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同学们对这种发言毫不质疑,能用这种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还不让虫感觉到被侵犯的,全第一军校非“安然”莫属。
言谕开口道“先不用惊慌,既然是我们第一军校先集合,那就是我们先探索,体力不支的同学可以先休息,这一片坑洼不平的灰矿石土壤地面能陷进去半寸鞋跟,大家都注意点自己的足部肢体,不要陷入到泥泞里,可能被冻僵。”
他的语气沉静中透着浓浓的令虫信服的意味,并非刻意,而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善意和温柔,还有一些偏向于强势的指挥意味。
四个军校的虫族都在看着他,言谕能够感觉到大多数目光都带着探究和追寻的意味,是一种很友善的情绪,虫族本身对强者的憧憬与崇拜的文化深入骨髓,尤其“安然”还是一位尊贵的雌虫阁下。
言谕转过头,面向虚空的黑暗深渊,认真的对伊黎塞纳说“你觉得我们大概要下降到多少米,才能采集到第一个异种样本”
伊黎塞纳和他一同往下看,周身气压很低,“还有300米左右,整条国境线的十二座深渊里,有十一座都在300处出现了第一个异种巢穴。”
言谕惊讶,抬眸看向他“你都下去过了”
伊黎塞纳很严谨“只有第十二座我没有下去,那是比赛场地,禁止入内,除此之外,我在其他十一座深渊的300米处都做了刻度标记。”
“还有,趁现在还没下降,我有话想和你说,跟我过来一下。”伊黎塞纳拽住言谕肩膀,让他回头,雄虫极其富有侵略性的目光在他霜白眸中一闪而过。
言谕不动声色地望过来,一双湿润的桃花眼被寒气浸润成澄澈的乌黑,看得伊黎塞纳心里一停,喉结不自觉滚动。
伊黎塞纳直接把他拉到“诸神之巅”机甲车后座和石头壁的角落里,角落狭窄,不见天光,隔绝了军校生们探寻的视线,言谕被他一推,身体不自觉向后倒,少年的身体清瘦高挑,一下子撞到伊黎塞纳护在他背后的手臂上。
“”言谕配合的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伊黎塞纳已经比他高了一头,略微低下头,垂下眼睫毛,低沉的嗓音竟像是控诉“刚才我们修好了机甲车,你为什么不等等我,自己就去和隐翅虫对打我被喷了一脸尾气,还怕追不上你,我最开始坠落深渊那一段距离就已经是自由落体了,降落时才张开翅膀匀速降落,否则我都追不上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和一只隐翅虫打架。”
言谕“”
撒谎吧六支蜂翼能日行千里,还差这一两百米小距离
言谕瞥了他一眼,判定他是在无理取闹,表情就松懈下来,在他手臂里还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懒洋洋的轻声说“放心,刚才我只是情急之下用手揍了那只隐翅虫,没事的。我知道隐翅虫是什么东西,虫体各段都含有毒素,是一种类似于强盐酸性质的毒汁,还具有腐蚀性,我会注意的,赛期这么长,我也不可能
再也不遇见他们,只不过他若是不改,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打服为止。”
伊黎塞纳看着小虫母漂亮又倔强的脸,表情变得很拧巴,一时间好不容易绷住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就散了。
伊黎塞纳只好捏了捏他因为生气和运动变得红润的脸蛋,“好吧,遇见你算他倒霉。”
言谕被他捏了一下,浅浅笑了下,两边小梨涡露出来,其实他倒是觉得是伊黎塞纳偶像包袱太重了,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也端着架子,现在露出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就觉得有趣极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无比奇妙的生物
伊黎塞纳貌似也在认真思考,“还是说,是不是杀了他们就遇不到了”
言谕收起笑意,眯了眯眼,掐了一把他的腰,掐的伊黎塞纳直拧眉,言谕正儿八经的警告他“别胡闹,他也是参赛选手之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不能犯糊涂,这份心意我心领了,谢谢,不要再发散思维了,你现在很危险。”
