王府找您呢。”
云舒将手中的餐盘递给身后的人,让其放到餐盘架上去,随后掏出巾帕擦了擦手。
边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云舒道“研究院的名单,已经拟出来了,请您过目。”
这份名单上的人名并不多,第一个便是物理学院院长墨明尘,接下来是农学院院长庄农,甚至盛光都在名单上,但却没有文学院的任何一人。
云舒看完后,将名单重新叠好,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边实。
边实一副但凭他做主的模样,云舒又扫了一眼边实身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几位文学院老师。
不愧是做过太傅的人,对人心这套的运用简直炉火纯青。对方明显是给自己拉拢人心的机会,云舒自然也不会拒绝。
此处人多嘴杂,不适合谈论要事,于是云舒点了下头,道“到你办公室说。”
边实立即应下,两人抬步往外走。
文学院的那些人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跟上。
云舒转头看他们站在原地没动,说道“你们一起过来吧。”
学院的教学楼和办公楼在这半年又建了不少,毕竟学生和老师都增加了不少,不多建一些教学楼,学生们都要没处挤了。
好在之前画的地足够大,而且有了钢铁厂和水泥厂后,学院现如今的教学楼都至少是两层的。
青砖绿瓦的二层教学楼,楼前匆匆走过戴着厚实的帽子围巾的学生,乍一看,倒是很有现代大学的氛围。
边实一边走一边感慨,“谁能想到大半年前还收不到多少学生的西州学院,如今成了所有
西州学子都想进的高等学府。”
云舒的脸拢在雪白的皮毛里,闻言深以为然,当初他全免了学杂费,依旧没招到多少学生。
说到底百姓们不愿意送孩子上学,并不是思想觉悟不够高,更多的还是因为生活水平低下。
当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自然没有精力去想读不读书的问题。在他们看来,读书又不能当饭吃。
而如今西州的百姓有吃有喝有新衣穿,即便冬日里没了农活,还能进厂里继续挣钱。
当生活富足之后,自然就可以考虑子女们教育的问题。秋季招生的时候,学院还收到了一些女学生,即便数量并不是太多,但至少也是一个进步的讯号。
虽然这些家长中,有一部分人是觉得女孩子有了学识后,嫁人的门槛会高一些,往后能更好地帮衬娘家,但能让女孩入学,就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有了这部分人带动,往后学院里的女学生,会越来越多。
两人聊着,很快就到了边实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也烧着火墙,一进屋就祛除了一身的寒意。边实一边请云舒坐下,一边从炉子上提起烧开的水壶给云舒沏了杯热茶。
“有了这个火墙,西州的冬日可比京都暖和得多。”
京都冬日里取暖更多的是靠炭盆,但木炭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普通炭烧的到处是黑烟黑灰,也有少烟的银丝炭,但那东西也是极难得的。即便边实当时贵为太傅,能用到的银丝炭也很少,一大家子都得省着用。
平日里上衙用的也多是普通木炭,经常被熏得一鼻子黑灰。
如今这个火墙用的是煤炭,虽然殿下说煤炭在室内燃烧会让人中毒,但这个火墙却解决了这个问题。煤烟顺着火墙里的通道飘向了屋外,屋内只留下了暖意。
炉灶上放着水壶,一整天都有热水可以用。
边实说着火墙的事,但是跟着他们进来的另外几人,却一点都不想听什么火墙不火墙的。
这火墙好是好,但是现在他们哪有那个心思啊,他们的全部心神都在那个研究院名单上面。
与他们一同来西州的墨明尘和庄农,不仅率先当上了院长,现在又要成为研究院的中流砥柱,这样显得当初看不起这两人的他们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说他们酸也好,妒忌也罢,他们是真的想要争取一下,看能不能也入研究院。
他们可是听说了,能入这个研究院,就代表着是西州最有学识的一群人之一。
不仅云舒察觉到了他们的焦急,边实自然也看到了。
这些人刚来西州的时候,就因为墨明尘和庄农分别当上了院长,心里有一些想法。这些日子里虽然他们已经认可了西州的发展,但是对殿下的忠诚度却一直不高。
他们更多的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殿下对此没什么意见,但是边实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来了西州,自然要拥护殿下。
于是他故意没将这些人写进名
单里。
云舒也明白边实的意思。
“本王见边院长拟定的名单上,多为格物方面的人才。”
边实演戏也演全套。
“既为研究院,那研究的自然是格物方面的道理,殿下此前也极为重视格物,学院内也开展了相关的课程。不管是化肥厂、钢铁厂还是最近改良的纺织厂机械,都跟格物息息相关,因此就挑了这方面的人才。”
听到边实这般说,关济等人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此前边实就是用这般的说辞,拒绝他们的。这么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改变主意。
