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尔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一朝放松,酒液入喉,他的思维像是拉炮爆出的彩纸屑,飘向不同方向。
他去捉那条摇摇摆摆的尾巴,左臂搭上忒斯特的肩膀,穿过流泻的长发。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在女王醒来前寻找忒斯特,表示会站在忒斯特这边,魅魔族群将遭遇什么
如果这事真与忒斯特有关,那家伙多半会想方设法劝离女王,他向来不是把麻烦放在身边的人那张嘴巴最擅长花言巧语,忒斯特总会得到他想得到的。
过早离开迷失塔,魅魔族群的未来就难说了。
诺尔指尖滑过尾巴尖上的柔润肌肉,尾巴就那样从他的指缝中溜走了。诺尔半个身子压在忒斯特身上,继续抓。
忒斯特没有动,他任由诺尔攀着,稳固得像棵温热的树。诺尔体重压上他的大腿,忒斯特一声不吭,却不愿把尾巴给他。
自己这位搭档向来如此,诺尔想。忒斯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个人把他的踌躇和温吞全盘摔碎,用鲜血清洗了一遍。这值得感激,但他不能默许忒斯特对自己做任何事这是他们的原则边界,所以他要如何“惩罚”这个人呢
忒斯特的尾巴和他的身手一样敏捷,诺尔怎么都抓不到那条尾巴。壁炉把室内烤得过于暖热,他的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惩罚,对了,惩罚
冷战诺尔怀疑这毫无用处;斥责他不能指望疯修士自我反省;还是说,他要使劲捏捏这人的尾巴尖
诺尔一边捕捉尾巴,一边断断续续地冲忒斯特诉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想要一股脑儿倾吐些东西。
忒斯特的发丝在指缝间摩挲,几秒后,诺尔才发现是自己在抚摸它们。诺尔注视着那张俊美面庞,以及和金色迷心果颜色相似的眼睛。忒斯特神情柔和,还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这就是与一个人长久相伴的坏处,只要你做不到厌恶他,总会生出些好感。
诺尔仔细观察忒斯特的双眼,那双眼盛满笑意,像盛满迷心蜜露的酒杯。诺尔突然有些渴,又有些气愤。方才他想了那么多事情,结果全是关于面前这个人的。
一个会在尸山血海跳舞的人,一个不可信任的疯子,一个美丽的活物。
也许他太渴了,诺尔想。他搭在对方身上的手臂像是在燃烧,思绪过多,他无法连贯地思考同一个问题,脑袋里只有那双眼。他又感受到了漩涡与流沙,这回他靠得太近了。
诺尔的身体先一步行动,嘴唇拂过那双眼,停在忒斯特眉心。
一个吻。
忒斯特的身体僵住了,他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仿佛击中眉心的不是一个轻吻,而是一枚子弹。而诺尔也被这看不见的后坐力弹开,热汗带走了大半酒意。
“不要突然魅惑我。”
诺尔努力给自己的
失神找着理由。他的心脏狂跳,血液仍在燃烧,疼痛却已麻痹不见。
忒斯特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微微挪动,尾巴忘了摇晃。
“有趣的是,我并没有魅惑你。而且你刚刚获得了精神魔法免疫,亲爱的。”
诺尔瞪着对方张合的嘴唇,他在地牢里曾亲吻过它们。那个时候诺尔只觉得窘迫尴尬,不久前的那一吻却让他脑后发热。
于是诺尔强迫自己打量忒斯特,从头到脚。
他想不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他不是没住过多人寝室,不是没去过游泳馆,也不是没在电影里见过不好好穿衣服的英俊男性。诺尔发誓,他从来没被同性的身体吸引过。
如今他怎么突然
诺尔还没想清楚,忒斯特叹息似的吐了口气。那人慢慢仰起头,在他的嘴唇上留下轻轻一吻。那是个浅尝辄止的吻,轻得像羽毛拂过,还不如地牢里那次激烈。
与那时不同的是,他们的皮肤被汗水湿润,它们贴得像浇了热糖浆的蜜饼,变得难以分离。
忒斯特双眼微微弯起,声音柔软得不像话。
“在别人身上纠结可不是好习惯。”
他抬起手,掌心捂住诺尔的双眼,话尾带着恰到好处的模糊气音,“我想这能帮你认清想法,法师先生”
又来了,诺尔想。
疯修士又来诱导他“探究自我”了,仿佛他是什么情感无法自理的青少年。一场战争或一个若即若离的吻,前者让他心惊,后者让他有些不快。
他没有被金线绑住,却有种被金线提着行动的错觉。不能再被引诱,不能失去边界,不能让这个人再说下去了
于是他再次低下头,堵住了忒斯特那张还想再说什么的嘴。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感觉出乎意料得痛快,仿佛把乱舞的蝴蝶关进瓶子,或是兽夹逮住狡猾的野兽。
诺尔的手指牢牢抓住那些长发,动作甚至有些粗暴。他吻得笨拙而彻底,尝到了对方那杯酒剩余的甜香气。
他一只手攥着发丝,另一只手依旧锲而不舍地摸索着忒斯特的尾巴。这回诺尔终于抓住了它,它近乎温驯地停在诺尔掌心,像一条绳索。
呼吸交融、唇齿相依。布料与皮肤簌簌摩擦,诺尔的罩袍起了无数褶皱,而忒斯特的白布衣衫下摆堆到了腰后,露出大片皮肤。