伊黎塞纳就知道他总是在乎任意一只虫族的性命,其实在虫族根本就没有那么多道德可言,强者杀死弱者是天性也是常理,但是言谕的道德观坚不可摧,他推行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存在的,这令帝国权贵阶层无比郁闷。
伊黎塞纳也郁闷,但他郁闷的立场和权贵们的立场不一样。
伊黎塞纳说“不,你不懂,你不懂我在说什么。”
说完这句话,伊黎塞纳转身离开,留下言谕一头雾水,心说现在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进入了发育周他怎么觉得伊黎塞纳比他还要敏感脆弱这虫的内外反差怎么这么大啊
伊黎塞纳一声不吭地走出去,把便携激光炮横插在“诸神之巅”的装备须弥座上,“咔哒”卡住炮身,这样随意摆动炮身就能做到自如射击了。
做完这道保险,伊黎塞纳脱了防风外套,走回去套在言谕身上,一边拉锁链一边仔细的嘱咐说“深渊底部深度越深,温度越低,你穿得太少了,穿我的,不许脱。”
寒风把伊黎塞纳雪白的银丝吹起来,沾到他的下唇,雪丝般的睫毛也沾上了雪粒,他再三检查是否把言谕包的密不透风了,这才把言谕从狭窄缝隙里拉出来,顶着风雪张开蜂翼,朝下方飞行离去。
楚然捡起装备正要跟在他后面,刚迈开步就被言谕一把拉住,楚然懵逼回头,“怎么了,队长”
言谕再次接受了队长这一称呼,点点头问“冒昧问一下,你们雄虫的生理期症状是什么抱歉,我从来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知识。”
楚然语塞,半晌才说“队长,你想说的那东西那不叫"生理期"吧那是雄虫的"躁郁期",躁郁期的雄虫会躁动不安,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对别的雄虫会有敌意,会用信息素压制同类,对雌虫阁下们也会更加渴望,希望得到虫母冕下的精神力抚慰,严重的话可能会失去理智,s级甚至需要戴电击项圈,大概半年发作一次吧,怎么了谁进入躁郁期了吗”
言谕说“我不确定,伊黎塞纳
有点不对劲。”
楚然说“啊,他啊,殿下他不是躁郁期,这个我敢保证,他的躁郁期周期和我差不多,还有一阵子呢。”
言谕问“那你觉得他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楚然说“什么话”
言谕才想起除了他和伊黎塞纳之外谁都不知道,如实说“他说"你不懂,你不懂我在说什么"。”
楚然瞳孔瞪得跟铃铛那么大,“不是不是这是伊黎塞纳能说出来的太矫情了吧啧,最烦谜语虫了,有话说一半,伊黎塞纳那种好学生怎么也学坏了但是我也不知道,像伊黎塞纳那种闷骚雄虫不多见,他那些情绪都深埋在心里,到底出于什么心理说出这种话,我只能说,少虫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会得精神病。走吧,先下降到300米再说。”
言谕确实也问不出来更多,对伊黎塞纳更是迷雾重重,干脆跨上“诸神之巅”,拍拍后座,“楚然,上来,我载你。”
楚然大大方方蹦上去,握着言谕的腰,起初还觉得手感不错,后来才发觉他的腰实在是太细韧,随着拧动把手的力道灵活扭转,甚至能摸到他清瘦的胯骨,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刚好言谕路过急速下降中的伊黎塞纳,顿时楚然感觉到一种被瞄准的恐怖感,浑身血液变得冰冷,慌忙把手抬起来按在言谕肩上。
到了300米处,言谕跳下来,不远处的军校生们举着匕首,鸦雀无声。
站在军校生前的是一只无法触碰的“蝉”,尖锐半弧形蝉翼狰狞非常,高高挺起,腹部似乎遭受腐朽,呈现出暗红的流苏状,仿佛岁月腐蚀之后遗留的痕迹。
那曾经光亮轻薄的蝉翼,如今已经变得如煤炭般乌黑,尤其是后背,不知何时长出一只眼睛,红得可怕,仿佛在死死盯着每一个看向它的昔日同族,它的面部不再完整,下颌莫名其妙地消失,口器变成了丝状物,但是还活着。
“都离他远点,”言谕轻声说,“这就是异种的形态之一,可能有极强的攻击性。”
言谕淡淡的声音,犹如歌唱般,有着安抚虫族精神力的奇异魔力,军校生们集中靠在他后方,言谕拿着能量枪走过去查看情况。
伊黎塞纳刚好落下,脚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面前的蝉却刚好转过“头”。
