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动作不太自然地跟在津岛修治身后,呼吸明显比之前急促许多,脚步也有些虚浮。
那个男人
就在和男人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就像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样,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男孩的瞳孔微微放大。
人类的本能催促他逃离,但对死亡的渴求却让他的大脑兴奋无比。
那是他所熟悉的、濒临死亡的气息。
或许迷宫也不愿浪费能量在复刻无聊又冗杂的家教课程上,太宰治只觉得晃了晃神就又回到了津岛修治的房间。
“你昨晚说的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确认过这仅仅只是幻境的“快进”,并没有什么危险后,太宰治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
直觉告诉他,那个疑似“父亲”客人的男人,就是津岛修治所说的,名为鬼的生物。
这个年龄段的津岛修治好像还没有发展到未来那种温柔但是心大的状态,简而言之,他很敏锐。
“你看到了什么”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太宰治的问话,反而先反问了回去。
太宰治的表情透着一股微妙的兴奋“应该算个挺有趣的发现。”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他将自己的发现事无巨细告诉了同位体。
听完他的转述,津岛修治沉默了好一阵,太宰治也在耐心等着他思考。
“食人鬼。”
津岛修治忽然开口说出这样一个名词。
“以人为食,性情残暴,不死不灭,仅在夜间出没。只有使用特制的武器砍下头颅,或是用阳光照射才能消灭它们。”
“有很多人在对抗鬼的过程中失去生命。”他缓缓道出食人鬼的特点及弱点,神情悠远,似在回忆,又似在怀念些什么。
鸢色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太宰治心头一动,这是想起来了
“喂,津岛修治,”啧,这个名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别扭呢,“你”
他的话把不知不觉陷入自己思绪的津岛修治唤回了神“嗯什么”
太宰治端详着他的表情,很快明白这家伙只是短暂陷入那种状态,并没有彻底恢复记忆。
“你刚才说,消灭鬼需要特制武器。”他体贴地复述了一遍。
津岛修治开始茫然“啊我说了吗”
太宰治“”
快快快,这段写好了,赶紧上传
织田星见擦了把汗,催促小七尽快把“记忆”提交给世界。
这天杀的迷宫不仅抽取他马甲的记忆,还让马甲们处于“失忆”状态。
身为马甲背后的操纵者,织田星见当然可以随时“恢复记忆”,但这就违反了幻境的规则,会导致迷宫提前实施绞杀。
要是完全体的“太宰治”马甲,他违反也就违反了,偏偏现在的“津岛修治”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萝卜头,你说愁人不愁人啊
马甲的实力被限制,偏偏迷宫肯定不可能完全按他设计的“记忆”走,想要保命就只能适当钻空子剧透一下了。
织田星见看着两个马甲的进展头疼地抓了抓头发,任劳任怨继续写下去。
这样下去说不定我会比我哥更早成为知名小说家呢。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
身处于幻境中,人对时间的感知是非常模糊的。
或许是津岛修治那次短暂的“觉醒”让迷宫察觉到了什么,幻境中的时间跳跃得飞快。
太宰治只能从短暂的时间碎片中努力攫取信息。
已知自己这个同位体至少目前的经历和性格都跟过去的他大差不差,想要推测出他的行动逻辑并不难。
他很快发现津岛修治在暗地里调查着什么,但是因为各方面的阻碍,调查进度并不理想。
“修治少爷,老爷请您去一趟会客室。”
看吧,“阻碍”来了。
或许是为了保持宅子风格的统一,这座古老大宅的走廊使用的是定制的形似灯笼的电灯。
但不知是不是电路不好,走廊的灯光有些明灭不定,侍女投射在纸门上的剪影也因此有些飘忽不定。
为了维护一整座大宅的运转,津岛家有很多这样的侍女。
作为最小的少爷,津岛修治出行时身边必然会有侍女跟随看护。起初太宰治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因为他过去也是这样的,尽管他非常厌恶那些侍女死气沉沉的样子,但她们确实尽职尽责。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津岛修治基本没有出门的机会。
要知道日本这种阶级固化的地方,出身于大家族的孩子们从小就要参与各种社交活动,结交对家族、对自身有利的人。家中长辈也会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场合默契地携家中的孩子前往,只不过根据受宠程度,不同的孩子出席频率不一样罢了。
然而这个“津岛修治”出门的频率却低到异常,似乎家里人在有意阻碍他的社交。
不过哪怕是幼年的津岛修治也不是这种程度的“看护”能限制住的,他依然想办法弄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知道了。”
