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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叶以蘅在房间里躺了好几天,没怎么出门。

    吃饭、睡觉、看电影,她每天都重复着一样的生活,有时电影看到一半,投影仪还没关,她就靠在懒人沙发睡着了,醒来已经是晚上,窗外一片漆黑,一天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

    她放任自己难过几天,毕竟等到假期结束,她就不能再任性了。

    她和容温之间彻底陷入了僵局,虽说是暂时冷静,但她知道无论如何也回不到过去了。

    这几天她想了很久,或许那些问题一直都存在,只是表面掩藏得很好,她一直以为这段感情很牢固、足以支撑他们步入婚姻,直到爆发出来的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早已千疮百孔。

    他心里藏了那么多事情,却对她只字不提,所以她从来不知道他的痛苦、烦闷和挣扎。

    知道她心情不好,严桂娟和叶雄健这几天很少打扰她,不过倒是变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逗她开心。

    堂弟叶泽通也常来她跟前晃,约她出去逛漫展,她没什么兴趣,无精打采地拒绝了。

    有天,她在客厅看电视,叶泽通推开门跑进来,说是学了个魔术,要给她表演。

    叶泽通一再叮嘱“姐,你看好了,别眨眼。”

    “行。”

    叶以蘅很配合地在遥控器上按下暂停,目光从电视屏幕转移到他手上。

    只见叶泽通从口袋里拿出一条红色的丝巾,丝巾往上捋,又抖了一下,分别给她展示正面和反面。

    “你看丝巾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嗯,”叶以蘅给他捧哏,“没有。”

    叶泽通得意地挑了挑眉,手心往上抬,把丝巾拉长,右手一拂,不知从哪变出一支玫瑰花。

    那玫瑰花上面还有露水,叶以蘅看得一愣一愣的。

    “送你的。”叶泽通把玫瑰花递给她,笑得露出小虎牙。

    “你小子有点东西啊。”

    叶以蘅还真有点意外,上了个大学,突然这么会了。

    “姐,别不开心啦,”叶泽通在她旁边坐下,煞有其事地说,“听我的,你把那个放你鸽子的狗男人甩了,我给你介绍清纯男大,怎么样我隔壁寝室有一个身高185的,长得帅,还有八块腹肌,就是有点自恋,其他的没啥毛病。”

    “”

    叶以蘅语塞。

    叶泽通越说越起劲,试图打开朋友圈给她找照片“真的挺帅的,你别不信,这回绝对不骗你,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想给你介绍,他最近刚分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以蘅没好气地笑,把他赶了出去,不过倒是把那朵玫瑰花留下了。

    被叶泽通这一闹,她心情倒是缓和了不少,至少没像刚才那么郁闷了。

    傍晚,她换了身衣服,终于决定出门逛一会。

    她打算去公园散散步,不过刚走到书店,她脚步就停了下来,因为

    她看到容温在书店旁的巷口站着,他没带行李箱,只背了个黑色的单肩包。

    无声对视了一秒,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他回来的目的。

    未等她走过去,容温已经走到她身边。

    仅是一个月不见,叶以蘅好像瘦了,原本有点肉感的脸颊瘦削了不少,一向开朗的她脸上没了笑容,他还记得上次离开前她在公司楼下折返跑回来,隔着车窗提醒他过年要记得回来,陪她一起见爸妈。

    “你刚到”叶以蘅问他。

    “嗯,四点到的,”容温故作轻松地说,“阿蘅,我们去学校里走走吧。”

    庆城一中最近有校友活动,叶以蘅进去前登记了一下,门卫就顺利放行了。

    忘了有多少年没再回来这个地方,兴许有四年还是五年,她过去不敢回来,因为里面留下太多回忆,每每想起,都要泪流满面,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甚至她每次路过这个地方都会加快脚步,好像这样就能逃离那段伤痛的记忆。

    她没有想过再次踏进庆城一中,会是和容温一起。

    旁边还是一样的人,但好像又什么都变了,教学楼旁建了新的实验楼,图书馆翻新了一遍,操场变得更宽阔了,光荣榜上都是陌生的面孔。

    叶以蘅站在窗口望向他们高一的教室,问他“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坐在哪吗”

    “当然记得,”容温望向第二列后排的座位,回忆起往事,他的眼睛有了不同以往的神采,“我还记得你的学号是32,我的学号是33,你成绩最好的科目是语文,你最讨厌的是物理,你上英语课从来不走神,因为英语老师长得最漂亮。”

    叶以蘅眼睛有点酸。

    “还有呢,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有一次模拟考你数学只考了96,老师喊你去办公室谈话,你回来就哭了,一边哭一边写卷子;还记得我穿假鞋被人嘲笑,你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给我买了一双正版的耐克,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别人毫无保留地对我好,我当时发过誓绝对不能辜负你”

    叶以蘅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一眨眼,就要跑出来。

    靠在走道的栏杆,冬天的风刺骨般的寒冷,她望向不远处的操场,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她感慨了一句“过去真好啊。”

    容温眼眶泛红“你还是很好,是我不好。”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或许我不是对这段感情没信心,我是对自己没信心,我有太多衡量、取舍,太多猜疑、顾虑,是我配不上你,上个月,导师让我考虑毕业后留校,我虽然拒绝了但我会想值不值得,为了你放弃这个机会到底值不值得。

