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杳的老家在一座名为南江的小县城,由于和辅川离得远,机票不便宜,又潜意识里逃避和母亲的交流,舒杳大学的时候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工作之后,基本也就是国庆和新年。
飞机落地是中午,到家已经是傍晚。
小县城人少,来来往往的,大家都眼熟,难得看到两张生面孔,不少人都好奇地多看两眼。
偶尔有人认出她,会热情地问她是不是美如家女儿。
舒杳应了声“是”,带着沉野往家的方向走,突然发现这次回来的心境,和上次完全不一样。
没有担忧和压抑,反而有种拨云见日的轻松。
见沉野一边走,一边还在发消息,舒杳好奇地问了句“你在干嘛”
沉野直接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舒杳低头一看。
沉野再推荐你一个旅游地,南江风景也不错,有山有水空气好。
周景淮
沉野忘了说,是我老婆的老家。
但这条前面有个红色感叹号,以及一句无情的提醒
zjh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舒杳被逗笑了,“你之前到底做过什么”
才能让周景淮未卜先知到这地步。
沉野哼笑“没老婆的人就是比较小心眼。”
他收起手机,悠哉悠哉地看起了风景。
以前沉野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说“老婆”两个字,但自从开了头之后,就越来越肆无忌惮,而舒杳也跟温水煮青蛙一样,越来越习惯于这个称呼。
她无奈笑笑,想着沉野是第一次来,便边走边跟他介绍“我们这里虽然是县城,但是这几年发展得很好,所以你要买什么,基本都能买到的,空调热水器也都有。”
就回来几天,行李带的少,沉野拖着俩人共用的行李箱,慢悠悠纠正“你好像对我有点误解。”
舒杳“嗯”
“我爸妈对我向来秉持的是穷养政策。”
“也是。”舒杳想,如果他这都不能接受的话,当初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出去吃路边一块一串的烧烤、十块一碗的汤面。
“那里就是我家了。”舒杳伸手指了一下。
沉野顺着看过去,看到了路边一幢两层的自建楼房,楼上是住所,楼下是小超市,名字就叫“幺幺超市”。
正是下班时间,有七八位旁边工厂的员工在挑水果,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超市是妈开的”
听他喊得那么熟练,舒杳一怔,但没说什么“嗯,我高中的时候就开了,是近段唯一的小超市,所以生意还挺好的。”
收银台后的舒美如正探头往外张望,看到他们,她笑着挥了挥手,把最后一个顾客的单子结掉,就拉上了卷帘门。
转身时,俩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舒杳和沉野异口同声“妈。”
“哎。”舒美如心花怒放,脱下身上的围裙,“一路辛苦了吧菜我都切好了,炒一下就行,去楼上吧。”
舒美如是急性子,话说完,不等他们动,自己就先蹬蹬蹬跑楼上去炒菜了。
楼上就两间卧室,舒杳的那间空间更大一些,靠墙摆着一张单人床,旁边的书桌前就是窗户,即便她大半年没回来,里面依旧干干净净,不落一丝灰尘。
沉野把行李箱推进去,舒杳已经去了厨房帮忙,但没有成功,很快被舒美如赶了出来。
厨房里的翻炒声显得极为热闹,舒杳坐在沙发上,眼神一瞟,看到了舒美如落在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动不动就亮一下,都是微信消息提示,但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是谁。
“妈,你微信有消息。”舒杳看向厨房提醒。
本以为舒美如会无视,却没想到她立刻就了跑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她拿起手机,满脸笑容地低头手写输入。
舒杳试探着问了句“妈,谁啊”
“朋友,小孩子别管这么多。”舒美如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回了厨房。
“”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舒杳扯了扯沉野的袖子,有些担心地问“我妈,不会是有男朋友了吧”
“咳。”沉野正在喝水,闻言像是被她的脑洞吓到,清了清嗓子才问,“为什么这么想”
“我生日那天,她跟我说和小姐妹一起在外面旅游,但我明明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妈节省了大半辈子,以前我怎么劝她,她都不肯去,怎么突然就变了而且刚才回消息还那么开心。”
沉野笑“所以你不希望她找”
