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律心情倏地紧张起来。
很显然这是一个外国年轻男人,对方褐色头发微卷,似乎刚沐浴,心情愉悦放松,对方赤着身体进入卧室,嘴里还哼着一首小曲。江雪律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了卧室的装潢,努力想要记住室内的一切细节驾照、黑色手枪、成瘾药物和几张电影碟片等。
在这一刻,江雪律自己化身为一名侦探,努力想要通过细节推理凶手身份。
在国外,汽车驾照是一种身份证明,说明凶手已经成年了,他还可能还拥有一辆汽车。可惜驾照被盖在桌子上,看不到照片。
这也正常,凶手不可能摊开驾照,直接告诉江雪律你既然都穿越时空了,我就告诉你吧,我的驾照是这样的,我的真实姓名是xxxx,你快去抓我吧
黑色手枪,放在很显眼的地方,说明凶手很可能要出门行凶了。刚刚服用了成瘾药物,说明凶手此时处在极端亢奋的状态,他必须做一点什么来发泄自己无穷无尽的精力,最大的可能性是杀人。
那几张电影碟片,江雪律记了一下名字。
少年不是无所不知的神明,他也有信息茧房,事后江雪律在互联网搜索,才知道这些电影全部都是上个世纪出名的恐怖、血腥和犯罪类型的电影。
凶手走向了衣柜,他慢条斯理地从中翻找出了一套全黑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
穿完夜行衣之后,凶手还在哼小曲,歌词大意是“杀掉那个女人,干掉那个男人,把他们的头颅切下来,藏在我的枕头之下。撒旦是我的天主,我是他的门徒,撒旦触摸我的头顶,鼓励我给人间带去一场噩梦”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词
江雪律耳朵充满了这段旋律,并不觉得好听,只感到轻微的心理不适。
凶手拿上手枪,这明晃晃的举动,完全在告诉江雪律,他要出门杀人了
这是江雪律第一次与四十年前的凶手“精神共振”,自从九月份拥有这个天赋后,他慢慢学会适应、摸索、掌控这个能力。
他打算跟上凶手的步伐。
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是孟冬臣发来消息,“treasure,你在看什么卷宗”
噔噔急促两声,打断了灵魂和思维的穿越,一下子把江雪律从四十年前重新拉回了江州市。他面前是数学卷子、蓝色文件夹的卷宗和台灯温润护眼的光。
这一打断让少年头脑嗡地一声,他陷入空白,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久久无法回神,良久他才将所有不适应压下,手指轻轻落在手机上,回复了消息“犹卡斯噩梦。”
孟冬臣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脸色一变“是这个案子你别查了,这个案子破案可能性几乎为零,fbi倾尽了所有努力都无法抓到的凶手。”
这是全世界的共识。
可能性是001,不是完全的零。
因为上个世纪外国人普遍有写日记的习惯,大家潜意识里抱
着侥幸心理,幻想着凶手死了之后,也许对方的日记作为遗物会公开,向世人揭露凶手的真实身份。
或者凶手有宗教信仰,他年老了心生悔悟之心,主动站出来向公众自首忏悔,“对不起,我就是当年那个凶手。”
这种概率极为渺茫,也不是没可能,只能说,残酷人世间的地狱,需要一点萤火微光般的希望,给人一场心灵的慰藉。
唯有江雪律知道,不可能的。“犹卡斯噩梦”这个连环杀手非但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甚至没打算告诉世人身份。
他宗教信仰的对象是撒旦,信奉一个恶魔的人,怎么可能会悔悟。
他在四十年前杀了无数人,如今老了,他打算清清白白、从容优雅地死去,指望对方能幡然悔悟去警察局自首,无异于一场天方夜谭。
“我跟他同频了,你发消息之前,我看到他换了一身夜行衣,拿上凶器,正准备出门行凶。”江雪律发的这一条消息,带给孟冬臣巨大的震撼,他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震惊,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读了三遍才确定自己看到了什么
江雪律跟凶手同频了
与一个四十年前的凶手同频了,那个时间点,凶手换了夜行衣,准备出门杀人这难道是凶案现场的第一视角
孟冬臣整个人傻了,片刻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发了一条消息想要确认情况“你见到四十年前的凶手了你的身体没问题吧你的天赋我知道,可是你对华国同样重要,你别”
未尽之意,孟冬臣没有说出口,只是“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持续着,对方似乎想说什么,措辞删删减减,最后他豁出去了,给江雪律发了一句“真相很重要,你的精神状态更重要”
“凝视深渊者,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一旦有什么不对,随时停下好吗”