他们根本不指望夏王殿下会取他们这些文人入研究院,整个西州的人都知道夏王殿下推崇格物,甚至亲自教导学生们格物学科。
若是边实不为他们说话,那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研究院。
正当关济灰心丧气觉得没了希望的时候,云舒适时开了口
“万事万物都可以研究,格物是一方面,其他方面自然也需要。例如律法、田地政策等,以史为鉴,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结合当今的形势,制定合适的政策。”
关济顿时眼前一亮。
虽然殿下要求的研究,不是诗词歌赋,但是律法等方面也是他们擅长的。
边实沉思片刻道“殿下的意思是研究当今时事”
云舒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当今局势,百姓们的需求变化,商户地位提高后,他们所需要承担的税,甚至这些税可以根据价格分门别类,这些东西都是在不停变化的,所以需要有学识有眼界的人,根据实际情况不停研究,及时调整各项政策。”
云舒说完后,突然说道“本王听说关副院长曾经研习过历朝历代的律法,祖上甚至参与了大雍律法的修订,不知关副院长是否愿意入研究院不过咱们这个研究院,研究的可不止是律法。”
关济被突然点名,先是错愕了一瞬,随后是欣喜,但很快又从欣喜中回神。
夏王殿下的意思他明白了。
殿下需要文人,但是不需要吟诗作赋的文人,殿下要的是能够做实事的文人。
这也与殿下推崇格物的思想一致,他只要有用的人。
已经年过半百的关济,俯首郑重行礼,“定不负殿下所托。”
关济如愿入了研究院,云舒满意了,做了坏人的边实也满意了。
很快就到了年关。
不管是归属于西州府的砖瓦窑、煤炭厂,还是云舒的私产玻璃厂,甚至是钢铁厂、水泥厂、化肥厂都给员工放了年假。西州府的各部门官员,也都得了假期。
得益于云舒现代人的想法,放假之前,每个厂的员工除了一些福利品外,还拿了一份不薄的年终奖。
虽说年终奖不公开金额多少,但是百姓们第一次拿到年终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厂的福利待遇好。
于是在办年货的时候,逢人就问你拿到年终奖了没有
在听到对方说拿了,那就大家一起开心地哈哈笑,拍着大腿说没想到还能过这样的日子。
若是听到对方说自己没有去厂里,那就很是可惜地嘱咐对方,明年一定要进厂去。
纺织厂的女工们不仅领了薪水和年终奖,还拿回去了几匹新棉布,刚好趁着过年放假的日子,给自己和孩子们做身暖和的新衣裳。
崭新喜庆的新棉布,里面塞上暖和蓬松的棉花,穿在孩子身上别提多好看了。
以前那些穿了多少年,老大穿完老二穿,改了又改,打了一个又一个补丁,却还舍不得丢的破布袄,再也不想给孩子们穿了。
虽说棉衣也能成衣店里买,但若是有闲工夫,她们还是更愿意自己做一身,毕竟成衣的大小是固定的几个,胖了瘦了还是自己做更加合身一些,而且自己做的,还能加一点小心思,不至于大家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衣服。
做完孩子们的衣服,妇人们又围坐在一起准备自己的新年新衣。
有人说道“这次我就给自己和孩子们做了一身新衣,我家那口子,我让他自己去成衣店里买。”
有人附和我也是。上次吃饭的时候,居然敢给我甩脸色,我当场给他碗收了,爱吃吃,不吃拉倒,我还不伺候了。”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殿下说的那句走出家门是什么意思了。果然自己有钱,腰杆子才硬。那些高门大户的夫人们,有时候比老爷说话还要好使,就是因为她们手里抓着好些个铺子,家里的开支她们说了算。所以说,谁有钱,谁就有话语权。”
“我发现小翠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
“哈哈,我每日的扫盲班可不是白上的。咱们也要进步不是”
“”
女人们在家里靠着暖和的火墙,一边聊着天一边做着针线活,男人们则是拢着手,穿着差不多颜色款式的棉衣,挤在屠宰场的外面。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厂里的员工穿着统一的工作服。
今年开了荒地后,有了新作物,还有了化肥厂的肥料,再加上提高种地效率的耧车和曲辕犁,秋季的粮食收成不错。
云舒又免了百姓们开荒的田地税,于是大家的粮食全都入了自家粮仓。有些没有入厂上班的人家,粮食种得比较多,自家吃不完,就拿出来一部分出售。西州府按照市价收购。
粮食充足,又有了闲钱,到了年节,自然少不了肉类。
于是这些在屠宰场外面的男人,就是来这里买肉的。
第一次过一个丰收年,来买肉的人都很舍得。
每人至少拖了半只羊回去,有家里人口多的,直接扛了一整只羊回去。
百姓们忙着过年的时候,云舒正抱着汤婆子,指挥着王府的丫鬟侍从们,将大红的灯笼挂起来。
此前韦宗康来西州的时候,云舒出了不少楹帖给他对,而韦宗康喜爱楹帖的消息,还是吕长史告知云舒的。
于是到了年节,吕长史直接拿了裁好的红纸过来,请殿下赐几道楹帖,好让他回去挂在大门上。
云舒一阵尴尬,他的毛笔字还是练了好长时间,才敢拿出来见人的。现在让他写大字,不是在为难他吗
他直接找了个冬日手指伸展不开的理由给搪塞了过去,虽然他没有动手写,但还是挑了个喜庆的楹帖告知了吕长史,让吕长史自己写。
云舒这边忙着过年的时候,萧谨行也领着数万突勒俘虏入了京都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