言谕站定脚步,他无法从它眼睛里看见任何表情,但他闻到了身后伊黎塞纳的信息素,便没有回头,低声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资料上没有规定污染的种类,有没有可能异种存在气压污染,或是精神污染”
“有可能,”伊黎塞纳说,“我智脑里的污染数值内置表在逐渐升高,异种貌似毫无理智,它们的攻击目标是随机的,而且以完全击败为目的。”
蝉震动发声,万丈深渊之上的厚密乌云,轰隆隆的雷伴着“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虫族们就近躲藏,伊黎塞纳拽着言谕跑到一处足够遮雨的石洞里,言谕擦擦头上的水,笃定道“这不是雨,宇宙里没有水蒸气,不可能产生真
实的雨水气象,这可能是幻觉。”
伊黎塞纳就在这片沉重的昏暗中闭上双眼,云隙的光透过乌云层衬出他俊美的侧脸,在惊心动魄的雷暴声中,那双骨节修长的手精准无误地敲击着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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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判断雨滴坠落的速度。
言谕想,他手指敲击速度极快,一分钟平均五百九十下,和言谕左耳朵里蝉的心脏跳动速度一模一样。
言谕细一寻思,大概猜到了一个答案。
闪电光劈下映入眼底的刹那,一缕酝酿已久的暴风在他眼中卷起波澜。
言谕低声说“第一军校,全部撤退。”
军校生们实力不强,并不想在非正式比赛里就惹上麻烦,听见言谕的指挥,丝毫不怀疑他的判断,以绝对的信任态度,迅速抽离精神力,脱离交感系统。
言谕抬起头,交感系统的量子组成了磁力连通控装置,正在飞速运转,这说明现在军校生们正在离场,他可以等待一会儿再走。
伊黎塞纳也不走,他甩开光子剑,将它变成五米左右的长韧锁链,插进崖壁里,向言谕伸出手“抓住我”
言谕完全信任地把手握上去,伊黎塞纳确保锁链另一端的钢筋固定住,他紧紧拽住言谕,身体向前一荡,长腿勾到一个山洞口,然而那个洞口却吹出来猛烈的地底飓风
“小心”
蝉的影子下一秒出现在洞口,伊黎塞纳眸光一黯,从容不迫,一枪爆头
蝉影死的干净,飓风却没有停息,伊黎塞纳第一反应就是去抓飓风中的言谕,言谕还站在洞口没有动,眼神空洞,修长的身影在风里踉跄着,像是随时要飘走的风筝。
伊黎塞纳没有能拴住风筝的线,他捉不住,而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紧紧拥抱住他,“你的眼睛是不是又看不见了”
言谕温顺的被他抱在怀里,无奈的轻笑着点点头,“抱歉。”
伊黎塞纳的心腾地蹿出一股怒火,他恨不得就这样把言谕揉进骨血里,但是言谕的情况不佳,伊黎塞纳来不及细细照顾他,只好一把抓住他的围巾,把他的嘴挡住,将风沙隔离在外,大声喊“这可能是第二重精神污染,快出去你的精神力要扛不住了”
这貌似是一句很难听懂的话,但是言谕明白他的意思是叫他脱离精神力交感系统。
飓风和伊黎塞纳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音阶碰撞在崖壁上泛起层层递减的回音波。
言谕冷静地说“别紧张,有办法出去的,我刚才观察过蝉的心跳,自然生物界的蜂鸟心跳是500下每分钟,高等级野生蜂鸟不超过600下每分钟,一只异种的心跳不超过50每分钟,蝉居然跳的比蜂鸟还快,这说明我们的精神力受到了污染,真正的蝉还在原处。现在,我们顺着右上角30°方向跃进,那个位置能乘风而上,你的六翼也能飞得更好更快。”
伊黎塞纳望进言谕失神而隐忍的美丽眼睛,那双含着眼泪的,湿淋淋的眼眸,水光堆砌在眼角,顺着黑软的睫帘淅沥
沥滑落。
伊黎塞纳无比清楚那不是因为恐惧、愤怒之类的冲动情绪,而是被飓风吹的,就算这样,伊黎塞纳也感到心疼,他不知道言谕到底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日子,本该娇贵的虫母冕下好像克服了所有个虫感受,强悍得像个机械虫,比起雄虫还要强大优秀。
伊黎塞纳一点看不得言谕的眼泪,他鬼使神差地用大拇指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
言谕安静的没有动,让他擦掉自己眼角之后,抬手摘掉了左耳的助听器。
他们一跃而上,言谕在伊黎塞纳的翅膀展开之前,脑袋准确的转到一个方向,举起便携激光炮,朝着风暴中蝉所在的方向“砰”的一枪。
