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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皇命
    次日清晨,雨水转小,凉气加重。

    寝屋只有背风的东面开着半扇窗,晦暗的光线无法照亮屋内,因此屋中燃了许多烛台。

    闻人惊阙躺在垂着轻纱的香闺榻上,听着屏风外江颂月与绣娘对他新衣的商讨声,眉心越皱越紧。

    昨晚他将心机与美色都用上了,勾得江颂月意乱情迷,眼见要得逞,人清醒过来,轻飘飘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闻人惊阙已经很久未遭受这样沉重的挫败。

    再说睡前。

    初入江颂月闺房,他“眼瞎”,不该四处观看、摸索。

    这就罢了,好歹能睡上江颂月的床了,也算是一个安慰。

    他心潮涌动,有心弄出点有意或无意的亲密接触,可江颂月心里藏着事,一门心思琢磨着面圣和为他准备新衣,根本不往这方面想,更不受他的引诱。

    他多说几句话,江颂月就说困,给他盖好寝被,一翻身自顾自地继续斟酌,连看都不看他了。

    一夜无话,这一大早,江颂月给他量过身形后,就将他撵回了床榻上,自己穿戴整齐在外间与人聊起正事。

    被抛在闺房中的闻人惊阙,觉得自己在江颂月心中,仿佛是一个徒有美色的废物。

    装过头了

    婚前那次若是不假装风寒,或许能好一些

    “这颜色要做得漂亮,着实不易”

    “无妨,尽力去做就好,七日之内能成吗”

    “只两套,赶一赶是能成的。”绣娘答后,为防出错,最后一次与江颂月确认,“橙红那匹做女子样式,玫红的做男人款式,县主确定是这样吗”

    “别那么大声”

    江颂月怕被闻人惊阙听见,慌忙制止,再遮遮掩掩道,“没错,女式那件你按材质来裁玫红易穿出风尘味,把它做成紧袖圆领袍,再配件重色的半袖罩衫压一压,走金丝银线,玫红色有多艳俗,罩衫就要有多贵气,一定要把它压住”

    内室中听到这里的闻人惊阙明了,玫红那件是为他准备的。

    穿就穿吧,反正有江颂月作陪。

    就当给自己赚养老的银子了。

    这样一直等到江老夫人来催用早膳,江颂月才让人送绣娘回去。

    她进屋来,面对“一无所知”、对自己满是信赖的闻人惊阙,心中羞愧,语气就格外的温柔。

    “换了地方睡的可还好若是还困乏,待会儿我一人去宫中就行。”

    闻人惊阙把手伸出去,被江颂月扶住后道“是这床睡得舒适,总也不想起。”

    江颂月爱听这话,道“这床我都用了快十年了,冬暖夏凉幸好当初做的大,不然都不够你躺的”

    她扶着闻人惊阙起来,今日刚与绣娘探讨过男人的装束,有了些了解,就像模像样地为闻人惊阙穿衣裳。

    趁着更衣,她一遍又一遍打量闻人惊阙,心里再次对

    他的形体感到满意。

    个高腿长脸蛋儿美。

    成了,那丑布料被他一穿,保准能被带得风靡京城。

    “待会儿见了祖母,我得在她面前摆脸色,不然她不长教训。你可不要插话,不然我得连你一起凶”

    江颂月心情明媚起来,话就相对多了些,对着闻人惊阙碎碎念个不停。

    然而穿好衣裳一出门,脸就立刻板了起来,弄的江老夫人与侍女们个个小心翼翼,一句废话不敢说。

    雨水相较于昨日稍微转小,他们既然能入宫,就没理由不回国公府了。

    江颂月计划入宫后直接回去,便在府门口与祖母道别。

    字先临摹个二十页,曲子先学云湖小调,你给我好好学,说不准哪日我突然就回来检查。”

    江老夫人理亏,不敢接她的话,就抓着闻人惊阙叮咛,“天寒记得添衣,雨天少外出,闲暇了就来祖母这儿,祖母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闻人惊阙温声道“记得了,都记得了,得了空我就回来,到时候提前派人知会祖母。祖母一个人在府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着凉受寒让孙儿担忧”

    两人一唱一和,依依不舍地絮叨,江颂月插不进话,显得她好似恶毒的外人,要拆散这对相依为命的祖孙。

    她想闻人惊阙与祖母处的好,瞧着这画面又觉得碍眼,气呼呼瞪着二人,语气生硬道“再不入宫,就赶不及了。”

    两人这才停下。

    将闻人惊阙扶上车撵,踩着脚蹬上去前,江颂月回身又瞪江老夫人一眼,低声怒道“与他说再好也没用,他得听我的”

    斥过祖母,入了车厢,江颂月本不想责备闻人惊阙的,忍了忍,没忍住。

    “不是说了要给她甩脸色吗你说那么多做什么”

    “我忘了。”闻人惊阙愧疚道,“对不住,月萝,我方才只想着要与祖母道别,看不见你的脸色,就把这事忘记了”

