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悬在了半空,后背和膝盖下都多了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江觅下意识抓住了梁锦奕的衣袖,抬起了头。
不过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灼烧般的疼痛冒了出来,江觅顾不得管他被弟弟抱起来了这件事了。
一分钟后,梁锦奕将江觅放在客房的床上,脸色漆黑“你要吃什么药”
江觅忍着胃部传来的恶心,白着脸说出了两个药名。
十来分钟后,梁锦奕拎着一口袋药急匆匆从机车上跳了下来,他跑步窜进客厅,只是往楼上窜了几步,他又赶紧退下楼梯,跑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温度适宜的热水。
又过了一分钟,他拿着药和热水上了二楼。
梁锦奕把热水放在床头柜上,拿出塑料袋里的几个药,看了眼说明书,之后扣了三颗阿托品和两颗奥美拉唑肠溶胶囊递给江觅。
江觅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他接过梁锦奕的药,热水吞服。
就这样过了十几分钟,药效逐渐发作,江觅感觉胃部的灼疼和恶心在减弱,他侧过头,对坐在床头的梁锦奕虚弱地笑了一下,“弟弟,谢谢了。”
梁锦奕冷哼一声,站起身就要离开。
江觅连忙拽住他的手腕。
梁锦奕转过头,不虞地盯着他。
江觅无奈地问“弟弟,我知道我一而再的食言,是我不对,你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梁锦奕没理江觅的话,把手腕抽出来,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江觅见梁锦奕要走,连忙又叫了他一声,梁锦奕转过头,盯着床上那个刘海垂下来,看起来年轻了几岁的男人问“什么事”
江觅问“你刚刚是不是骑机车去买的药”他刚刚在房间里,听到了机车的轰鸣声。
梁锦奕“所以”
江觅挺重视安全的,他忍受着腹部残余的抽疼,温声道“锦奕,你还没成年,根据国家机动车驾驶条例,成年男性才可以”
话还没说完,梁锦奕忽然两步窜到了江觅床头,他盯着近在迟尺的男人,疑惑地偏头问“江觅哥哥,你不会觉得你现在还有管束我的权利吧。”
梁锦奕离开后,江觅胃不怎么疼了,他躺在床上,叹了口长长的气后,闭眼睡觉。
为了尽快把时差倒过来,早上八点闹钟响起时,江觅睁开眼睛,洗漱后穿好衣服下楼。
梁绪平和梁锦奕都已经在餐厅吃早餐。
梁绪平看见江觅,吓了一大跳,“江觅,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觅拉开昨晚坐的那张椅子,坐下,没好气地说“你还有脸问,我昨晚差点死在你家。”
“你别吓我。”梁绪平连手里的小笼包都吃不下去了。
阿姨问江觅想吃什么,江觅示意阿姨给他盛一碗清淡的白粥,之后他回答梁绪平的话,“胃病犯了,打你电话你不接,敲你门你也没反应。”
“我昨晚睡的太沉了了。”
梁绪平关心道“那你昨晚最后”
江觅瞥了眼坐他对面吃蒸饺的弟弟一眼,“弟弟买的药。”
梁绪平这又才松了口气,他歉疚道“早知道你胃病这么容易犯,我昨晚就不一直劝你喝酒了。”
话音刚落下,梁绪平察觉身旁有到冷锐的目光向他扫了过来,梁绪平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刚好和梁锦奕漆黑幽暗的眸光对上。
“哎哎哎,梁锦奕,你怎么又这样心怀不轨地看着我”梁绪平道。
梁锦奕沉着脸收回了视线。
江觅喝了几口白粥,胃部又舒服一些,他对梁绪平道“不关你事,其实我前天晚上胃就隐约有些不舒服了。”
梁绪平震惊“那你昨晚上还敢喝那么多酒”
“那不昨天一直没觉得不舒服了吗我就以为没事了。”江觅说。
梁绪平还没来得及接话,身旁传来一道冷嗤声,“蠢货。”
梁绪平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拧眉询问梁锦奕,“你刚刚说什么”
梁锦奕丝毫不心虚,他漆黑的瞳仁直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年轻男人,阴阳怪气道“我说有些男人马上都三十了,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说完,也没看江觅的反应,拿起自己的盘子起身,一笼包子一盘蒸饺不够他吃,他需要再来一盘蒸饺。
而等梁锦奕去了厨房,梁绪平和江觅对视了两眼,梁绪平脑袋凑近江觅,笑眯眯地道“看来应该还是哄得回来。”
江觅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梁锦奕端着一盘玉米猪肉的蒸饺从厨房里出来了,两人于是拉开了距离。
