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谕轻声说“你能这么体谅他就再好不过了。”
言谕是有点紧张伊黎塞纳会当场发难的,好在他还算稳定,便松了口气,走到香槟塔附近,拿起一杯盛满的香槟酒,端在手里晃了晃,心里想着分立王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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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选,他心中已有答案。
伊黎塞纳偏过头看着他,厅外是连绵的雷雨,厅内是灯光如昼,他缓缓走到言谕身边,拿着草莓味的营养液,望着帝王垂眸的侧脸。
祂的侧脸极美,光线顺着修长的脖颈曲线隐没在王袍的领口里,不做表情的时候,眉眼轮廓间都依稀可见幼年时的影子。
这次重逢,伊黎塞纳经常会恍惚,曾经那只柔软可爱、安静倔强的小虫崽,是怎样变成如今这副温柔从容的样子的
平白无故的,叫他有点心疼。
八年之间,祂独自面对庞大的帝国,祂在改变,也好像没变。
他们都在改变,也都好像还是曾经的少年。
伊黎塞纳定了定神,轻声说“你别忘了,刚刚答应了我什么。”
言谕眨了眨眼睛,浓墨般的睫毛轻颤着,“没忘。”
他听出伊黎塞纳小心翼翼的声音,感觉到了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其实从刚才阿加沙告白的时候,伊黎塞纳就完全无法掩饰失落的情绪了,以至于离开实验室之后就一直在他身边围绕着,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也好像在刷存在感。
伊黎塞纳侧过身,挡住别的虫看言谕的视线,很过分地问“那你答应了我什么”
言谕抿了唇,看四周的虫离他们还远,稍微放心,压低声音说“和你谈恋爱么。”
伊黎塞纳终于像是松了口气那样,忍不住弯起了眉眼,眼里都要荡出水来,心情愉悦的用杯子碰了碰香槟杯,“那冕下知不知道,谈恋爱要做什么”
言谕看了看他说“什么”
伊黎塞纳垂了垂眼睫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神色如常的说“牵手、拥抱、亲吻,还有”
言谕大概猜到他未出口的话,莫名紧张,干咳一声,低声说“还有就是,回去再说。”
刚才碰杯的时候,言谕的杯子在上面,酒液不小心泼了一些在伊黎塞纳的杯子里,伊黎塞纳毫无察觉的喝了进去,言谕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默默的看着他喉结一滚喝进去了。
旁边有个雄虫侍者被撞到,伊黎塞纳伸手揽住言谕的腰,言谕靠在他怀里,没有什么反应,怀抱一触即开,连酒都没撒出去一滴。
不远处的阿加沙看着他们,表情冻成霜花,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手指攥紧。
何畔不是人类吗言谕为什么和他那么亲近他们什么关系睡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虫,他们之间好像有层天然的屏障,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场,别的虫插不进去,可是人类和虫族有生殖隔离啊
不止是他,温格尔的视线也打过来。
他这会儿再看“何畔”教授,感觉和昨天很不一样,抛却脸部和身体的陌生外貌,那种感觉无比熟悉高傲到目中无虫的、爱干净的、脾气很冷漠、但是唯独对待言谕,温柔、有耐心、爱笑会脸红的那只雄虫。
这样想有些抽象,如果再加上一双白手套、雪白的长披风、白色长发,甚至是标志性的蓝眼睛
温格尔露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明显,阿希亚也看出了言谕和何畔之间暧昧环绕的气氛,但他比温格尔要武断的多,下结论说“不知道言言那三个哥哥看到弟弟被拐走是什么心情,慕修和慕澜还好,他们俩太嫩,慕斯估计要炸房子了。”
温格尔低着头,阿希亚安慰他说“没关系,弟弟,如果你也和冕下在一起,你哥我不会炸房子的。”