    阿蘅,你知道吗,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都很诧异,我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我向往纯粹、不含杂质的感情,但我自己却做不到。”

    叶以蘅心里颤了颤。

    他的担忧或许是人之常情,但就这一刹那,她想起了以前她曾在陆嘉望面前提起容温。

    她说容温是“只有一百块钱但愿意花九十九块钱给她买生日礼物的人”,她一直认为他们彼此是可以为对方付出所有的,甚至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前,她还在想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恋爱本来就是互相沟通、妥协、磨合的过程。

    但现在,她发现她好像理解错了。

    当他决定放弃陪她春节回来见家长,就意味着她不会是他选择的首位了,她似乎已经预见了在未来的某一天,他放弃留校的事会成为他们之间吵架的导火索,他本可以更好,却为了她停留在原地。

    “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容温观察着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是不是毁了你记忆里的那个人”

    沉默了一阵,她仍是摇头。

    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是她太不切实际了,她以为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她还停留在以前,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的他,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他们在升旗台旁的台阶坐下。

    以前傍晚时分,他们常常坐在这个位置一起看日落,神采奕奕地聊起大学的生活,那时的他们把考上好的大学当成一切的动力,把“未来”想象得和书里一样美好。

    叶以蘅双手撑在地上,忽然问他“你说,如果当初没有那场车祸,我们能走到最后吗”

    容温望向远处的飞鸟和晚霞,像是在认真思索。

    脑海中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回答时却说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说“或许会吧。”

    叶以蘅转头看他,片刻后也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们都没有拆穿。

    就当是这个假设存在吧。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或许真的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跨越了所有的困难走到了最后。

    操场上的风越来越大,把话语都吹散,发丝在风中乱舞,凌乱如同此刻的心情。

    离开时,容温和她提起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那次在安源的寺庙里,我们挂的祈福条吗”

    叶以蘅点头“记得。”

    容温眼神变得忧伤“其实那天,我在庙里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希望你过得幸福、自由、快乐。

    第二希望你还爱我。

    刚才,在飞机上我想起这件事,我发现这两者是矛盾的。我身上有太多负能量了,你和我在一起,只会被我影响,我只会让你越来越失望,让你越来越不快乐,你会懊恼,会后悔你不该等我那么多年。”

    叶以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下,容温用指腹抹干她的泪,俯身抱住她。

    “没关系,如果这两个愿望只能实现一个,我可以放弃第二个。”

    “阿蘅,愿你自由、幸福、快乐。”

    陆嘉望午睡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揉了下太阳穴,缓步往楼下走。

    刚走到转角,就听到二楼客厅传来游戏声。

    陆嘉望愣了愣,难以置信地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只见客厅的灯打开,李砚磊正拿着游戏手柄,坐在沙发,头往前倾,表情专注地望向屏幕。

    “你怎么进来的”

    这里的密码只有他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陆嘉望看向门和窗,均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吓死人了。”

    李砚磊被他吓了一跳,方向键都按错了,虽是这么说着,仍是没有放下游戏手柄。

    陆嘉望打开冰箱,拿了瓶苏打水。

    “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他声音隐含怒意。

    “猜的呗,”李砚磊很得意,“我这么了解你,不至于连个密码都猜不对。”

    眼看着陆嘉望就要发火,李砚磊不敢再嘴贱,立刻表明来意。

    “注意你的态度啊,我今天过来是有重要的事告诉你的。”

    陆嘉望懒得听他废话,下颌绷紧“十分钟后,从我家离开。”

    “靠,你还不信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李砚磊把游戏手柄都扔到一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选一个”

    陆嘉望走到阳台,准备给李砚磊他哥打电话,忽然听到身后的李砚磊说“我特意来告诉你,叶以蘅分手了。”

    陆嘉望放下手机,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喜悦来临前,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不知所措。

    他立刻转过头望向李砚磊,观察他此刻的表情,似是想确认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连开心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李砚磊是故意骗自己的。

    李砚磊耸了耸肩“可靠信源,你爱信不信。”

    李砚磊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说话都硬气了不少,这人刚才还要赶自己走呢,现在不得把他当大爷供起来。

    事实上,他观察叶以蘅朋友圈好久了。

    自从过年以来,她朋友圈都很少发了。以前隔三差五还发点吃吃喝喝的,还有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自拍什么的,屁大点事都能发一发。

    按理说春节出去玩应该有很多东西可以发,但实在反常,这几天,她一到凌晨就开始分享歌曲,配上几句伤感歌词,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她又把动态删了,他一看那朋友圈风格,十有八九就是分手了。

    早上,找了人一问,还真是。

    回过头一看,陆嘉望已经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李砚磊连忙喊住他。

    他说“你还没问坏消息呢”

    走到门口的陆嘉望这才停下脚步。

    他都忘了还有个坏消息。

    陆嘉望喉结动了动,精神紧绷。

    “所以,坏消息是什么”

    李砚磊笑得狡黠,拉长尾音说“坏消息就是,她都不喜欢这张脸了,还会喜欢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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