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樾几乎和她同时下车。
因为之前宋明章丢下那句威胁的话,陆樾担忧白皎的处境,于是便跟踪白皎。
他看到她和宋明章遇见时,很担忧,只是怎么都没想到接下来情况陡然转变,两人竟然是合作关系。
知悉这一切,陆樾神色紧绷,不大好看。
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要站出去,以什么样的身份教训他以什么样的身份管束她
男人浑身散发出冷冰冰的气场。
白皎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破他,轻轻挑眉,放纵地看向陆樾,等他自己什么时候想明白,那才有趣呢。
至于现在,她弯起唇角,问他“我知道,陆大哥你是关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温言软语,笑意盈盈。
陆樾第一次这么苦口婆心,劝她道“宋明章在整个丰水县都没什么好名声,他来这不过三个月,不知道调戏过多少女子,你和这样的纨绔合作,无异于与虎”
他顿了顿,白皎并不在意,知道他从小没怎么读过书,接着说“你想说我是在与虎谋皮”
陆樾“嗯。”
他的声音陡然低落下去,脸上一片僵硬,双唇紧抿。
白皎洒脱道“可是那都是假的。”
她认真地看着他,解释起来“宋明章是装做纨绔。”
“因为他的家世比较复杂,继母不容他,更不想看他出色,宋明章只能藏拙扮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至于调戏人,都是为了骗过继母,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他根本没碰过对方,之后还会补偿一笔银子。”
“我观察过,宋公子人品不错,性格聪颖,做事也小心谨慎。”白皎诚恳地说“我知道,你是被人误导了,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这句话比起斥责,给他造成的打击更严重。
陆樾不可置信地抬头,眉头紧紧拧成一团,在他面前,她在为一个陌生人说话。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翻滚的乌云,降下连连阴郁,糟糕无比。
白皎扫过他的脸庞,发现他不仅不感兴趣,眼角眉梢散发出浓浓的抗拒和厌恶,不由得惊讶起来。
怎么回事
她好像弄巧成拙了
原剧情里,他和宋明章是性命相托的伙伴,一起推翻大乾朝的腐朽统治,他们再见面,不应该是脾性相投吗
白皎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禁笑出声来,指尖还缠着一缕头发,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乌木般柔软的发丝,她说“其实,这些都还好,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两条路吗,一个是一辈子为萧举守寡一辈子,一个是嫁人另谋生路。”
她粉面含春,娇艳无双,陆樾心头沉沉,隐约预感到某种可能,打心里抵触她要说的话,那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审判。
白皎摇摇头,因为微笑,露出洁白可爱的贝齿“算了,以后再说那件事。”
“总之,宋明章并不是其他人以为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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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樾双手低垂,攥握成拳,她叫得多亲昵,他就有多压抑,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心口横冲直撞。
他猛然察觉,自己的情绪因为她失控,漆黑的眼眸在她脸上细细打量,蓦地生出一种惶恐,他之前是怎么信誓旦旦的发誓,自己绝不和她牵扯到一起
现在他又在想什么
陆樾沉默一瞬,心口仿佛堵塞了一团棉花,嗓音比之方才不知道压低多少倍“既然这样,我相信你的选择,如果有事,我会来帮你。”
白皎笑靥如花“好啊。”
她一低眉一垂首,长如蝶翼的眼睫便颤了颤,露出一双湿红潋滟的眼,就算是全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软下心肠,受她感召。
