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闻人惊阙被赶去小房间里独住。
江颂月发了话,在他没有深刻意识到错误之前,是不能回房的。
江老夫人对此深表同情,“又怎么惹了她”
“拔了老虎须。”
与当初被撵出府门相比,只是被赶到隔壁小房间,对闻人惊阙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知道是老虎须,你还去拔”
这就不好对他人说了,祖母也不行的。
在江老夫人不赞同的目光下,闻人惊阙很无奈,“老虎须已经捏到了手里,哪怕知道危险,谁能忍住不拔一下呢”
江老夫人对他的最后一丝同情也没了。
这日,江颂月正在书房查看新到的一批货物清单,闻人惊阙找来了,刚露面,就遭了个冷眼。
闻人惊阙不以为意,到了桌案后,拂袖研磨,在宣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江颂月还没教训够他呢,不想给他眼神,但又好奇他在写什么,忍不住偷偷往他身上瞟。
这一瞟,被他那笔走游龙的挥墨姿态勾住,眼睛移不开了。
看得正痴迷,闻人惊阙忽然转头,笑吟吟地与她挑了挑眉。
什么话都没说,但想说的,都包含在那个胸有成算、暗含揶揄的笑里了。
江颂月脸上过不去,眼角一沉,就要说话,闻人惊阙没事人一样转回头继续写写画画去了。
江颂月到嘴边的话收回肚中,看着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落字,最终脸面输给好奇心,气呼呼地走过去。
刚到近前,闻人惊阙似有所察地转身,将桌案上的宣纸遮得严严实实,问“不是要给我一个教训,不理我的吗”
“谁要理你了。”江颂月想绕过他去取那张纸。
她绕,闻人惊阙跟着绕,始终用身躯挡着。
江颂月干脆伸手去取,手臂从他腰侧探过,被他按住。
“投怀送抱呢”
江颂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终于把他身后那张纸取了过来。
转过身背对着闻人惊阙,只见上面罗列着几行俊逸洒脱的小字,两两挨着,多是些常听见的祝福词。
且不提内容,光这几个字,就已经是江颂月见过的最漂亮的。
“多福、长寿、富贵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闻人惊阙在江颂月身后低头,下巴挨着她耳尖,道“给咱们以后孩子取的名字,怎么样”
江颂月“”
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有时候她生气,真的不是她脾气差。
江颂月扔了那张纸,转身往闻人惊阙身上一扑,被他顺势搂住了腰。
两人一个往前,一个往后,跌跌撞撞挪到了桌案处,直到闻人惊阙的后腰抵住桌沿,才停住。
“你自己怎么不叫多福”江颂月怒极,“闻人多福,我这么叫你,你应声吗”
他自己叫惊阙、玉镜,到孩子身上,就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闻人惊阙被她揪住衣领,上半身往后倾着,低眼看着江颂月的怒容,闷笑道“这不是还在想呢,不喜欢咱们再换,不气不气”
江颂月剜了他一眼,刚要放开他,他又道月萝,气了两日了,今晚我能回房了吧”
那天晚上他擅自摘了蒙眼绢缎,在烛光下凶狠地盯着江颂月,逼得她抛了矜持与羞耻,江颂月对这事耿耿于怀。
她原本想,以后亲密时都要蒙着闻人惊阙的眼睛,有了那一出,现在变本加厉,道“回房也行,但只要在屋里,你就得蒙着眼,这回再不许私自摘下。”
闻人惊阙道“行,上回是没忍住”
当晚,闻人惊阙搬回寝屋,屏退下人,就依照江颂月的要求蒙住了眼。
这回他很听话,全程没见光,直到云雨初歇,他抚着江颂月汗湿的鬓发,问“可要我抱你去沐浴”
江颂月晕乎乎“嗯”了一声。
闻人惊阙便以怕摔了她为由,摘下绢缎,到了隔间汤池中,故技重施,被在肩上咬了好几口。
打打闹闹几日,这天江颂月正在看云州来信,有太监过来传话,说国公府那边已经宣读罢圣旨,辅国公为夜鸦山余孽所害,陈瞩感念其赤胆忠心,特予嘉奖。
闻人惊阙身上的传闻,也被证实是贼寇的污蔑,即日官复原职,继续为君效力。
传完话,老太监笑道“幸好离宫前有人提醒老奴五公子与县主在江府,否则老奴还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呢。”
江颂月听出了他的试探。
近些日子很多人都在打听闻人惊阙还回不回国公府,江颂月不乐意被人看笑话,一句话准话也没往外面说,对着老太监也是不肯松口的。
“公公辛苦。”客气罢,让人递了银子给老太监,将人送走了。
闻人惊阙官复原职,江颂月可算是松了口气,按原先的计划,亲自送闻人惊阙去大理寺复职。
这一趟她只是想堵住那些对闻人惊阙不利的流言,没想到在大理寺外门遇见了许久不见的故人。
贺笳生。
自从知晓闻人惊阙对付这人的法子,确信这人无需人出手对付,自己就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江颂月就没关注过他了。
后来更是因为与闻人惊阙怄气,将这人完全忘记。
时隔数月再见,这人身着枷锁,手戴镣铐,蓬头垢发,满身污秽。
前来迎接的官员见江颂月盯着被押送的囚犯,主动解释“这几人是去年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借公务之便贪占充入国库的珍宝器具,拿去私下转卖,被人揭发,如今要被押送至辽东那等苦寒之地”
江颂月看向闻人惊阙,闻人惊阙偏头,问“何人揭发的”
官员左右看看,以手掩唇,窃语道“据说是军器监丞宋大人,险些成为贺大人岳丈的那位”
遮掩的眼神与欲说还休
的态度,几乎在明确说其中有猫腻。
说完那句,官员声音提高,物证人证齐全,当天就能定罪,正卿大人考虑到这事关乎大理寺的颜面,特意让人多调查了一个月,确认证据属实,这才宣判定罪heih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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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过这位官员,闻人惊阙目光轻飘飘一转,用眼神向江颂月讨要清白。
江颂月挠挠他手腕。
闻人惊阙最多算是放了个饵,贺笳生贪心不足,屡次犯错,活该遭此劫难。
单论他从宋家讨了利,有了更好的选择后,背信弃义,逼得宋姑娘称病主动退亲这一点,江颂月觉得她若是军器监丞,不把贺笳生弄死,她绝无可能罢休。
她怎么可能会责怪闻人惊阙
趁着分开前,江颂月悄声道“若真是你做的,我还得夸你呢。”
闻人惊阙大义凛然道“这事我做不来,你知道的,我心思单纯,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
得了一个凶巴巴的冷眼,他满意了。
此后,关于闻人惊阙的流言渐渐消失,江府与国公府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而陈瞩锲而不舍地命人追查夜鸦山匪的行踪,始终无所获。
这么过了两年,在一个深秋的凉夜,随着一阵嘹亮的哭声,江府多了个女婴。
江颂月翻遍诗书典籍,看过闻人惊阙取的无数雅致悦耳的名字,也征求过江老夫人的意见,可选来选去,鬼使神差的,脑子里始终只剩下“多福”二字。
“江多福”
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女婴咂巴了下嘴巴。
“闻人多福”
女婴又安详地动了动嘴。
江颂月无言,连着换了七八个来试探,最终无奈又愤怒地定下了这个小名。
而闻人惊阙莫名遭了顿数落,得知原委后,笑得浑身打颤,久久没能停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