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天下道观谁为首只怕天下大大小小道观吵上三天三夜,都难有定论。
若问何为天下第一寺
九成九的人都会回答相国寺。
相国寺建立已有数百年,历史远超方才百余年的大齐王朝。据说寺中一位高僧曾对没落的齐太祖有救命之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齐太祖登基之后金口玉言,许诺相国寺与大齐同休。又得历代天子嘉赏,令相国寺地位日益崇高,逐渐成为不少人心中的天下第一寺。
昔年永昌皇帝崇道,天下广修道观,无数寺庙因而没落,唯独相国寺始终超然。
相国寺周遭为京师繁华之所。
宝刹庄严,庙前有长街十里,铺面格调俱以风雅为主,字画、古玩、书籍、绣品、珠宝、玉石一路走来,赏玩不尽;庙后又有园林成荫,春来花草缤纷,惹人流连。每逢踏青时节,香客人数何止倍增
逢庙会时,相国寺附近更是热闹。杂耍、舞狮、傩戏种种表演能从早看到晚;平时亦有各色小摊小贩售茶水点心,又有不少落魄书生在此写信作画,以济口粮。
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热闹所在。
既然来了京城,岂可错过
二人商量好了今日的去处,便租上马车来到城西,马车终于停步,宝刹已在眼前。
寺庙门口立着一方石碑,刻有三个大字相国寺。据说此乃齐太祖亲手所书,由当时名匠所刻,历百年风雨而不倒。
到此碑前,无人敢继续乘马坐轿。谢拾二人下了马车,随大流地踏入相国寺大门。
寺庙占地颇广,一眼望去不知几里深,重重殿宇掩映于高大苍翠的松柏之下,雕梁画栋,重檐斗拱,琉璃碧瓦,飞檐挑角。
中央宝殿中,大佛高坐莲台,两侧有天王护法,或持念珠,或执宝剑,诸邪辟易。
此时,宝殿中香雾萦绕。进进出出的香客络绎不绝,一老一少两名僧人在旁待客。置身于此,谢拾只觉已被檀香腌入了味。
“听说相国寺香火颇为兴旺,姻缘、前程、求子、祈福都很有几分灵验。”
张宥见状,有些意动“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也去上两炷香,权当供奉佛祖了”
“说的也是,来都来了。”不愧是从古至今刻入人类dna的四字短语,谢拾不置可否地沉吟一声,便点头答应了他的建议。
于是二人调转脚步,入了宝殿。
[宿主你忘了吗这世上是没有神仙的。]意识深处的胖狸猫下意识开口提醒道,[所以这佛像是没有祈福效果的。]
谢拾在意识中应了一声“我明白。神佛归根结底由人所塑,但求心安罢了。”
无论是求神拜佛,还是祭祀祖先,诸夏千百年来如此,不过借此寄托祝福与期盼而已。
胖狸猫假装听懂[哦]
谢拾见状不由失笑“总之,神佛是否为真不重要,我所拜者是心中之佛。”
这样说着,他双手合十,正正经经向眼前的大佛拜了几拜。念及远在泊阳的家人,心中不由涌起一个念头若神佛真有灵,倒不奢求其他,一家人平安顺遂便足矣。
还有九幽之下的爷爷,见到他御街夸官的风光,定然是满心的欢喜与自豪罢说不定他现在就正在鬼友们面前炫耀孙子呢
清风骤起,仿佛有谁在打招呼。
谢拾嘴角轻轻勾起。
袅袅檀香中,少年的背影有一瞬的松快,似乎放下一桩心事,又像是想明白什么困惑,就连起身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张宥看他一眼,若有所觉。
二人在相国寺里转过一圈,重新回到中央宝殿附近时,却发现殿外多了几名军卫。
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群在外面好奇地观望,显然是又来了一批人,阵势不小的样子,莫非是什么皇亲贵胄、等闲人不得近身
谢拾如此想着,便也问了出来。
被他随机讨教一名路人本还伸着脖子往里望,听到身后的声音,不耐烦地回过头来,见谢拾的模样和打扮一看就不一般,这人脸上的不耐散去,笑容带上了讨好
“这位公子怕是还不知道罢为陛下贺寿的北虏使团就在今天上午已经入城,方才有个随北虏使团一道的草原喇嘛,大摇大摆过来,与相国寺高僧辩论佛法呢。这热闹俺们可没见过,可不就得好好看看。”
“北虏使团已经入京”
谢拾一怔。辩论佛法什么的,谢拾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北虏使团上。
旁边的张宥同样如此。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几乎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疑虑与警惕。
北虏、南蛮、西戎、东夷,乃是大齐内部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夷狄的统称。而这四位邻居自然不会以如此“蔑称”来自称。