    江颂月没法和一个瞎子计较,绷着脸,硬邦邦道“这回算了,以后不能忘了。”

    “嗯。”闻人惊阙柔声答应,再去摸江颂月的手,被她抓着放回他自己腿上。

    “我在想事情,你老实坐着,别乱动。”

    闻人惊阙“”

    被冷落了一路,临到宫门口,江颂月不想被人看笑话,更不想他出丑,这才重新牵起他的手。

    江颂月甚少求见陈瞩,是因对方贵为天子,也为避嫌。祖母怕她被纳入宫中做妃子。

    如今她已嫁人,这方面的顾虑就少了许多。

    偏殿面圣,将缘宝阁的意外详细讲述后,陈瞩拧眉思量,道“朕也想将其抓获,奈何此人阴险狡诈,从不轻易现身,要捉住他,属实不易。颂月,朝廷已为此耗费了许多人力财力”

    这意思是不准备再为抓捕余望山投入精力了

    江颂月心中一阵咯噔。

    早些年朝廷光是为了剿灭夜鸦山

    ,就耗费了数年时间。现在只剩一个没人知晓相貌的余望山潜伏在百姓之中,足有近半年时间才闹出这么一点儿动静,还没有确切证据能证实是他。

    陈瞩不愿意凭借虚妄的猜测调遣兵力去保护江家,也在情理之中。

    江颂月能理解他的想法,但无法接受,她没法明知祖母与府中人处在危险之中,还视若无睹。

    “可万一真是余望山暗中捣鬼,可能趁此机会把人抓住啊。”江颂月急切。

    陈瞩叹气,从明黄书案后俯首,语重心长道“颂月,你既与他有过接触,当知晓他是何等谨慎一人。一击未能得手,发现你身边多了人手,他会立刻掩藏起来,要抓他只会更难。”

    江颂月不记得与余望山有什么接触,若非前阵子京中沸沸扬扬的流言,她压根就不会将多年前的往事与夜鸦山匪联系起来。

    此时心中着急,听见陈瞩后半句话,她只想着反驳回去,一着急,脱口而出道“那就不要派人保护我,只保护我府中人即可”

    “休得胡言。”陈瞩厉声斥责。

    江颂月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就像文武百官与百姓所周知的那样,她也知道,陈瞩一心想将夜鸦山匪彻底铲除,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在闻人惊阙提出将这事告知陈瞩时,轻易同意。

    因陈瞩前面几句话,江颂月着急了,主动提出无须人来保护她的话。

    无人保护,那她就成了一个饵,只有离开府邸,就处在危险之中。

    回望陈瞩深不见底的目光,江颂月心底彷徨,他是真心阻拦自己,还是早就等着自己主动提出这事

    帝王心难猜。

    但这不失为一个主意。

    江颂月转头看未曾做声的闻人惊阙,见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在说不论她作何决定,都会支持她。

    定了定神,江颂月道“陛下与太后对颂月偏宠有加,颂月无以为报,如今有机会会陛下效犬马之力,是颂月的荣幸。”

    陈瞩沉思了片刻,仍是道“朕知你有心,但这事非你一姑娘家可以解决的。”

    江颂月再次劝说,如此往来数次,陈瞩无奈道“朕视你为亲妹,不该任你以身涉险。但你如此执拗也罢,自你夫君出事后,夜鸦山的重担就落到司徒少卿一人身上,你既有意,就代替你夫君与他商议去吧。”

    这句话相当于特许江颂月参与到余望山的抓捕中了。

    江颂月惊喜,之后被太后喊去,留闻人惊阙与陈瞩君臣独处。

    “朕是真没想到,为抓获余望山,你竟不惜假装盲目,真与颂月成婚。”

    他二人都曾得罪过余望山,一个是弱质女流,一个对外是瞎了眼的废物,简直是勾着余望山前来报复。

    只要余望山接近,就会被当场擒获。

    闻人惊阙拱手笑答“贼寇狡诈,为确保能将人手到擒来,微臣只好出次下策。”

    陈瞩笑。

    其实他对闻人惊阙此举是满意的。

    世家门阀之间藕断丝连的姻亲关系,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闻人惊阙迎娶江颂月而非氏族贵女,避免了闻人家再次壮大,同时,还避免了江颂月独自身陷险境。

    毕竟于皇室有恩,能不让她涉险,陈瞩还是想护她完好的。

    如今余望山已有行动,陈瞩迫切地想查出当年与之勾结谋害自己的是谁。

    他想知道,未免打草惊蛇,又不能让幕后之人知晓他获得这消息,定睛直视闻人惊阙,陈瞩道“问出消息之后,即刻杀了他。”

    “是。”闻人惊阙答道。

    正事说完,君臣闲聊几句,陈瞩回想着这对新婚夫妇携手踏入殿中的身姿,又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朕待颂月如亲妹,爱卿不可负她。”

    这就是甭管你究竟是为何娶她,既已成亲,她就是你闻人惊阙的正室夫人。

    闻人惊阙略一踌躇,勉强作揖,“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陈瞩满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