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日子虽自在,但他们终究还是要回去。
回到郢都那日,善堂的孩子们看见他都格外激动,拉着他问东问西。
最后还是玉珠拉开了他们,让祝卿梧先去休息。
祝卿梧回了房间,屋内的摆设和他走时并没有什么两样,他走了这么多日,房间内依旧干净,一点灰也没有落,应该是有人日日打扫的缘故。
堂溪涧送给他的狸花猫又长大了不少,本来正卧在他的床榻上睡觉,听见动静立刻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时还愣了许久,然后迅速跳下床向他跑了过来。
亲昵地用鼻子嗅他,围着他打转。
祝卿梧蹲下陪它玩了一会儿,这才脱了外衣上床躺下。
在外奔波一个多月,他也确实累了。
终于回到了家,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因此祝卿梧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还是玉珠过来叫他吃早饭,祝卿梧这才睁开了眼。
吃完早饭,祝卿梧想起自己的甜品铺,于是去看了一眼。
因为一开始已经培训过,所以他不在的时候伙计们也按部就班,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而且生意看起来不错,一大早就排满了人。
祝卿梧看了下这些日子的账本,已经开始盈利,运营得确实不错。
只是再好吃的东西都有吃腻的时候,因此祝卿梧算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该推出一些新品。
除此之外,他还想再开一些别的店。
然而就在他钻进厨房一门心思研制新品的时候,善堂外突然停了一架马车。
是堂溪涧身边的人,说堂溪涧不舒服,想要请他入宫一趟。
祝卿梧一听自然跟着去,然而到了宫中才发展堂溪涧好好地坐在乾明殿批奏折,哪里有半分不舒服的模样。
“阿梧。”堂溪涧一看见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折子,起身迎了过来。
祝卿梧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哪里不舒服”
堂溪涧闻言立刻抬手捂住胸口,“这里,伤口还未愈合。”
祝卿梧笑了一下,和他一起向里走去。
“药按时喝了吗”祝卿梧问道,刚说完便想起在边关的营帐中堂溪涧喝药时的情形,耳下瞬间一红。
“喝了。”堂溪涧说着在他旁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道,“只是想见你,想到伤口痛。”
祝卿梧知道这不过都是借口,但想起他满身的伤,终究还是心软,因此只是道:“那如今还疼吗”
堂溪涧闻言笑了一下,“看到你就不疼了。”
祝卿梧知道他这是想见自己,也没拆穿,就这么留在了乾明殿陪他,这一陪就陪到了傍晚。
祝卿梧本想吃过晚饭便出宫,但刚一吃完饭堂溪涧便宣了太医来换药。
褪去上衣,祝卿梧才发现除了之前胸口的箭伤,竟还有几道新添的刀痕,有一道还是在手臂,然而之前在
边关时,堂溪涧骑马训练,竟没有表现出来一点。
祝卿梧的心瞬间被他的伤重新占满,一时间也忘了出宫的事,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太医给他换药。
换完身上的药便是喝的药。
因为堂溪涧手臂上的伤,祝卿梧主动端起碗舀起一勺药,吹凉了想要喂他。
堂溪涧见状,乖乖地喝下,然后望着他道:“苦。”
祝卿梧想起在边关的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旁边的宫人都已经退下,因此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于是祝卿梧起身走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堂溪涧见状,反而露出一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笑,阿梧这是做什么给我一颗蜜饯就好了。◤”
“你”祝卿梧听他这么说,脸瞬间红了。
一把将手中的药递给他,转身想去找蜜饯。
然而刚一动作,手腕便被人扣住,接着堂溪涧一用力,便将他拉了回来。
祝卿梧没站稳,就这么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开玩笑的。”堂溪涧说着目光一点点向下,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堂溪涧的目光极具侵略性,明明根本没有碰到,然而却好似如有实质一般。
祝卿梧有些不适应地想要起身。
然而堂溪涧似乎察觉到了,停在他腰侧的手瞬间用力,将他拉至身前,然后低头吻了上去。
祝卿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密,因此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任由堂溪涧在他的口中攻城掠地。
许久,祝卿梧才想起什么似的,口中溢出一句,“药。”
堂溪涧闻言这才放开了他,头抵着他的额头低低喘气。
“一会儿再喝。”
说完便又一次吻住了他。
