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小狼崽朝她嗷嗷叫了几声,自顾自地往后扯。
白皎一抬头,对上母狼绿油油的眼睛。
她弯下腰,掏出几块小肉脯给它,小狼崽张嘴就咬住了。
她低下头,摸了摸它软乎乎的绒毛。
旁边是紧跟的陆樾,黑眸紧盯着对面的母狼,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攻击,他更担心还是白皎,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不要过去。”
白皎“应该没事的。”
冥冥中,她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预感。
她一步步跨进母狼的领地,身后陆樾刚走两步,母狼突然龇牙咧嘴,十分凶恶,明明身体已经坚持不住地颤抖。
白皎看它那么艰难,忍不住心生怜悯,小狼崽比她更快,一边咬着肉脯喂给妈妈一边回头看他们。
大眼睛含着几分懵懂的欢快和焦急,像是在说,妈妈快吃,我们遇到大冤种啦
白皎“”
母狼摇了摇头,没吃,它细致温柔地舔舐小狼崽的脑袋,忽然低下头,用长长的狼吻拱着崽子往外推。
小狼崽啪叽一下,倒在白皎脚边。
它做完这几个动作,已经喘得有气无力,眷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忽而低低地嚎叫起来,不似方才那样尖锐,有一种呆呆的哀婉的不舍。
白皎“你要我照顾它”
母狼听不懂她的话,可是它看得到,这个人没有伤害过小狼崽,它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个秋天,如果小崽子再跟着它,它们俩都活不下。
小狼崽像是听懂了母亲的叮嘱,呆呆地茫然地看着它,却不敢跨出一步。
母狼缓缓卧倒,沉重的眼皮缓缓闭上,小狼崽像个小炮弹一样突然冲出去,“嗷呜嗷呜”地叫了起来。
母狼一动不动,显然,它已经断气。
临死前,它还在为孩子担忧。
白皎和陆樾在旁边松软的土地上挖出一个坑,把母狼安葬起来,又用石头压住尸骸,防止动物挖出来吃掉。
小狼崽仿佛知道妈妈把它托付给了她们,不哭也不闹,乖乖地窝在白皎怀里。
毛茸茸的小身体轻得像是一团灰扑扑的棉花糖,白皎把它托举在手上,揉了揉小脑袋,树林枝叶间洒下光影斑驳细碎,映照着女人娇艳无双的容颜,她的眼睛好似琉璃琥珀般清澈温柔,当她注视着陆樾的时候,他的心便飞快跳动起来,一股无法形容的燥热在身体里盘旋。
白皎转头问陆樾“我们能养它吗”
陆樾“可以。”
他刻意垂眸看向她怀里的小狼崽“之前我想过帮你寄养一条狗看家护院,换成狼更好。”
白皎好不意思地笑了起来“陆大哥,谢谢你。”
“我还是第一次养狼,不知道怎么样才好,到时候可以请教你吗”她问。
陆樾尽量平静地回答她“当然可以。”
白皎“谢谢陆大哥
。”
她说着,葱白的指尖在小狼崽潮湿的鼻头点了点,毛绒绒的小崽子发出嫩嫩的嗷呜声,有被白皎塞了一块肉脯。
她喂小崽子吃东西,那种仔细的劲儿头,陆樾看得都眼热。
小狼轻舔她的指尖,鲜红柔软的舌头裹着着雪白的指尖,白皎哼笑一声“贪吃鬼,不准再吃啦”
声音娇俏婉转,笑意盈然。
陆樾喉结滚动,眸色晦暗,他未曾察觉的时刻,眼底情愫如波浪般翻滚。
他被白皎吸引,就像日升月落一样天经地义。
下山的时候,她们就把小狼崽就放在背篓里,用草药掩盖好,加上它还挺乖的,顺顺利利地下了山。
白皎家的院子很大,之前山匪打斗都没惊扰左邻右舍,更何况是多了一只小狼崽。
它在屋子里撒欢儿地跑,累了就在垫了棉花的垫子上睡觉,经常拱着鼻子,摊开四肢,露出鼓鼓的小肚子。
不是生病,幼崽小时候肚子都挺大,鼓鼓的,尤其是吃饱饭之后。
作为主人的白皎,就不是那么轻松了,她在日头下练武,就算系统把健康值拉满,也不能消除练武的疲累。
幸好上个世界她几乎每天都在坚持练舞,早就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可饶恕这,几炷香烧完之后,也是全身香汗淋漓,俏脸粉晕横生。
白皎咬了咬唇,声音有气无力“到了吗”
陆樾“还没有。”
听见他的话,白皎眼睛一闭,恨不得当场倒下,将她反应尽收眼底的陆樾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现在好像可以了。”
白皎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闭眼几秒钟,不是几分钟,唰地一下扭过头,看到已经燃尽的线香,白皎柳眉倒竖“你刚才骗我”
陆樾心头慌乱一瞬,其实也就拖延了几秒,思索间她已经走过来,朝他冷笑一声“小灰,咬他”
话音刚落,小狼崽猛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朝陆樾跑来,咔嚓一口咬上陆樾的裤脚,端得是凶恶非常。
陆樾简直哭笑不得。
一扭头,瞥见灿烂阳光下,她脸上肆意的笑容飞扬不下,周遭景色刹那间,因她黯然失色。