少年“”
江雪律似有所悟,察觉出对方话语里的关心,他保证道“我会的。”
接下来将手机调回静音,重新沉浸入那一场穿越之旅。凶手已经驱车出门了,这是一辆雪佛兰轿车。那把黑色手枪随意地放在副驾车座上,凶手单手开车,漫无目的地在公路上行驶,晚风徐徐吹拂他的头发。
他一身黑袜子、黑鞋和黑袍,时不时抬头欣赏夜空,车内放着重金属摇滚音乐,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江雪律望了漆黑的夜空一眼,他便知道了,他跟这名连环杀手的区别。
江雪律不喜欢昏暗的天色,沉沉如坠的乌云,天空如同墨染。这名年轻杀手他却是以非常享受的姿态,他喜欢黑夜,他想要拥抱黑夜,他心情非常畅快,胸口鼓涨着某种情绪。
他为什么喜欢黑夜
因为黑夜是他的猎杀时刻啊
在黑夜杀人是一种多么刺激的游戏体验。
白天每个人都佩戴着虚伪的面具,这多么无聊,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做自己,黑夜觉醒了他的天赋,他的性情。
总之,黑夜降临,恶魔杀到
男人戴上兜帽,开始自己的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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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驱车来到一处地方,一手持枪,反手关上车门,开始极速地奔跑,这么快就有目标了吗江雪律心里一紧,凶手要杀谁
江雪律心悬到了喉咙口,后来他知道了,自己在心底问了一句废话。
答案不早就知道了吗
那冰凉的卷宗上写了。
1973年3月13日的晚上十点,一名叫安吉拉的十八岁金亮女孩,在这个晚上,永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安吉拉出门前跟父母说,要参加学校举办的舞会,十一点之前,我一定会回家的。父母欣然同意,自己的女儿漂亮又可爱,她一旦出席舞会必定是焦点,他们怎么舍得不让女儿出席呢更何况安吉拉聪明又懂事,做出的保证一定会做到,说好十一点归家,从不会迟到,让父母为她担心。
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联络十分不方便。
谁能知道,女儿这一次出门,竟是最后一次和父母的见面,她再也没能回家。这一夜成了她的葬礼,她的永别。
这个夜晚十分安静,安吉拉脚步匆匆,她经过一栋白色教堂。高耸的教堂钟楼上有时间,显示这个时间点是晚上十点十一分。
还差几条街就回去了。
少女心情轻快,谁能想到噩梦转瞬降临,她迎头撞见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对方低垂着脑袋,出于礼貌,她朝对方轻轻一笑便准备擦肩而过。谁知道下一秒,男人缓缓抬起了脑袋,拿手枪对准了她。
一双眼睛里闪着邪恶的冷光,那嘴角噙着冷酷的微笑。
“”怎么回事,犹卡斯城大半夜居然有人持枪出门对方要杀她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啊安吉拉头脑一片空白,她身体颤抖,心情十分恐惧,她不敢再走了,连忙停下脚步,伸手捂住嘴,控制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生怕自己的呼吸吓到了这个神经病。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被选中的第一个猎物。
“你的枪里有子弹吗别这样,我们之间无冤无仇,请不要杀我。”少女颤声,她被武器吓坏了,她紧紧抿着唇,姿态十分瑟缩,如同温顺的白羊。
男人没有动静,他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安吉拉紧绷的神经稍微一松,以为自己有戏,她继续求饶,希望男人可以大发慈悲。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她不敢激怒这个男人。
她尽量不跟对方眼神产生交流,生怕被对方误会成,自己在记对方的样貌。
父母曾教过她为人处世的道理,遇到威胁时,要适当示弱,不能太刚烈,不要轻举妄动,让敌人放松警惕,父母还教她如果被绑架了如何自救,怎么解开绳索等等,每一条教育都没有落下。
“跪下”男人拿枪走近。
少女有点想哭,可她不敢,犹豫一瞬后她照做。“请放过我,如果你让我回家,我一定不会报警,我会当今晚是一个意外。”安吉拉在教堂前跪下来
,双手合十地苦苦哀求,喉咙里溢出了无数句“ease”。
男人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这个场景。
他收了枪。
这个小小的动作似乎预示着什么,少女大喜过望,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以为自己被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转身就走,如同逃命一般迫不及待。