祝卿梧本想着等他喝完药便出宫的,后来也忘了这件事,就这么睡在了宫里。
祝卿梧是被人吻醒的。
一睁眼就见堂溪涧抱着他在他唇上亲吻。
自从挑破了那层关系,堂溪涧便像一只开了荤的小狼,日日都要讨吻。
祝卿梧由他吻了一会儿,想起他还要上朝,于是伸手推开他,道:“你该上朝了。”
“我知道。”堂溪涧说着,又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你再睡一会儿。”
祝卿梧哪里还睡得着,于是也跟着坐起身来。
唇瓣有些发麻,不知是不是破皮了。
祝卿梧一抬头,就见堂溪涧正望着他,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祝卿梧见状,有些无奈道:“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女人憋坏了”
堂溪涧一听不知想起了什么,连忙扑过来抱住了他,狼崽一样在他脖子上乱蹭,“你知道我没有女人的,上一世娶亲那日,我就随你一起死了。”
祝卿梧闻言立刻想起了上一世的事,心中一涩,抬手回抱住了他,“我知道的。”
此
时刚过寅时,天还未亮,屋内依旧点着蜡烛,烛光将屋内映得温暖明亮。
他们就像一对最平常不过的凡俗夫妻,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直到海恩站在外殿提醒道:“陛下,该上朝了。”
堂溪涧这才放开了他。
因为不放心堂溪涧的伤,祝卿梧在宫里一连呆了许多日才出宫。
出宫后他便继续研究他的甜品,试着做出了奶油蛋糕和大福。
这两样东西一经推出,便大获成功,一时间门庭若市。
他的甜品铺子在郢都很快便打出了名声。
然而这日,就在他正研究再开一家什么店时,突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不知为何,竟就这么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时,祝卿梧发现眼前竟出现了他无比熟悉的场景。
面前是一动六层高的老式建筑,看起来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外墙的墙皮脱落,露出大片大片深灰色的水泥。
这里是他的家
不,其实也不能算是家,成年后他便不能再继续住在孤儿院了,于是他便带着小豆子一起搬了出来,租住在了这里。
房东看他们可怜,所以房租很便宜,因此之后的许多年里他们从没搬过家,一直都住在这里。
可是这不是他在现代所住的地方吗
祝卿梧抬头看着眼前的高楼街市,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回来了
虽然还搞不清楚情况,但祝卿梧还是立刻向楼上跑去,他还记得自己穿越前最后的记忆便是被一辆疾驰而来的黑色轿车高高撞起。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到疼便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小豆子有心脏病,也不知道自己出事有没有吓到他
祝卿梧一口气跑到了六楼,然后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他正想拿钥匙,却发现房门竟然没有关,就这么留着一条缝,似乎在特意等着他。
“小豆子”祝卿梧见状,连忙推门走了进去。
然而虽然大门开着,屋子里却很安静。
里面又黑又暗,不见半个人影。
他们租的这间房并不是什么好位置,一天中大半时间阳光都照不进来,更别提如今还是晚上,因此只能借着月光勉强看见里面的情形。
屋子打扫的很干净,和他那天离开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桌上摆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祝卿梧过去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糖醋小排,干炒花菜,烧茄子和一条糖醋鱼,几乎是他们只有过年才会放肆吃的一顿饭菜。
只是这是谁做的
因为小豆子有心脏病的缘故,祝卿梧对他可谓是娇养,平日里被子都是自己帮他叠的,也从没让他进过厨房,所以这应该不是小豆子做的。
只是不是小豆子做的,又能是谁做的呢
难道这里换了新的住户,那小
豆子呢
祝卿梧想到这儿连忙向小豆子房间走去,然后发现小豆子房间的门也是开着的。
但一进去并没有看见人,仔细看才发现原本平铺的床上拱起来了一块,明显躺着一个人。
祝卿梧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叫他一边想要掀开他的被子。
然而不知为何,被子却怎么也掀不开。
“小豆子小豆子”
祝卿梧叫着叫着,声音一点点低了下去,他有些奇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明明自己的手就在这里,然而不知为何,掀被子时却凭空从被子里直接穿了过去,像是突然变透明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小豆子”祝卿梧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向四周看去,发现小豆子原本的书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黑白的照片,照片旁放着一个骨灰盒。