连她说什么话,他都听不清,仿佛一层隔膜,将他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林舒音觉得陆樾最近很反常。
作为同一间屋子下居住的人,她最先发现陆樾的异常,他开始频繁的早出晚归,忙碌起来,甚至有时连家里都顾不上。
林舒音开始有些不安,但她什么都没说,一直隐藏的很好。
某次练完字之后,她看着陆樾离开,立刻蹲下身翻找垃圾桶,里面有练完字的废纸,虽然大部分已经撕成碎片,她挑挑拣拣,总算找到一张比较完整的。
桌面上,她小心翼翼地拼凑起来,粗劣的纸张上,是浓墨书写的两个字,她看到之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陆樾转身折
回,
22,
刚进门,看见林舒音盯着桌上的白纸出神,男人英武的脸庞霍然黑沉“你在干嘛”
林舒音吓得连忙挥手拂乱,用身子挡住书桌“没、没什么”
此刻,她心里早已乱糟糟一片,因为刚才看到的东西,她屏住呼吸,身体僵立。
男人宛如北地寒风般刺骨凛冽的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扫过,犹如刀子切割,林舒音吓得颤抖起来,根本不敢对上他的眼。
她低着头,听见陆樾冰冷的嗓音“最好是这样。”
语气里含着淡淡威胁,让她心头一阵阵发冷。
同时,一股悲愤在心头浮现,她想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妖娆风流的寡妇,还是一个克夫的寡妇
这段时间,她也算摸到一些陆樾的脾气,他根本不在意自己,随便她出门,林舒音听了不少流言。
其中大部分都围绕着白皎,因为她生得漂亮,看着又是软弱可欺的小女子,不少人都对她心生歹念。
可惜她根本不怎么出门,一直勤学苦练轻功,其他人没机会接近,一些流言蜚语便愈演愈烈,他们诋毁她的名声,说她是克夫的寡妇
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些,林舒音觉得陆樾肯定是被白皎给骗了
她看向陆樾,好心提醒“那个白皎,她不是一个好人,你应该、应该”
微弱的声音戛然而止。
冷酷的黑眸轻轻扫过她,林舒音死死捂住心口,竭尽全力才没发出尖叫声。
那一眼,让她头皮发麻,全身都被杀意锁定般,既惊又惧。
直到他离开,林舒音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扶着门框吩咐缺水的鱼儿大口喘息,才发现自己竟是害怕得忘记了呼吸,身上冒出一层冷汗,冰冷黏腻地贴着皮肤。
缓了缓,林舒音才敢抬头,连陆樾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她皱眉咬唇,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子。
那该是什么样子呢
与此同时。
宋家大厅,以往伺候的下人早就退到门外,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椅子上坐着姿仪温和的中年男人,他的面前,是站立的宋明章,两人一年长一年轻,眉眼却有几分相似,显然,是一对父子。
宋矩拍着桌子站起来,威吓道“宋明章,你给我再说一遍”
宋明章规规矩矩地重复一遍“儿子对白皎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宋父勃然大怒,愤怒地瞪着不成器的逆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要娶妻,还是一个、一个”
刚丧夫不久的寡妇
光凭这一点,就足够他大发雷霆。
宋明章掀起长袍,陡然跪地“父亲,我是认真的,我非她不娶。”
他太知道怎么惹怒宋矩,他爹谨言慎行,一辈子都未行差踏错,就是听见这句话也会气得不成样子。
更遑
论他这样下定决心。
宋矩气恼得挥手砸出茶盏,
,
身子晃了晃,茶盏直直投掷而出。
恰在此时,宋夫人被大丫鬟搀扶着上来,茶盏啪地一声,极其响亮地砸碎在她跟前,茶水瞬间溅湿了裙摆,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宋夫人花容失色地后退半步“老爷。”
下一秒,她又一刻不停地奔向宋矩,脸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经历过,一边端茶一边安抚宋矩“老爷,明章还小,不懂事,您这个做父亲的,多担待担待。”
宋矩吹胡子瞪眼“我多担待,我再纵容下去,他还不把这天给捅破了”
他怒火横生,告诉她宋明章干的荒唐事,听见他发誓要娶白皎,也就是之前寻香坊见过的寡妇后,瞳孔蓦地睁大。
本来还在惋惜,宋明章这风流性格,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上心了,还将宋矩气成这样。