舒杳毫无犹豫就否认了“没有,我反而还挺希望她能再找到一个合得来的人,这些年,她几乎没有自我,我希望她的生活能以自己为重心,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那你担心什么”
“我就怕那男的不靠谱。”舒杳扫了眼厨房门口,低声嘟囔,“我妈开小超市,接触到的男人其实不少,但不靠谱的也多,我怕她被骗。”
舒杳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母亲的位置,现在似乎调转了,以前是母亲为她的婚姻操心,现在她变成了操心的那个。
沉野揉揉她后脑勺“别想这么多,说不定真是朋友呢。”
“嗯。”舒杳点了点头。
除了那条消息以外,舒美如并没有其他奇怪的表现,舒杳也就暂时没再追问母亲关于消息的事情。
吃完晚餐后,舒杳帮着沉野把碗筷收拾了,回到房间一看,发现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家里是老房子,地板没有那么干净,舒杳不可能让他打地铺,但双人床就算了,这张单人床,怎么睡两个人
而
且母亲房间也是单人床,不然她还能去挤一挤。
舒杳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纠结之下,她决定当一次鸵鸟,把这个难题扔给他。
趁他去洗澡的时候,舒杳率先上了床,侧躺着,整个人几乎快贴上墙壁。
旁边空出了三分之二,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点空间还是显得狭小。
她闭上眼睛,过了不知多久,依稀听到关门声,继而是沉野喊了她一声。她假装没听到,很快,木板床咯吱一声,有人躺了上来。
他并不安分。
舒杳听到了被子翻动的动静,随后耳朵感受到些微热气,他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耳畔“睡着了”
一瞬间,耳朵微微发痒,舒杳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掉了一拍。
她缩在枕头下的手,不自觉蜷了蜷。
灯暗下。
小镇的夜晚大家都睡得很早,舒杳奔波一天,也不知不觉陷入深眠,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早,她发现自己竟然和睡前完全一个姿势,规规矩矩,非常安分。
旁边已经空了,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舒杳坐起身,暗自松了口气。
她掀开被子,去了浴室洗漱,正往脸上拍着爽肤水,却依稀听到外面客厅里传来交谈声。
沉野管舒美如要了一床被子。
舒美估计此刻才想起来舒杳房间里是单人床的事情,语气十分抱歉“哎哟都怪我,你们结婚我就该想到换张床的,昨晚睡的不舒服吧难怪我凌晨还听到你们谁起床去洗手间。”
沉野不置可否。
舒美如又道“但是沙发睡着也不舒服吧要不让幺幺睡我房里,你睡她的,我来睡客厅。”
沉野自然不会同意“妈,没事儿,沙发挺大的。”
“那好吧,真是委屈你了,过些天我就换张床。”
话音刚落,舒美如的手机响起,她应了几声,就急匆匆出门了。
舒杳推开浴室门,看到沉野抱着一床被子放在了沙发上。
她从茶几上的零食盒里拿了两根棒棒糖,低头拆着其中一根,看似不经意地问“你晚上要睡沙发吗”
沉野“嗯。”
“为什么”舒杳觉得自己不能太小气了,“昨晚不是睡的还好嘛”
沉野动作一顿,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拆了另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口味和牌子,都是他常吃的。
“舒杳同学。”他开玩笑似的问,“你对睡得好,是有什么误解”
舒杳的嘴里含着棒棒糖,右颊微鼓,脸上满是疑惑,显得很无辜“你昨晚睡的不好吗”
“嗯。”沉野混不吝地笑,语出惊人,“我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强了。”
“”舒杳赶紧上手捂住了他的嘴,“你小点儿声”
说完,她才想起,母亲已经出门了。
沉野闷笑,右手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妈
给隔壁麻将馆送面包去了。”
“哦。”这里没有外卖员,近段的店铺如果忙不过来,就会打电话让母亲把需要的东西送去,舒杳也经常当跑腿,所以并没有怀疑,脑子很快又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上,“你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沉野耸肩“字面意思。”
舒杳腾地红了耳朵“怎么可能我睡相一直挺好的,额最多也就是抱抱你手臂而已,而且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和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
