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在入耳的瞬间,让许初允大脑一片空白。
喉咙有些发痒,原本合身的礼服在此刻也忽而变得有些紧,许初允呼吸落了一拍。
她花了好几秒,才处理掉其中的信息。
他是在夸她吗
还是又在逗她
车厢安静极了,不存在幻觉亦或者听错的可能性。
真真假假,让人无法辨别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对上的那道视线似乎漫不经心,又像是确有其事。
让人难以看清。
许初允倏地侧头,避过那道带着淡淡侵略性的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雨雪好似散落的花瓣,马路边的枝干都覆上一层薄雪,似结冰的盐霜。
又察觉到自己毫无回应显得不太礼貌,许初允清咳了一声,声音有些细微的哑“谢谢有、有水吗突然有点口渴。”
她胡乱地转移话题,完全是肢体在操纵灵魂,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闻祈取过旁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单手递给许初允。
许初允余光看见,接了过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吞咽着,动作太快,以至于直接喝掉了一大瓶水。
冰凉润滑的液体入喉,干涩的喉咙滋润了许多。
许初允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确实极其口渴,为了走红毯,她已经大半天滴水未沾。
此刻一大瓶水入口,及时地补充了躯体缺失的水分。
“这么紧张”江闻祈看着别过头去,迟迟未回首的许初允,慢慢开口,尾音携着几缕很淡的笑意。
她脸朝着车窗外,他的角度唯能看见浸上薄晕的耳垂,似玉釉着了胭脂,透着潮润的粉。
江闻祈收回视线,再开口时语气随意而又淡漠,“不用当真。”
不知道是说哪句话不用当真。
许初允捏紧瓶身,原本冰凉的瓶身染上了她自己的体温,才发现自己的掌心潮湿得厉害。
忽而为自己因为对方简单几个字就失控的体温,而他却依旧这么从容淡然而感到不平。
许初允蹙了蹙眉,又喝了一口水,平复了呼吸,等待体温恢复正常。
在这之后的半小时车程,她一直看着车窗外,偶尔低头玩玩手机,未曾转头再看一眼身旁的男人。
安静的车厢里,只余指尖触碰电子设备的细碎声响,偶尔江闻祈会低声接几个电话。
许初允滑开手机,刷着微博,她登录的是小号,因此可以毫无障碍地冲浪,热搜不出所料大部分被今晚的星光盛典包揽。
在一众星光盛典压轴邵芷芬黑长裙今晚红毯最佳盘点大大小小的热搜里,那条许初允绝美人鱼公主显得格外醒目。
公司替她买热搜了
许初允第一反应是这个。
没想到点进去,真正的营销号只有一条内容,明
显是为了冲业绩随便发的。
评论反而很多自来水,一条控评也无,纷纷在问图片里的人叫什么,有什么作品,有没有更多物料。东拼凑一点,西拼凑一点,甚至还有把她曾经接的广告截图也翻了出来。
网友们的彩虹屁吹得许初允脸红心跳,她慌忙退出了微博,生怕自己迷失在网友们的爱意里。
许初允打开备忘录,开始措辞写小作文。
签公司之后,她的微博账号和密码就被强制性地交给了经纪人团队里的运营,由工作人员专门打理,偶尔她也能自己上号发一些琐碎的日常营业。
或是今天剧组的餐食不错,或是下戏路上看到的一枝奇形怪状的枝丫,又或者是清晨等戏时初升的灿烂旬日。
今天的星光盛典对许初允来说意义不一般,许初允先发消息跟运营说今天的微博想自己写。
运营依然在加班,很快回复好,发之前记得先给我审核一下。
冬日初雪好的,姐姐辛苦了。
许初允先将今晚在内场时拍的照片简单处理了一下,又认认真真地写了五百字,没想到一写就刹不住车,直奔一千字。
黑色巴博斯驶入翠庭别苑,在庭院里缓缓停下时,许初允刚敲完手里的最后一个字。
点击发送。
“到了。”男人冷淡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响起。
“嗯,好。”许初允应了一声,收起手机,取过旁边的晚宴包。
抬眼时看见江闻祈下了车,一边穿西装外套一边绕过车身,来到她这一侧,替她打开车门。
“雪大地滑。”他说。
夜色里,江闻祈身影修长挺拔,语气淡漠却又透着股矜贵的气质。
许初允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下车,一只脚踩上实地,江闻祈一只手替她挡在车门头顶,另一只手绅士疏离地放在旁边一侧。
许初允犹豫不过两毫秒,便大大方方地扶住他的胳膊,借力安安稳稳地下了车。
纤细莹白的手腕搭上男人的胳膊,裸露的白嫩肌肤轻擦过烟灰色的挺括西装面料,只是很短暂的两秒,而后松开。
目送着巴博斯被司机泊入车库,许初允提着裙摆,不再看身后人,背脊挺拔地走入别墅。
进门后许初允第一件事就是踢掉自己脚上那双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棉拖,余光瞥见跟在身后的江闻祈后,许初允又乖乖低头将那双散落的高跟鞋放进透明玻璃鞋柜里。
差点忘了,公司幕后的大老板还在她身后。