温格尔苦笑“哥,要不你还是别安慰我了。”
费马监察官朝着言谕走过来,鞠了一躬,为难地笑道,“刚才和逊森先生多说了几句话,您别介意。这位是何教授吧”
伊黎塞纳收敛了笑意,点头称是。
费马笑着说“不知道人类这次访问什么时候会结束”
伊黎塞纳回答“大概一个月。”
费马苦恼的说“但是尖峰部队在宇宙巡航的时候,发现了异种正在进往银河系,最靠近深渊的那部分南极洲出现了零星的异种,它们不怕冷,人类的炮弹轰不死异种,这听起来太可怕了。”
言谕与伊黎塞纳对视一眼,言谕快声说“异种已经入侵银河系了,你们是不是要很快回航”
“不,更大的可能性是”伊黎塞纳低声说“除掉你,抢夺消灭暗物质的实验成果,逃离帝国。”
费马震惊地看着伊黎塞纳“你你不就是人类吗为什么把这种秘密说出来”
伊黎塞纳看了他一眼,顿时,费马感受到了来自于强大同族的气息,他瞳孔放大,意识到眼前的人类是只虫族,非常机敏地闭上了嘴,保持安静。
恰好这个时候逊森走过来,听说了这件事,惬意地说“银河系的事,和我们虫族有什么关系创世神不是已经死在深渊里了吗有祂在,虫族不会有事的。”
言谕心尖发颤,他不希望有任何虫打扰图雅的安眠,在他心里,图雅亦是不可戏谑的存在。
“你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陨灭的神明身上吗这不是一位家主应该说的话。”
逊森原本轻松的脸色瞬间苍白,“冕下您什么意思”
言谕淡淡说“你希望我无视你们家族的利益,新立四位王虫吗”
所有虫都屏住呼吸,连在直播宴会的虫都第一时间把镜头对准了虫母冕下。
逊森皱着眉头说“如果我说不希望,您会收回成命吗”
言谕直接回答“不会。”
一向温柔勤勉的虫母冕下难得露出冷冽的表情,他用实际语气证明自己没有开玩笑,绒蚁族的虫们用了快
十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纷纷跪到他面前,请求冕下的仁慈,不要这样对待他们。
“您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的歉意还不够诚挚吗”
他们跪着爬过去,握住言谕的权杖,哭到眼睛红肿,不能呼吸,恳求着虫母冕下不要这样对他们。
言谕冷静的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走过去,把那只可怜的雌虫牵起来,扒开他的衣领,只露出一点伤疤。
雌虫闭着眼睛,不堪受辱,言谕不忍心看下去,叫雄虫侍者把他带了下去。
言谕平静的说“你们错了,我若是真的为了我闪蝶一族的屈辱报复你们,何必要等到八年后的今天我还不至于那么狭隘。我生气的,是你们无视虫族生命,肆意挥霍他们,却不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同族,你们私自让药厂生产改造药,未通过监管局的允许,动摇帝国根基,这已经是罪无可恕。”
言谕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身边没有哥哥们陪伴,独自面对帝国的一切时,他想的却是哥哥看不见了。
八年,整八年,真正来到处决绒蚁族这一刻时,他心里觉得有几分可笑,也有几分悲伤。
他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闪蝶族。
但他知道哥哥会理解他的。
没有虫比他还要想念哥哥。
来时路长,莫失莫忘,虫族发展到今天,每只虫对他的爱他都记得,不爱的也历历在目,但是那一点冰冷不足以感染滔天的暖意,虫母冕下仍然爱着他的族民。
“药厂是虫族的最重要命脉,你们从来不曾想到,失去亲属的虫是多么痛苦。”
“逊森,你不懂失去是什么滋味,所以你也不明白念念不忘有多难熬。”
言谕温和的嗓音无比庄严。
“这么多年,我念在你们绒蚁一族对帝国有功,一直没有为难你们,但不代表我看不见你们做的腌臢事,你们无视帝国法规、一意孤行满足一己私欲、甚至于改造同族身体结构,我不能容忍,你们族内的旧政权在旧纪元已经存在这等先例,来到新纪元却依然不改,等待你们的,会是最高规格的惩罚。”
“不论家族权贵、不论高官富商,没有虫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是对帝国制度的新改革,动摇你们的地位,也是为全虫族谋求福利。”