“是,作案完还懂得收拾现场。”沉野点头,给予了她赞扬,“你现在是懂犯罪的。”
舒杳还是不信,拽着他身上还没换下的睡衣将他扯进了房间。
“砰”
门被甩上。
舒杳往床上一坐,挺直了腰板“不可能,你说说我昨晚是怎么做的。”
“说不清楚,要不”沉野慢悠悠踱到了她面前,俯下身来,右手撑在她身侧的床沿,“我给你演示一下”
俩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舒杳甚至觉得,稍稍往前三四厘米,俩人的唇就可以来个亲密接触。
暖风吹开了窗帘,不知从哪里飘进来一股烤玉米的香味,甜腻腻的,仿佛把彼此的呼吸也粘在了一起。
舒杳的右手抠着床沿,一紧张,嘴里还剩一小半的棒棒糖,“咔”一声被她咬碎。
白色的小细管掉在大腿上,舒杳甚至都没再咀嚼,就这么活生生把那点糖碎吞了进去。
“首先。”沉野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坐在她身边,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在他脸侧,缓缓往下滑动,直至停留在胸口的位置,贞洁烈夫般控诉,“你就这么对我进行了三百六十度没有死角的抚摸。”
“”掌心在发烫,舒杳不忘为自己挽回尊严,低声反驳,“就算是真的,这还不到你身体的二十分之一,哪里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还有二十分之十九,不便演示,你可以自己想象。”
“”
“其次。”沉野往床上一躺,右手抚在她后脑勺的位置,轻轻一按,舒杳的脸贴上他胸口的同时,沉野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的脑袋好像对这地方情有独钟。”
“最后”
“停”舒杳没忍住,打断了他,她抬起头,额头轻轻擦过他的下巴,本来想说她还是觉得不可能,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锁骨处一条细细的血痕,她所有的自信都消失了,
舒杳眼神轻颤“这是我抓的”
她伸手摸了摸,已经结痂了,但摸上去,能感觉到一点若有似无的凸起。
“对、对不起啊。”舒杳垂着头,无地自容。
沉野却突然失笑“舒杳,你怎么这么好骗”
舒杳一愣,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冲他手臂咬了一口,但咬住的当下,舒杳就清醒了。
她在干什么
书桌上手机的震动,让一切有些错位的情绪,
突然恢复原位。
舒杳赶紧从床上退开,理了理微乱的头发,确认情绪恢复平稳才按下接听。
电话是舒美如打来的,说娟娟面馆急需一瓶酱油,让她帮忙送去。
舒杳应下,拿起桌上的钥匙。
沉野说“我陪你去”
“不用,就两三百米。”舒杳淡定地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扫一眼他手臂上浅浅的牙印,面无表情地留下一句评价,“那个,你小臂肌肉练得也不错。”
“”
房间重归安静。
沉野坐在床边,对面就是镜子,他抬手摸了摸锁骨处的那道痕迹,昨晚的回忆一股脑又涌了上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还是保守了,她那都不是占便宜,简直是要在他身上进行一场游泳比赛的程度。
大腿处仿佛还有肌肤摩擦的触感,床上熟悉的香气,也成了催化剂,凌晨靠冷水澡强压下去的躁动,又在某处重新燃起。
“靠。”沉野往后倒在床上,闭着眼无奈轻笑一声。
还真是一如既往。
该记得的,一点不记。
娟娟面馆在超市南边,和阿萍餐馆比邻而居。
舒杳去面馆送了酱油,出来时,正好遇到隔壁的老板娘陈萍阿姨在外头喂狗。
陈萍是这一块出了名的热心肠,看到她,热情地打了声招呼,说“帮你妈送东西啊”
“嗯。”舒杳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口问,“陈萍阿姨,你去过天巨山吗”
“天巨山没有啊,那儿好玩吗”
果然。
舒杳不动声色地把这话题带了过去“我也没去过,我听说你经常去旅游,所以想着问问你呢。”
“那是以前啦,现在这餐馆这么忙,抽不出空了。”陈萍遗憾地叹了口气。
舒杳和她闲聊了几句,回家的路上心情沉重。
果然,什么天巨山,什么陈萍阿姨拉她一起去的,都是撒谎。
难不成真的恋爱了
舒杳加快脚步,准备回去和母亲好好聊一聊。
二楼的门关着,舒杳握住门把,正准备推开,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了舒美如的声音
“你妈说你不吃芒果,那你尝尝葡萄和柚子。”
舒杳陡然停下了动作,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妈和沉野的妈妈,怎么会认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