她的声音娇软动听“陆大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白皎像是被触及到内心深处,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她是普通的农女,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父母自己都差点儿活不了,更何况是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
从小开始,他们就是竞争对手。
为了一块糙面窝头争得不可开交。
女孩子在这个家庭里,更是最底层里的最底层。她的姐姐们嫁人,更准确说是卖掉,换来一笔价值不菲的银钱,终于有一天,轮到了她。
“连我大哥,我的父母都没有陆大哥你对我好。”
她再抬起头,鼻尖泛红,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到桃腮,一颗颗滚落,般般入画楚楚动人。
浓烈且不知名的情愫重重敲击心口。
陆樾没有怎么读过书,形容不出来那样的场景,只知道,直到回家,他心头仍旧难以平复。
此时,林舒音已经熟悉了这边的活计,她不愿意抛头露面,更觉得和这些土里刨食的村民没什么共同语言。
每天呆在屋子里打扫,做饭,体力活自有陆樾去干,因此倒是很轻松。
天色黑透,一颗颗星子缀在黑绒布般的天幕上。
大门打开,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几乎瞬间,林舒音清醒过来,除了这个家的男主人回来,基本没有外人来。
即使如此,她也握紧了手里的菜刀,直到真的确定是陆樾,林舒音才跨过门槛,说道“陆大哥,你回来了。”
陆樾淡淡瞥了眼“嗯。”
林舒音神色一怔,面面相觑却又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目光尤其打量他双手,一副小女儿家扭扭捏捏的姿态。
陆樾不太喜欢这样的作态“有什么事直说。”
林舒音“啊”
她马上反应过来,低声说“陆大哥,你买针线了吗”
陆樾猛然抬头,眼睛盯着她。
林舒音死死低下头,讷讷解释“我之前缝补衣服,跟你说家里的针线没有了,你没有”她的话说
了半截,但两人谁都知道下半句。
陆樾忘记卖针线。
他淡淡道“下次我去丰水县再买。”
说着匆匆掠过她,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很显然,他忘了。
林舒音张了张嘴,半晌,锤了下门槛,疼得她咬牙切齿,心想,果然是糙汉泥腿子,连这样的小事都干不了。
她撇了撇嘴,回屋去了,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她瞧不上的泥腿子供给的,至于她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宁王,还在京城享受优渥的生活。
陆樾手持一把匕首,在油灯照耀下,用柔软的棉布一遍遍擦拭它,赫然是之前白皎订下的那只匕首,铁匠终于把它锻造完了。
拿到之后,陆樾便一直贴身不离地带着,甚至连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也没忘记它。
银白色刀刃在光芒下折射出凌厉的寒芒,一团光斑游移不定,最后落在男人双眼上,深邃的黑眸仿若无底的黑暗与深渊,冷意在黑暗深处蔓延,凝结。
凶光湛湛的杀器,在他手里乖巧得宛如小孩子的玩具,旋拧、挑刺、戳转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嗡”地一声。
他随手一掷,匕首刀剑轻巧地扎进酸枣木桌面上,刀刃上冷光闪烁。
陆樾把匕首拔下来,一层层包裹好,放起来,准备找时间送给白皎。
此时他已经没有半分睡意,就在床头掏出一本书,扫过打开的书页,眉头瞬间皱紧。
上面的字认识他,他不认识字。
他天生神力,父亲发现之后欣喜若狂,直言他是当猎户的料,可惜母亲生病,家里实在没有钱送他读私塾。
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他一个人,更别提什么读书,这本书还是醉仙楼的掌柜送他的,说是让他好好读书,不至于做睁眼瞎。
迄今为止,陆樾打开它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也认得几个字,但那仅限于生意往来。
他忽然想到了白皎。
甚至是那位纨绔宋明章,他父亲是官员,参加过科举,他一定也会读书。
士农工商,他的身份天然就是第一层。
陆樾越想越清楚,拧着眉头继续念书,指头指着一个个黄豆大的字念起来,让他脑子嗡嗡响,有种砸碎一切的冲动。
不过片刻,他额头冒出一层热汗,这比让他跟森林里的猛兽搏斗还可怕
他看着字,忽然卡壳一瞬,怎么办,他不认识后面的字。
刹那间,他想起一个人,林舒音。