“别”江雪律一口惊呼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跟凶手精神共振,当然知道凶手在想什么,不仅是后来冰冷的卷宗早已预示了安吉拉的死亡,凶手那疯癫畅快,不断舔唇的心情也在告诉江雪律。
“放过她怎么可能”他只是欣赏受害者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底升腾起病态的快乐。
他都出门狩猎了,难道会愿意自己空手而归吗
只听一声枪响,凶手果断开枪。他的手极稳,飞速地发出了一枚子弹。破空声传来,紧接着是少女那痛楚的闷哼声。
安吉拉被击中了。
她纤细的背后爆出了一团血花,她整个人往前扑倒。那一瞬间的感受痛不欲生,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脊背传来,她四肢着地,非常的疼,可她还没有立刻死去,所以她努力爬起来。
我不能死,爸爸妈妈还在家里等我她咬着牙,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她身后是黑洞洞的枪口。
枪冗长的余韵,还没结束,下一秒又是数枪。她终于受不了,“啊”地爆发出一声惨叫。
凶手的身影如蝙蝠一般转瞬而至。
接下来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少女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场没有监控摄像头,后续警方无法知晓她的选择,唯有身处现场的江雪律知道。
少女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失血过多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迷过去,这种“生命在快速流逝”的体验让她知道,自己注定活不过今晚。偏偏凶手又在后面追,对方手里有枪,她父母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她不能把恶狼往家里引。
于是她往反方向跑。
又一声枪响,黑夜中回荡着笑声,令人脊背发寒。
她彻底倒下了。
父母教给她面对危机的种种应对方式,唯独无法教给她,人如果不幸遇到了连环杀手该怎么办这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偏偏降临在她头上。
确定她咽气之后。
年轻男人脸上浮现出玩弄猎物一般的残酷笑容,他大笑着离开了现场。
看到这血腥的场景,江雪律的呼吸几乎停止了,这是四十年前真实的一幕。不是卷宗,是真实的影像和犯罪现场。
通过双眼,亲眼目击四十年前的惨案,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江雪律无法形容,他的心脏沉沉,几乎喘不过气。
同一个时间,一个温馨的家庭里,中年男人在时刻关注着钟表,平均一分钟要看三四次,“十点半了,安吉拉怎么还没回来”
“亲爱的,你先睡下吧。”妻子眼神似水温柔,她在
打毛衣,毛线是粉蓝色,一件外套的雏形已经出现了,再织两天就能穿了,“我一个人等她就行了。”
“安吉拉还没归家,我睡不着”男人心浮气躁,他的眼皮在跳动,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下一秒牛奶打翻了,沾污了毛毯这真是不详的预兆。
“算了,我出门去十字路口等她。”
十字路口在上坡,男人站在路口等,远远地就能看到女儿回来。这一等几乎到凌晨十二点,没有女儿的影子。
终于,安吉拉的父母报警了。
事后警方赶到现场,确认这一具死在教堂附近的受害者,正是安吉拉福尔西斯,致命伤是枪伤,尸体旁边有一个用血液画下的倒置五角星。得知消息后,这对中年父母晕厥过去。
“福尔西斯先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当地警察郑重承诺,可谁也没想到,这个案子竟然跨越了四十年,凶手带给整座城市无限的恐怖,凶手至今都没有落网。
安吉拉是卷宗上的第一个受害者,却不是最后一个,她明媚的笑容背后,跟了十七张黑白遗像。他们出现在冰冷的文字档案上。
一个随机杀人,凶手当做是游戏,又会悄然改变多少家庭呢
他随便挑中一个猎物,又随意地掠夺走对方鲜活的生命,从未想过,在他没有接触的地方,那些受害者也是别人放在心尖上的宝贝啊。
凶手回了家。
他不知道江雪律的存在。
这一年是1973年,江雪律还没有出生。
这段时间是凶手最为猖狂、即将走上成名之路的节点,凶手本人估计也想不到,他逍遥法外了几十年,如果不出意外,他会终生逃脱法网。偏偏在不该发生意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四十年后,一个少年会与他“精神共振”。
对方双眸燃烧着火焰,抱着揭露他真面目的念头而来,对方骨子里装着一个与犯罪作斗争、生生不灭的灵魂。
少年就是少年,勇敢又无畏,不愿受害者死有冤屈,也不愿世间再落下任何遗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