失去了视力和听力的干扰,他的注意力无比集中,他于暴烈声中听见最诡异的那一个,蝉应声倒在飓风之中,一块晶核被风抛起来,被伊黎塞纳一把抓住,塞进言谕口袋里。
与此同时,言谕还听见了另一道怦然热烈的心跳,扑通扑通,不知疲惫的散发着温暖的热量。
是伊黎塞纳的心跳声,鲜活有力,散发着勃勃生机。
那温度在温暖他的身体,给他的心注入一缕温暖,那个散发热度的虫也在紧紧拥抱着他。
下一秒,他们的精神力在一瞬间抽离交感系统。
言谕满头冷汗,摘下脑袋上的交感系统,整个虫都恍惚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军校生有的一脸兴奋,有的一脸后怕,对刚才的意外展开激烈讨论。
言谕听见,楚然可能是跑出去吐了,温格尔被叫去了医务室检测精神力。
伊黎塞纳朝他快步走来,伸手心探他额头的温度,担忧的问“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言谕轻轻摇头,攥住他的手问“我现在头有点晕,你跟我说说话,我不确定我是在交感系统还是现实世界里。”
伊黎塞纳轻声说,“交感赛就是这么恐怖的东西,它会让你迷失自己,你甚至会弄混现实和虚拟的区别,因为它们都是现实,但是精神力分辨不出来,它会保持一定的紧张度,你现在需要一些东西帮你放松下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言谕闭着眼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那我们说点什么吧,刚才虽然很惊险,但是我们得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就是只要屏蔽五感,专注于异种本身,就能大大提升遭遇异种的战斗力。”
“好主意。”伊黎塞纳很赞成,“可以在国境线附近的驻扎军队里推广。”
言谕一笑,“说到我心坎去了。”
伊黎塞纳拍拍他的手背,扶着言谕往走廊里走。
正赶上中午放学,雄虫们三三两两结伴同行,他们的脚步就变得很慢很慢,但是大家都自觉的给雌虫阁下让路,所以,言谕哪怕慢慢走也不会有虫催他。
伊黎塞纳看着他,擦去他脸颊上的汗,目光有些愣怔。
“”
言谕的气息一缕一缕往伊黎塞纳脑海里钻,
发育期的虫母冕下难以想象的香甜软糯,尽管贴了抑制贴,但是伊黎塞纳凑近了还是闻得到。
而且言谕因为脚不好的缘故,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软软的没用力气,还一直用温软的嗓音说着话。
怀里抱着心爱的虫,哪怕最圣洁的虫神都要堕入深渊。
伊黎塞纳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说“我先去一趟卫生间,你等我一下。”
“好。”言谕点点头,因为看不见,所以被扶去了空教室里等着。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窗外花树散发的香气不依不饶地钻进言谕的鼻腔,那种味道让他的精神力稍微平和,情绪也放松下来,心跳逐渐平复。
过了一会儿,言谕听见有脚步声走来,很慢,听起来就不正常。
言谕有些警觉,不太自在,想要走,然而对方却大步流星上前,手掌按着他的肩膀,把他紧紧扣压在座位上,然后用身体将言谕和椅子抵在教室墙上。
言谕心中一惊,“”
然而他脸上仍是平静淡定的表情,但是他已经被对方圈住,无法躲藏,并且闻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
对方好像贴了信息素抑制贴,不想被他发现身份。
“同学,你是谁”言谕冷静问,“快点说话,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然而对方没回答,言谕感觉那虫的气息慢慢靠近他,在他茫然却温柔的目光里,大胆的挽住了他双手手腕,浅吻着他的额头。
“”言谕的心脏砰砰跳,那种无措让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感觉到那双唇落在他额头的一刹那,下意识张开嘴,一口咬在对方的喉结上。
这一口用尽全力,然而那虫比他还狠毒,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按在墙上,言谕猝不及防,本能的仰起头,唇瓣还是轻闭着的,紧接着就被温热的舌尖撬开了唇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