陆樾虽然不识字但是他不瞎,从林舒音日常行为举止可以看出,她曾接受过良好的教养。
也许,她能教自己
陆樾越想越兴奋,最后竟激动地走出门,微凉的夜风一吹,使他发热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到底怎么做,也要好好琢磨琢磨。
从这里来看,陆樾并不是一根筋的大傻子,他虽然没读过书,只识得几个字,但是发现自己缺点
后,
他没选择摆烂,
而是努力改正。
忽然,他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苍茫的夜色下,一群鬼鬼祟祟的男人映入眼帘,陆樾立刻藏起来,看见他们手里的武器,顿时心头一凛。
这是什么人
他们在萧山村里转悠,陆樾就在后面远远地缀着,紧盯这伙贼人。
一个猜测涌上心头。
丰水县的辖区内,有一伙山匪,他们占山为王,十分凶恶,偶尔会有行走的商人被他们劫掠,有人运气好,只损失一些财物,一些人,则是尸骨无存。
之前的县太爷昏庸无能,三番两次派官兵剿匪,结果反被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说实话,陆樾见过那些大头兵,一个个肥得流油,蠢钝如猪,懒散模样怕是连武器都拿不动,就这样的兵,去剿匪
给土匪当人肉沙包还差不多
时间一长,浮梁山上的山匪成了气候,更加动不得。
而且,他跟踪的这伙儿贼人没从村口进来,而是在村尾集合,按照路线,他们更像是从山上下来的山匪。
他有一个疑问,十里八乡中,萧山村都不是什么有名的富裕村,山匪下来干嘛
皎洁的月光下,他听见嘎吱一声,一户人家的门打开,一道肥硕的身影从门后走出,借着月光,他终于看清对方的脸,不禁惊愕一瞬,萧金宝。
看见这群人,萧金宝顿时得意一笑,欢欢喜喜地躬身迎接“郭老大,你们可算来了。”
为首的男人满脸横肉,环眼豹头,正是浮梁山上的土匪,萧金宝成日里和三教九流的朋友混一起,辗转好几次,终于从别人手里搭上了这伙土匪的线。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
郭老大直接道“你说的那个小娘子,长得真那么美”
萧金宝想起白皎,眼睛都直了“美美得很天仙下凡也就是她这样,可惜”他冷笑一声“这小娘皮不识抬举我看上她是瞧得起她,她倒好,一个小寡妇还敢拿乔还有她家里那些钱,够兄弟们喝好几回花酒”
“郭老大,你可得好好帮帮兄弟啊。”
郭老大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那我就信你这一回。”
说完领着手下往村子里走。
萧山村一贫如洗,着实没什么好抢的,也就萧金宝说的美人,把她夸的天花乱坠,仙女下凡,还有一大笔遗产,勾得他心痒难耐,他才走这一遭。
他们急吼吼地冲过去,并未发现,身后一直缀着一个人。
陆樾眼神仿佛淬了冰,杀意闪烁。
因为距离不远,他听完全过程,知道这群人的目的地,正是白皎家。
听到这些的他脑子嗡地一下响起来,快步跟过去。
白皎本就住村尾,没有几步路,便到了。
朱红大门紧闭,院墙高耸,在周遭低矮泥草房的映衬下,犹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白皎家的院墙比之周遭高出一
大截,
,
完全没什么用。
郭老大啧啧两声“怪不得你说小寡妇家里有钱。”
萧金宝呵呵一笑“她嫁的可是我们村里的富户,手里肯定不少钱”
郭老大眼睛一扫,萧金宝立刻表示“那钱都是我孝敬您的”
提到钱财,一行人呼吸愈发急促。
大门紧闭,他们也不愿意惊动其他人,便从院墙翻进去。
一个小弟刚落地,骤然惨叫出声,郭老大踩着他的背给了他一拳,人当即昏死过去。
他目光一扫,才发现周围布置着好几个捕兽夹子,小弟就是因为运气不好,踩上了一个,才会惨叫起来。
对普通混混来说望而生畏的布置,在郭老大眼里,完全就是小儿科。
他阴狠一笑“这小娘皮,还挺聪明。”
萧金宝在一边谄媚地笑“再、再聪明也比不过大哥你,再说这院儿里可就她一个人,等会儿,还不是任由我们为所欲为”
他说着和兄弟们同时露出心照不宣的。
与此同时,白皎睡不着正在数钱。
窗边点着油灯,照亮一间房我,红色小矮几上,分成三个区域,一边是银票,一边是银子,还有几吊钱。
窗外,是比几个人更快到达的的陆樾,他就躲在窗户下,听她絮絮叨叨地数钱,高低起伏的虫鸣声中,一片安然静谧。
陆樾心头发软,险些忘记了自己来时的目的。
白皎从最少的数起,一点点叠加“一两、二两、三两、五十二两”
说完她一把抱住钱,桌上顿时发出哗啦啦的银钱碰撞声,简直悦耳极了。她的娇靥因为激动泛起一层薄粉,心脏怦怦直跳,啊啊啊我好厉害
她果然还是超爱钱的
忽然,院子里响起一声惨叫,白皎立刻清醒,她打开窗,朝远处看去,夜色掩盖下,几个人高马大的身影瞬间撞入眼帘。