而照片上的人是那么熟悉,正是他自己。
祝卿梧看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他会重生在大凉,原来他在现代已经死了吗
他终究还是死在了那场车祸。
再想到没有锁的大门,以及客厅桌上的饭菜,祝卿梧终于反应了过来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他在现代世界的“头七”,头七生魂返家,难怪他会回来。
他在大凉待了那么久,原来在现代的时间只流逝了七天吗
思及此,祝卿梧突然想到,他是突然穿回来的,若是两边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那他在这儿呆这一会儿,大凉得过去多少年堂溪涧会不会担心
想到这儿,祝卿梧正想着该怎么回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极轻的声音,“哥哥”
祝卿梧闻言一愣,连忙转过身来,他以为小豆子能看见他了,然而并没有。
原本躺在床上的小豆子坐起身来,身上蒙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他并没有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只是头漫无目的地四处转着,“哥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祝卿梧连忙回道:“我回来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小豆子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
“房东奶奶说头七的时候你会回来看看,所以我提前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我照着菜谱做的,不知道好不好吃,如果不好吃的话你托梦告诉我,我重新做。”
祝卿梧闻言向客厅看了一眼,原来那一桌子菜真的是他做的。
小豆子从来没进过厨房,肯定下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被油溅到有没有伤到手
但他用毯子把自己整个人蒙着,祝卿梧也没办法查看,只能继续听着。
“房东奶奶还说我今晚要回避,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睡不着也要躲进被窝,不然你要是看见我就会记挂,会影响你去投胎的,我不想影响你投胎,但还是想和你说说话,所以用毯子蒙着自己,这样你应该就看不见我了吧。”1
“虽然看不见你,但我能感
觉到,你回来了。”
小豆子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但似乎怕他发现一般,很快便噤了声,待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哥哥,你别记挂我,我过得很好,我已经找了一份工作,老板很好,每天只用帮他看一会儿店,他便供我学费和一日三餐,我会好好学习,好好治病的,所以你不用记挂我。”
虽然努力控制,但说到这儿,小豆子还是泣不成声了,“我这辈子已经很拖累你了,所以你过奈何桥的时候一定要喝孟婆汤把我忘了,哥哥,你这么好,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会有爱你的爸爸妈妈,你一定要幸福啊。”
因为用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所以祝卿梧看不见小豆子的脸,只能看见他哭得一耸一耸的肩。
“不是累赘。”祝卿梧连忙否认道,然而小豆子根本听不见。
祝卿梧看得心酸,想要过去抱抱他,然而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魄,自然什么也抱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一次又一次从小豆子的身体里穿过。
但小豆子却好似感受到了什么,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你也是我活下去的支柱,但我不能再继续陪着你了,接下来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祝卿梧说完,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
虽然隔着一层毯子,但祝卿梧却好像还是能看见他像从前无数次一样,难过时便哭得鼻头红肿,可怜兮兮的样子。
但他如今已经不能再向从前那样安慰他,因此只能一点点收回手指,和他告别道:“小豆子,再见了。”
小豆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隔着毯子伸出了手。
然而外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