言谕面向镜头,沉静匀速地说“我有意立四位王虫,与我共同执政。”
青年帝王掷地有声的话语通过直播在全星际荡起层层涟漪,所有在看直播的虫都放下手中的事,专心致志地等待虫母冕下宣布惊天动地的消息。
“其中三位我已经拟好。”
“螳螂族的温格尔监察官、隐翅虫族的阿加沙指挥官、竹节虫族的哈苏纳公爵。”
“最后一位,我会择日通过议会向大家宣布。”
宴会上所有虫哗然。
此次宴会给全虫族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自不必说,而陛下选择在此时公布,
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如果是私下里处刑,绒蚁族对雌虫阁下做出的事会造成雄虫极端的恶劣情绪,可能会遭遇的结局不言而喻,可能会被暗杀、毒打,陛下将绒蚁族公开处刑,哪怕送入监狱,也不会让他们死于非命。
镜头又拍向人类安全局的众人,宋玉、裴律,甚至是柳峰,何畔,他们作为人类,无法插手虫族的政治。
言谕没有特殊表情,一贯冷淡谦逊地说“我也借此机会宣布,若是银河系联邦政府愿意,我将会为银河系的异种之灾帮助。作为诚意,我会善待你们的外交特遣员,保证他们有自主选择是否要回归银河系故乡的权利。”
最后这句话是为伊黎塞纳说的,如果他选择留在自己身边,言谕便不会再赶他走了。
尽管言谕自己的故乡也在银河系,可是
有哥哥的地方才是故乡。
上议院观看直播后,第一时间把温格尔、阿加沙、哈苏纳都叫去开会了,只剩下一个和宋玉队长请完假的伊黎塞纳。
夜晚的帝宫静悄悄的,天气寒冷,言谕和伊黎塞纳抵达帝宫之后,没叫任何虫随行。
雄虫们纷纷用敌视的目光看向“何畔”,不过,好在对方是人类,不可能和虫母冕下发生什么。
言谕心里却忐忑不安。
宴会上强撑着说完那些决策之后,心里舒坦的同时,也有些紧张,今天是七天发情期最高峰的第三天,原本的计划是自己偷偷注射抑制剂度过,但是现在明显不行。
因为伊黎塞纳这块绊脚石。
伊黎塞纳听说言谕要注射抑制剂,先是温柔的为他讲解了一通抑制剂对虫族发情期的危害,说得言谕叫苦不迭,然后替他宽衣解带,抱着他飞去浴宫洗澡,驱散了帝宫前庭守夜的雄侍们,大半个帝宫顿时变得安安静静。
然而伊黎塞纳这些年似乎酒量一点没好,在抱着言谕进浴宫的时候,额头上的触角也伸了出来,雪白的长发衬得他脸色愈发红润,甚至在言谕脱衣服的时候,他都是缓了五秒才回过头去的。
“你先洗澡吧,我在外面等你。”
言谕觉得他喝醉了,这虫喝醉了就可能变成迷你小蜜蜂。
言谕泡在热水里,放松了身体,任由身体里灼灼燃烧的热度侵蚀意识,身体里一波一波的潮起涌动波涛,他有些难忍,抬起胳膊咬住手臂,水面倒映出他通红的脸庞,眼珠却明亮乌润。
手臂被他咬出了牙印,他疼到发出一声喘息,下一刻,手臂就被一双修长冰凉的手移开。
“别咬,会疼。”
一缕白发垂在脸畔,同样隐忍欲望的声线在耳畔响起。
言谕下意识咬着嘴唇,脸颊绯红,无助的抬眸,看向眸光沉沉的伊黎塞纳。
帝宫之外,比丝伦虫族们再次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雄虫费洛蒙气味,有种恍然经年的感觉。
雄虫的军靴踏在帝宫门口,一身整洁干净的军装,月色洒在他挺拔俊朗的身躯上,俊美的眉眼一如往昔。
夜凉如水,今夜月明,他身上硝烟过后的气息,有着可以依靠的强大能量,哪怕是寂静的深夜,他自己站在这里,就好像一整个军队都站在这里,坚不可摧。
帝宫外围临时停靠的星舰凯旋归来,悄无声息,准备起航回返军部,副官站在舷窗上看着帝宫,看着很远的居民城区灯火通明,喧嚣热闹,抹着眼泪一直笑,还被其他军雄嘲笑没出息。
副官一点也不生气,望着元帅的背影,整顿精神,按照原计划,先一步带着全军舰队回军部报道
慕斯站在比丝伦虫族面前,摘下军帽,点头行礼。
比丝伦们自然认得他,难得低下高昂的头颅,发出阵阵低声波的鸣叫声,这是低等级虫族的最高礼仪,它们在向帝国至高无上的胜利者致敬。
慕斯点点头示意,嗓音是凝练岁月之后的成熟沉稳,带着风霜雨雪,动听之处却有着颤抖。
“冕下睡了吗”
比丝伦们面面相觑,想起前天那位白头发的雄虫也是这句话,顿时有种奇妙的时空错位感,纷纷让开了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