太宰治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明晃晃指向“x”的位置。
晚上十点去会客室
津岛修治才八岁,平时这个点都该睡下了。
他皱起眉,拉了拉自家同位体的袖子。
津岛修治无声点头示意自己明白,然后从床底下拿出一个不起眼的布包塞进和服宽大的袖口。
他拉着太宰治踏出了房门。
现代人的夜生活都很丰富,尤其是年轻人,晚上十点正是活跃的时候。但这一切热闹都与津岛家无关。
安静到近乎死寂的大宅哪怕灯火通明也驱散不了那种腐朽的气息。
两个男孩并肩行走在长到似乎无穷无尽的走廊上,很快就抵达了会客室。
“老爷,修治少爷到了。”
“进。”
侍女拉开纸门,室内的两个人齐齐看了过来。
太宰治心头一紧。
坐在客位的,正是上次他们见过的疑似食人鬼的男人
“父亲”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语气亲近地唤着他们
“修治,来,坐。”
他侧头向客人介绍着“这是我的小儿子修治,别看他年纪小,他可是年轻一辈最聪明的孩子了。”
随后又对津岛修治道“这位是月彦大人,我们家重要的合作伙伴。”
津岛修治微微欠身,礼貌问好“夜安,月彦大人。”
跟着同位体落座的太宰治眼神不着痕迹地划过这位“客人”在别人家中做客连帽子都没有拿下来,明明如此失礼,他那重视规矩的“父亲”却视而不见。
月彦大人什么样的人会让他“父亲”称为“大人”更何况这称呼连姓氏都没有,一看就是不怎么走心的假名。
名为月彦的男人略有些阴冷的视线在津岛修治的身上缓缓划过,然后自然地移到旁边的太宰治身上。
“不介绍一下你的另一个儿子吗”他轻抬下巴,向太宰治的方向示意。
“父亲”的眼神恍惚了一瞬,才好似反应过来面前有两个儿子一样“哦,对对,这也是我的儿子,平治。”
太宰治冷漠地看着家主随意地提了他一句,并没有如同位体一样向那个“月彦大人”问好。
这算是这个身份为数不多的好处了,幻境中的“父亲”压根不会想到要纠正他的规矩。
月彦大人好似也不在意他的失礼,顺着家主的话赞叹道“真是优秀的两个孩子。”
“你已经决定好了吗”他的脸上满是惋惜,就是这情绪浮于表面,像是虚假的面具,“真不打算换一个”
家主轻叹一声,充满了宠溺和无可奈何,颇像一个慈父的样子。
如果忽略他基本上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几次面的话。
“修治这孩子确实很聪慧,他是我的骄傲。”是的,他又忽略了所谓的平治,“但是他毕竟年纪不大。文治是长子需要继承家业,英治和圭治也打拼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女儿们又都已经嫁了人。”
他摇头,眼神痛惜“我实在是别无选择。”
月彦和家主旁若无人地聊着家主的孩子们,说着只有他们能理解的暗语。明明津岛家的两个儿子就在旁边,却毫无说话的机会和资格。
就仿佛他们没有把这两个孩子看作是两个人,而是当成两个物件一样。
几番语意不明的试探下来,他们好像终于达成了某种交易。
月彦笑了起来“既然津岛先生已经做好了决定,我自然满足你的想法。”
听到这话,家主眼睛唰地亮起,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根。
“您是一位慷慨的大人。”
他动作有些殷勤地拿出一个杯子,小心翼翼地推到了男人的面前,比了个请的手势。
月彦将手悬于杯口,尖锐的指甲轻轻一划。粘稠的血液自伤口渗出,缓缓滴落在杯子里。
他对自己的血液极为吝啬,仅仅装了浅浅一层杯底就收回了手。
太宰治敏锐地观察到,在他收回手的一瞬间,那道刚才还在流血伤口就已经愈合。
“那便这样吧,你自己考虑使用的时间。”做完这一切的男人站起身,不再关注家主那死死盯着杯中血液的失礼模样,抬脚准备离开会客室。
在路过两个沉默端坐的孩子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二人。
他微微压了压帽檐,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原本正常的人类瞳孔霎时间化为布满狰狞血丝的竖瞳。
“此世为虚幻,死亡即真实。”
明显处于非人状态的“月彦”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却并未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很快拉开纸门离去。
纸门在两个男孩身后重新合起。
太宰治抬起头,鸢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瞬。
空气中再次浮现出了一行墨色的文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次的文字比上次颜色稍浅了一些。
死亡即为真实
一条新的规则。
就在此时,原本坐得端正的津岛修治向他的方向靠了过来。微凉的小手借着袖口的遮掩往他的手中塞了什么东西。
太宰治动作一顿,旋即若无其事地把手收进袖中。
同位体塞给他的东西可太熟悉了,熟悉到一入手他就认了出来,如果忽略上面雕刻的意味不明的花纹,他甚至能说出那东西的型号。
藏在袖中的手指灵活地摸到某个位置,轻巧而熟稔地
打开了保险。
插入书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