下一刻,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一个起跃便从窗户跳进来,“啪嗒”一声,顺便关掉窗。
白皎惊愕地看着来人“陆、陆大哥”
陆樾眸色沉沉,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脸颊一阵阵发烫。
因为夏天太热,白皎贪凉特地去了绸缎庄,做了几套真丝制成的睡衣,此时身上就是一套。
浅粉色小衣裹住上身,露出一双雪白娇嫩的臂膀,下身是一条藕色纱裤,收束出柳枝般婀娜纤细的腰身,外罩一层淡绿纱衣,肌肤在纱衣之下,纤毫必现。
长发如瀑,束上红绸发带,垂在腰后,一缕俏皮的鬓发擦过脸颊,更显她娇艳灵动。
活色生香的画面让他心头微跳,却没耽搁,快速说出自己的发现。
白皎捂住红唇,点星般的明眸微微睁大“那我怎么办”
她下意识脱下纱衣裹住桌上的钱“我们赶快带着钱走”
说话间已经扛起小包袱,陆樾看得瞠
目结舌,对她性子有了更深认识,却只觉得她娇憨可爱,率真无比。
完了。
白皎拽着他的袖子“诶呀,陆大哥你愣着干嘛,快走”
话音刚落,卧室的门被人猛地踢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七八个壮汉堵在门口,萧金宝挤在几个小罗喽里,伸长了脖子朝里看。
不小的屋子瞬间厌仄起来。
他们看见白皎,眼里登时爆射出绿油油的淫光,就连开头信誓旦旦的郭老大,也不禁痴迷起来。
人群里,不知谁低咒一声“艹,真他娘是个天仙”
“不对,是妖精吧”
不知道谁边说边吞口水,上上下下地打量,白皎皱紧眉头躲在陆樾身后。
郭老大难得升起怜爱之心,满脸横肉笑成了褶子,诱哄道“小娘子,只要你乖乖的,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他已经想着把人抱在怀里,好好亲亲爱爱一番,事后再掳上山,做他的夫人
萧金宝直觉不对,忍不住叫嚷起来“你说过尝完鲜拿完钱就把人留给我,大哥,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郭老大“你他娘的说什么,老子反悔了还不成”
说完操起砂锅大的拳头,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全身瘫软“把他给我拖下去,真晦气”
“今晚,老子要入洞房”
他说着搓了搓手,两声,全然无视了守在前面的陆樾。
所以,当陆樾全力打过去,郭老大当即惨叫一声,怼到墙上,又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手下一片哗然,碰上硬茬子了
见势不妙,他们立刻抄起棍子、刀,乱七八糟地朝他砍去,毕竟那句俗语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
可惜,陆樾身形矫健,一脚踢过去,小弟顿时人事不知,他赤手空拳夺过刀,一边稳稳护住身后白皎。
“杀了啊”
陆樾单手出刀,速度极快,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空出来的那只手牢牢遮住白皎双眼,只听耳畔一声惨叫。
白皎心跳飞快推掉他遮挡的手“你别小看我,我不怕”
说话间,满地血腥映入眼帘。
她是真不怕。
心里计算着打斗时间,愈发惊叹陆樾武力值高超,那些小喽啰被他扭断胳膊和大腿,哀哀地倒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
一部分,早就气息断绝。
场面惨烈,堪比人间地狱,陆樾就站在断臂残肢中间,黑眸中杀意犹如实质,宛然若杀神在世。
若是普通人早就两股战战,几欲奔逃,白皎怡然不惧,因为她知道,如果现在躺在地上的不是对方,倒霉就是她们俩
陆樾坚决不让她做,自己负责任清理收尾,就像曾经无数次处理猎物那样。
一侧,白皎拿着他之前塞过来的匕首,双手交握,刀尖朝下,这是最方便的发力点,随时警惕还有其他人出现。
陆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瞥见她这副姿态,禁不住眼中含笑,他柔声道“白皎”
她陡然变了脸色,快步冲过去,越过陆樾,“噗嗤”一声。
手里那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刺穿郭老大心口,他刚举起的大刀当啷一声,砸在地上,匕首拔出,一股热血霎时喷溅在她脸颊上。
宛如雪地红梅,斑斑点点,妖艳无比。
陆樾呼吸一滞,无法浇熄的心火燎原而起。
“陆樾,我也能保护你。”
白皎回头看他,明眸如星,璨若明月。
她从来就不是让人保护的小白花,无论置身何处,无论是何境地,她的灵魂不会改变。
她只会是白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