拉开距离后,江觅喝了几口粥,他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清来电显示后,江觅接通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江峰哀嚎的声音,“哥,我亲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
江觅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友善,他问“什么忙”
江峰顿时在手机那头支支吾吾了起来,江觅只好再一次问道“什么忙。”
江峰小声说“那个,就是,就是,我在警察局,你能不能来帮我签个字,警察说我们这里面有未成年人,必须有家长来签字才可以放人。”
警察局
“江峰,你去干什么了”江觅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就是昨天不是放假吗我和两个舍友一起出去玩,然后其中一个遇到了他读高中时常遇见的一个混混,就打起来了,不过不严重,都没怎么受伤,警察说有家长来签字我们就可以走了,哥,哥,你来帮帮我们呗,我那两个室友都是外地人,北市也没亲戚。”
江觅压下心里那口气,说“等着。”
江峰又小声说“就是,就是这件事,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幺爸幺妈啊,也别告诉我爸我妈,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道就好了。”江峰是江觅爸爸二哥的孩子,一直在西南老家读书,今年夏天,考上了
北市的大学,所以八月份来北市读大学了。
“行,这次我可以不说,但是不可以有下次了。”江觅道。
“谢谢哥,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江峰道。
梁绪平刚刚听到了警察局等字样,挂断了电话后,他问江觅“出什么事了”
“你记得江峰吗我堂弟,我二伯家的孩子。”江觅问。
梁绪平想了一下,想起来了,他原来送梁锦奕去过江觅的西南老家,既去之则安之,也和江觅在他老家玩了一周,就记得他的那个堂弟。
“他今年不是来北市读大一了吗昨天晚上几个年轻男孩和人起了争执,警察让家长去签字。”江觅说。
“难怪在电话那头求爷爷告奶奶让你不要告诉你爸妈。”梁绪平笑道。
“那你吃了饭去警察局”
江觅嗯了一声。
梁绪平看着他还是有些苍白的脸色,蹙了下眉“不去医院吗既然那小子害怕家里人知道,这样吧,我找个人帮你去警察局走一趟。”
“算了吧。”江觅很有责任心,“还是我自己亲自去吧,几个大男孩,头次进警察局,看见一个陌生人,会有些怵,而且我也没觉得不舒服,等会儿再吃点药就好了。”
梁绪平被江觅说服了,他低下头吃了个小笼包,余光忽然扫到他身侧的梁锦奕同学,梁绪平眼珠子一转,他叫了梁锦奕一声。
梁锦奕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眼。
“梁锦奕,你陪你江觅哥哥去呗,万一他路上有个不舒服,你也能照顾照顾,再者说了,也可以顺便去见见小时候和你一起在泥潭里打滚的好朋友。”
梁锦奕吃完盘子里最后一个蒸饺,冷声道“我不去。”
说完,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后,拉开椅子起身往楼上去。
“唉,真不去啊你不怕你江觅哥哥路上又犯胃病吗”梁绪平在他背后吼。
梁锦奕上楼的动作僵了一瞬。
二十分钟后,江觅发动引擎,驱车离开梁家,导航定位到江峰所说的派出所。
梁锦奕坐在副驾驶,臭着一张脸地望着窗外的风景。
江觅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一点。
汽车开往警察局的途中,梁锦奕的手机响了起来,梁锦奕掏出黑色连帽卫衣兜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梁哥,都九点了,你要到了吗我们就等你一个人呢。”朱玉睿在手机那头问。
梁锦奕沉默了两秒钟,想起昨天下午答应朱玉睿的事,他说“我有事,来不了了。”
江觅闻言,偏过头看了看梁锦奕。
“靠,梁哥你来不了了”朱玉睿尖声道,“我们四个人都在包厢里等你呢,你居然说你来不了了,那我们怎么办”
“重新找个人去陪你们玩呗。”梁锦奕说。
“找谁”朱玉睿问。
梁锦拿下手机,点开年级群,往里面发了个消息,一
分钟后,他回复朱玉睿道“看大群,好几个人都想去,你看谁顺眼挑谁呗。”
朱玉睿沉默了几秒钟,他吼道“你这不让我得罪人吗我挑谁啊”
梁锦奕手机放在膝盖上,操作了一分钟后,拿起手机对朱玉睿道“帮你挑好了,顾强离你们最近,他说他二十分钟后就到。”