看着水火不容的父子俩,宋夫人几乎高兴得要笑出来,面上倒是忧心忡忡“这、这明章怎么会这样”
她担忧地问宋明章“明章,你这孩子,你快跟老爷道个歉,你怎么能忤逆你父亲呢”
宋明章又是一通非卿不娶,至死不渝的发誓,宋夫人死死抿紧唇角,恨不得马上同意这门亲事
私下里,她比宋明章还要迫不及待。
明面上,宋夫人委婉地告诉丈夫,宋明章年级不小,少年慕艾十分正常。
宋明章也在一边搭腔,听得宋矩心潮起伏,少年慕艾正常,可他也没让他喜欢上一个二婚寡妇
宋矩脸色铁青“这、这成何体统”
宋夫人趁此机会,让宋明章赶快离开,并给他递了个眼神,表示一切都有自己。
宋明章心知全天下的人加起来,都没她这么迫切地希望自己娶白皎,为她小儿子上位铺路。
他躬身退下,临走前还不忘抛下一句坚定的话,宋矩快被他给活活气死
如今,大厅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察觉丈夫的目光,宋夫人露出温柔笑靥,一边宽慰他,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她不说,宋矩反倒忍不住倾诉“你看看他这样子,哪有明烨半分乖巧”
宋明烨,便是宋氏和宋矩的亲生儿子,宋家的嫡次子。
宋矩调任外地,只带了妻子和宋明章,原本也要带宋明烨,被留在府里的父母留下,毕竟,他从小就被爷爷奶奶养在膝下。
宋矩“你应该不知道,父亲母亲前段时间来信,要替明烨求娶崔家的女儿崔宜繁,明烨不惊不喜,说是全凭我们做主。”
宋夫人瞬间露出喜色,双手合十,十分欣慰。
崔家,那可是六大世家之一,明烨有这样强势的妻族,何愁未来没有助力。
“反观宋明章,他竟然娶一个二婚寡妇他是诚心要气死我”宋矩坚决不同意这场婚事,甚至告诉妻子,他琢磨着将宋明章送回京城,让父母为他挑一为世族贵女。
宋夫人听罢捏紧帕子,几乎遮不住眼底的妒恨。又是这样,这时候他倒是突然想起大儿子了,也不看看宋明章他配不配
想归想,当务之急是促成宋明章的婚事,他一定不能让宋明章回京,她的明烨一定要盖过宋明章
宋矩深知宋明章有多胡闹,立即吩咐下人把他关起来,省得丢人现眼。
旁边宋氏听见这句话,帕子擦了擦,唇角温温柔柔地扯出一抹笑弧。
因为儿子的事,宋矩近日心情不好,直到这天,京城忽然送来召令,他接到之后,脸色骤然一变,心里暗骂荒唐,不似人君
原来,远在京城的皇帝听信宦官谗言,设立折花监,并立折花使在全国各地搜寻妙龄女子,充实后宫,不日后,折花使便会来到丰水县。
大乾朝创立二百多年,从未有过如此昏庸无道的皇帝。
如今在位的皇帝已经年过五十,最宠爱的妃子是丽贵妃,乃是小官之女出身,连皇后都不能掠其锋芒,他本以为这就是极限,没想到,老皇帝竟然还要广纳民间女子。
对于百姓来说,又是一场浩劫。
几天后,一辆华贵奢靡的马车驶入城中,前方数名侍卫骑高头大马开路,两边的小贩惊愕地看着这一切,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来到丰水县衙门前。
县太爷宋矩站在最前方,不卑不亢,面上没有一丝谄媚,他出身世族,又是实权县令,不需要在折花使面前谄媚逢迎。
如此浩大的排场,早就吸引了城中有心人的注意,不过半天,折花使的消息传遍整个丰水县城,并逐渐向外界扩散。
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女子心下惶惶,野心勃勃的人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心想要借此机会踏入宫门。
运气好,说不定能做那宫里的娘娘呢
白皎知道的时候,正在逗弄小狼崽,因为食物充足,营养丰富,小狼崽几乎一天一个样。
看它因为吃不到肉干呜呜出声,白皎禁不住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它的鼻子“贪吃鬼”
“嗷呜”小狼崽,不对,应该是小灰歪了歪头,兽瞳里闪着茫然的光彩。
蓦地,她耳朵动了动,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高大英武的男人已经站在眼前。
“陆大哥,你怎么来了”白皎站起来,琥珀似的眼眸蕴藏着点点星光,璀璨夺目。
陆樾看见她安全在家,轻轻松了口气。
白皎仰头问他“怎么了”
陆樾简短地将折花使的事说清楚,白皎眨了眨眼,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折花使事件,是男女主感情转折点。林舒音被折花使看中,送往京城,就此和陆樾分开。
不久后,老皇帝死于马上风,驾崩后,大乾朝彻底分崩离析,陷入长时间的战乱中。
而陆樾,为了爱人选择参军入伍,他因实力强劲立下赫赫战功,却被上司贪墨,一怒之下带着自己的弟兄们组成反叛军。
谁也没想到,这帮泥腿子组成的叛军,最后竟似一根长枪摧枯拉朽直取京都。
成为新王朝的开创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