譬如北虏,昔日曾有强力领袖统一各大部落,立国号为燕,又被称为“胡燕”。纵然此后这些年众部落时分时合,北虏之人皆自诩燕人。
相较于其他三个方向的夷狄,北虏实力最强、威胁最大,自大齐立国以来,几代天子不断对北方动兵,好不容易才将之压制下去。结果永昌皇帝一朝放纵,北虏又起来了,天佑皇帝没能完成属于他的使命,交到当今手上的就只剩一副烂摊子。
八年过去,京营至今不曾恢复元气。而最有能力的练兵人选薛敬被天子下放于边关,这些年全靠他率领边军抵挡北虏兵锋。
尽管如此,敌强我弱的态势之下,时不时便有边关遇袭、百姓惨遭焚掠的消息在驿报上出现,大齐上下可谓同仇敌忾。提及北虏,众人眼中皆是不加掩饰的仇视。
张宥想起前不久传开的消息“陛下莫不是当真要松口,与北虏立盟和亲了”
如今的大齐的确不具备出击草原的实力,历史上的经验告诉他们,理应先争取到足够的发育时间,将来国力强大时,再收拾北虏也不迟。
谢拾与天子接触不过短短数面,不好
下判断。不过他直觉天子性情强势,纵然暂时与北虏达成一定默契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默契也是有限的。换而言之,绝不会过分退让与妥协。纵然打算结盟,也该是争取互惠互利。
至于和亲
这一点谢拾却可断言“昔年光宗欲以淮阳公主和亲北虏,彼时尚且年少的晋王尤不惜死谏,何况今日已登大宝的天子”
张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想说淮阳公主是晋王的亲妹妹,当年晋王不惜死谏,这份血缘关系恐怕占了大头,何况晋王身份特殊,未尝不是仗着永昌皇帝不敢随便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动手;而今晋王已为天子,纵然和亲,和亲公主也不可能是他的亲妹妹,甚至可以是随便一位宗室女,焉知天子不会动心
这话若说出来,似乎有些冒犯天子。故而张宥压低了声音,言语颇为含糊其辞。
谢拾一时也无法反驳。毕竟他不是天子肚里的蛔虫,实在说不好天子是如何想的。屠龙者都有成为恶龙之日,世事孰能料
不知当年一腔热血的晋王可还在
这个话题终究无解。谢拾既然已经入朝,想来之后总会有机会深入了解其中详情。
二人又在相国寺外的十里长街逛了一圈,谢拾几乎将贩卖字画的店都逛遍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看到了好几幅盖有观澜居士印章的字画。其中一幅画还是前两年谢拾在旁观摩,亲眼看着何先生画出来的。
嗯,怎么不算是另类的重逢呢
也不知如今何先生是依旧在外,还是已经返回襄平谢拾不由自主想道学生六元及第的喜讯,何先生也该听说了罢
心中念头起伏,谢拾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幅他亲眼观摩过的荷花图上不放,掌柜误以为他相中此画,立刻滔滔不绝介绍起来。
张宥亦认出了观澜居士的印章。
他虽无私下观摩何训导作画的待遇,却接受过指导,对这位训导的身份一清二楚。更是深知谢拾有着一对一指导的小灶。此时听掌柜大谈特谈观澜先生佚事,其中不乏毫无根据的虚构之言,脸上神色不由微妙起来。
这与谣言舞到正主面前相差无几了罢
不多时,整条街上售卖字画的铺子都已走遍。谢拾与张宥手中依旧空空如也。
二人都是风华正茂的读书人,尤其是谢拾,衣着或许简朴,气质却颇为不俗,一看便是书香门第中培养出来的俊彦人物。
各家掌柜原以为来了大主顾,待客很是热情。
哪知谢拾细细听过介绍,认真询问过书画价格,末了却突然来了一句“掌柜的,不知你们这里收取字画作价几何”
这样说着,他自袖中掏出一幅画。
张宥大吃一惊,忍不住向他递去一个眼神厉害了知归,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
遭受突袭的掌柜则打出一个问号。
被人耍弄的怒气噌地冒了出来。
本想赶人,谁知对面的年轻人已经唰地展开了画。掌柜的一双招子立刻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水平当真不赖。
卖了这么多年的字画,掌柜鉴赏水平是有的,这画在他们铺子里都是一流水平,只在几位大家之下。
再看谢拾的年龄如此年轻,进步空间巨大,二十年后未尝不能如观澜先生一般。
想到这可能是未来的“金矿”,掌柜方才升起的怒气顿时压了下去,只余腹诽。
敢情刚才如此仔细问价是为了售卖字画做准备啊一时竟然不好太过压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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