朱玉睿应了声好,又问“唉,梁哥,你今天什么事啊
“挂了。”梁锦奕说。
江觅见梁锦奕挂断了电话,他笑着问“弟弟,今天约了和朋友出去玩吗”
梁锦奕手机塞进兜里,用卫衣自带的帽子盖住脸,双手抱胸,闭目靠在椅背上。
江觅知道梁锦奕精力充沛,一般情况下不用补眠,他又心情很好地找话题,“弟弟,昨天晚上我说不要骑机车不是想管束你,是为了你的安全”
“能不能闭嘴啊,烦死了。”梁锦奕烦躁道。
“行行行,我闭嘴。”江觅还是清楚,弟弟得顺毛捋。
又开了半个时,江觅抵达江峰所在的派出所,停好车后,江觅让梁锦奕就在车里等他,他去里面签字领人,梁锦奕看都没看他一眼,拉开车门下车,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往派出所里走。
江觅无奈地笑了下,锁好车后,去派出所里领人。
流程很快,主要江峰有个室友身份证上的年龄偏小,距离十八岁还有大半年,所以派出所要求通知家里人。
等把三个大男孩领了出来,江觅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大家都没有严重的伤,最多擦破点皮,都是年轻大男孩,不至于这么点罪都受不了,江觅让他们上车,他送他们回学校。
江峰应了声好,带着两个舍友出了派出所,跟着江觅到了停车场。
江觅开了车锁后,江峰下意识走过去要开副驾驶的车门,但是一个男生先一步打开副驾驶的门,先他一步上了车。
“唉,这是”刚才他也注意到了这位漂亮酷哥了,不过远远地走在他们身后,他以为这是个路人呢。
江觅坐上驾驶座,发动引擎,刚想说话,腹部传来一阵刺痛,他缓了缓后,转过头问江峰“不认识了”
“谁呀,我见过吗”江峰和舍友坐在了驾驶座后排,听到他哥这样问,江峰开始回忆他在北市的亲戚,可是除了幺爸一家,根本没有什么别的亲戚嘛。
江觅倒车出库,见江峰从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伸出脑袋,盯着锦奕看了半天,依旧神色茫然,他只好提醒道“是锦奕,你们小时候见过的。”
“锦奕,梁锦奕”江峰见过梁锦奕不止一次,他哥高中毕业和大一暑假他都和他哥来玩过,他哥读大三时,他和爷爷奶奶来北市,也见过梁锦奕。
“难怪我刚刚看着你这么面熟”江峰拍了下梁锦奕的肩膀,神情激动,“兄弟,你还记得我吗”算起来他们也有六七年没见了。
梁锦奕望着挡风玻璃外的街景,神色冷淡“不记得了。”
“我啊,江峰啊。”江峰也是个特热情的人,他回忆了一番,“你当时和我哥来我家玩过啊,就云城的一个小镇,我还记得有天吃饭,我哥先给我夹了个鸡腿,你就质问他,是不是你在他心里没有我重要的江峰啊,我哥说了十几遍你重要你最重要,你才愿意接着吃晚饭。”
江峰对梁锦奕记忆挺深刻的,因为他看他哥,就像他爷看地里的谷子一样,生怕他不注意,有人给他薅走两串穗子。
“想起来了吗”江峰语气期待。
“没有。”梁锦奕说。
江峰爽朗道“没事没事,以后我们都在北市,大家多聚聚,我多给你说点从前的事,说不准你就想起我来了。”
江觅开了一会儿车,腹部又隐隐疼了起来,他听江峰密集的话还脑袋疼,他制止道“行了行了,你们不是凌晨就进了派出所吗你看你两个朋友都困了,你也安静一会儿吧。”
江峰虽然彻夜未眠,但不困,闻言他转过头看了眼两个室友,见他们都忍不住打瞌睡,他搭在副驾驶靠背上的手收回来,“行行,哥,我保持安静,我保持安静。”
江峰的学校没法和江觅的京大比,但也是不错的一本学校,二十分钟后,江觅抵达他学校校门口。
踩下刹车的时候,江觅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江峰和两位室友下车,两位室友很有礼貌地感谢江觅,江觅忍着腹部传来的抽疼,说不用谢,又看似没事人一样叮嘱江峰“今天这件事我不会告诉我爸妈,也不会告诉你爸妈,不过不可以有下次,幸好你们”
他顿了顿,才把下句话说完整了,“你们刚打起来就撞见巡逻的警察,不然就不是一点小擦伤了,我怕得去医院捞你。”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碰到那种流氓混混,我躲着走。”江峰保证道。
“行了行了,回去吧。”江觅说。
江峰应好,然后和他的两个朋友往校门口走去,而等江峰和朋友离开,江觅再也忍不住了,他嘶了一声,双手离开方向盘,捂住了小腹的位置。
梁锦奕一直在低头玩游戏,他没心情看他们兄弟情深,直到驾驶座传来一道男人压低的低呼声,他这才猛地转过头。
而察觉到梁锦奕看了过来,江觅抬起头,他的脸色又变白了,他忍着疼,看似没事人地笑了下,“弟弟,看来得嘶,麻烦你给我叫个代驾了。”
梁锦奕盯着脸色惨白的江觅,咬牙切齿地骂出一句脏话,“江觅,你他妈可真能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