“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萍姨笑着招呼,看到许初允时眼睛倏地一亮,热情道“太太,您今天好漂亮,我还说是哪家仙女下凡了,居然是太太您。”
“先生真是好福气,有太太您这么漂亮又温柔的妻子。”
萍姨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赞美和惊艳,又看向江闻祈,笑容愈发殷切,颇有几分与荣共焉的神情。
许初允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哪有这么夸张。”
话虽这么说,许初允悄悄小觑了一眼江闻祈的神色,手里拽着裙角浅浅晃了一下,“谢谢萍姨。”
“我先上楼换衣服。”
说完,许初允正要上楼,江闻祈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许初允不明所以地转头,“怎么了”
江闻祈却没看她,而是看向客厅的角落,“不会叫人了”
偌大的客厅一角,有个身影慢吞吞地踱步出来。
许初允没想到客厅里还有人,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眼精致,有些熟悉,穿着单薄的睡衣,手里还捏着sitch的游戏手柄,闻言有些看了江闻祈一眼,目光有些微不可查的怨念。
“文柏”许初允在大脑里搜索信息,终于对上了号。
“哥。”江文柏先乖乖地朝江闻祈喊了一声,而后再看向许初允,“姐姐好。”
就是不喊嫂子。
这是他对于江闻祈不满的一点小小反抗。
江闻祈挑了挑眉,没说话。
少年只能深吸一口气,缓慢道“姐姐,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可能要叨扰您和哥哥了。”
剩下的字眼像从牙膏里一个一个地挤出来,江文柏慢吞吞地道“我在家呆得太压抑了,所以想过来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说完,像是等许初允的批准,看向她。
“啊”
这种事跟她说做什么。
难道不是江闻祈早就同意了吗
许初允有些懵,下意识地看向江闻祈,想听他的意见。
毕竟他才是真正的主人。
上次江文柏来也是看他点头了,她才敢松口答应的。
江闻祈注视着她,道“我说过,家里小事你说了算。”
江闻祈确实说过这句话。
可是这也不算小事啊。
许初允脑子里有些混乱,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素质,镇定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小柏你想住就住,什么时候开心了再回去。”
说着又看向萍姨,“麻烦萍姨帮小柏收拾个房间。”
萍姨笑眯眯地点头“我晓得的。”
许初允微颔首,又嘱咐江文柏“那你玩,缺什么就跟萍姨说,或者跟我和你哥说,就当在自家一样。”
做足了女主人的姿态。
江文柏乖巧点头“好,姐姐。”
许初允还记得第一次见江文柏的情景,少年热情又鲜活,像十万个为什么,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都要刨根问底,仔细摸索。
当晚也一直缠着想来这里玩,那一夜也是开心且生机勃勃的,此刻却垂头丧气,神色疲倦又生无可恋。
肉眼可见的几分恹恹。
许初允对江文柏说的话信了一大半,想必是富二代也不好当,有她不知道的压力在。
“那你们先聊。”
许初允试探地看向江闻祈,“我先上去洗澡了”
江闻祈却依然没松手,问“好上楼吗”
“嗯”许初允拽了拽裙角,眨眨眼,“什么意思”
江闻祈指了指她的裙角,言简意赅,“裙子。”
许初允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没事,我穿的棉拖。”
说完,许初允不甚在意地准备提着裙角上楼。
只是刚迈出一步,她才发现自己的话说得太早了。
晚上活动都是在平地,此刻迈上第一个楼梯,她才发现这条裙子不适合走楼梯,随时都有走光的风险。
家里虽都是自己人,但她与萍姨算不上熟,旁边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弟弟。
短暂地犹豫了一秒。
许初允敛了敛心神,正要一口气快速上楼
那只扣在手腕的手臂忽而就着这个姿势,将她往后面轻轻一拽,另一条有力的胳膊从膝窝处用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一瞬间天旋地转。
失重感让许初允唇角溢出一声短促而轻的惊呼。
“我抱你。”
低磁冷淡的嗓音从贴着的胸膛上方传来。
许初允有些怔愣地抬眼看他,却只看到他微抬直视前方的冷淡眸光。
不容拒绝,且矜冷的姿态。
她像是被放在人掌心的瓷娃娃,被他轻轻松松地抱起。
西装外套就着他的姿势,严密地盖住她整个大腿,只露出一截小腿。
江闻祈没管她的反应,长腿迈着上了楼。
“”
一旁原本耷拉着眉眼的少年,看到自家历来冷淡且不近人情的哥哥,就这样横抱着人走了上去,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