诺尔手指发麻,脑后愈发滚烫。战斗的余韵、紧绷后的疲惫,以及血管里燃烧的热意,此刻通通有了出口。
他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
诺尔的接吻技术实在不怎么样,不过由于缺少比较,忒斯特不敢确定这一点。
第一个吻让忒斯特很是震惊,但这是个机会
多么宝贵的时机,或许诺尔永远不会再喝酒,也永远不会再像这样亢奋混乱。战斗约等于杀人,永远都是第一次刺激最大。
于是他吻了上去,轻柔得居心叵测,礼貌得
不怀好意。这简直是送上门的锁链,他将对方绑在身边的方法又多了一种。
除了性命、忠诚和爱,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身体自然也在此列。
何况诺尔十分俊秀,忒斯特乐于去点燃那双漂亮的青眼睛。或许他们可以一起找点新鲜乐子,这何尝不是增进感情的方式呢
诺尔还在噬咬般地亲吻他,肌肤相贴的感觉令人血脉贲张。忒斯特的尾巴忍不住轻轻颤动,发根传来细密的疼痛。
床沿重重陷下,空掉的酒杯倒向一边。玻璃杯内的冰块骨碌碌滚到地上,伴随着温度升高的空气,迷心蜜露的甜香浓郁得惊人。
接吻原来是一项如此舒适的活动,忒斯特惊叹。诺尔的手早就拨开布料,停在他的肩胛,而他摩挲着对方的后颈,触感令人着迷。
“哈”
漫长的吻暂停片刻,诺尔长呼一口气。他用缺少焦距的眼望着忒斯特,平日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层薄红。
“看来您的想法已经很清楚了。”忒斯特贴去诺尔耳边,尾巴尖贴着诺尔脊柱慢慢朝上,“要不要来个拥抱”
他故意把“拥抱”这个词说得又长又暧昧。他的尾巴尖顺着诺尔领子钻出,轻轻停在诺尔的唇角。
诺尔突然笑了。
他伸出双手,挤着忒斯特的脸,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变得滑稽。“对你来说,这又是一个交易,对吗”他恍惚着问,嘴唇还有些红肿。
“或者奖励还是说惩罚”
诺尔的目光变得柔和而惋惜,他卸下双手的力道,一只手抚摸着忒斯特的面颊,“说说看,现在我分不清。”
好像都不是,忒斯特想,他得想个更合适、更体贴的措辞
“算了,无所谓。”
突然,诺尔又说。他把忒斯特的台词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又开始抚摸忒斯特的长发,“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很好,会容忍很多事情。”
他用的还是轻飘飘的、公事公办的口吻,让人拿不准是沉溺还是清醒。
诺尔整个人的体重都压在他的腿上,双手搭在他的肩膀,银白发丝盖满诺尔手腕。床就在他们身后。忒斯特知道,他们只需要倒上去。
接下来的事情绝对不会和痛苦有任何关系忒斯特虽然没当过谁的情人,但他看过足够多的内脏,深知人体内部是怎么回事儿。他也非常喜欢和诺尔接吻的感受,他们会有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可忒斯特的动作停住了,兴许是酒精的缘故,他总觉得这计划哪里有些不对劲。
就这样继续,也许他们可以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合拍搭档”,然后呢他真的能抓牢对方吗
这样不行,忒斯特用稍稍发热的脑髓思考道,这样还不够。他想要那双眼睛再亮些,他仍感到微妙的空虚感,像是饥饿。
诺尔俯下身,他撩起忒斯特面颊边的长发,又要带走一个吻。忒斯特轻轻按上他的咽喉,肥厚的尾巴尖撬开齿缝,钻入诺尔口中。
长心形的尾巴尖在口腔中翻腾片刻,成功寻到了喉管的位置。它用力一挤,死死封住了诺尔的咽喉。
同一时刻,忒斯特箍住了诺尔的肩膀。他微微歪过头,狠狠一口咬上诺尔的颈侧,那是最贴近颈动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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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利的牙齿瞬间咬穿了诺尔颈部的皮肉,鲜血刹那间涌了出来。
窒息感与疼痛双管齐下,诺尔疯狂咳嗽。
最后的酒意也随着快速涌出的血液消失了,那些血顺着他的锁骨流下,染红了忒斯特的白袍。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忒斯特的手臂牢牢固定在原位。
“亲爱的,清醒点了吗”忒斯特近乎温柔地提问道。
诺尔吐出口中乱搅的尾巴尖,朝颈侧扔了个回复术。最后他才望向忒斯特,目光有些复杂。
“无论是奖励、交易还是惩罚,我更希望您有个清醒的决定。”忒斯特笑得像个圣人,可他的牙齿上还沾着鲜红的血液,“你说呢”
疯修士三定律之一,忒斯特永远都不会问太多。
可是今天忒斯特多了许多问题。
“抱歉,我有些失态。”
诺尔说。热意褪去,他的思考再次清晰。
自己确实被忒斯特吸引了,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话说回来,眼下的情况略有点羞耻,但他把羞耻感藏得很好。他可能理解错了“拥抱”的暗示,也许忒斯特改主意了,谁知道呢
或许忒斯特压根就不喜欢与人亲密接触,诺尔想。毕竟这家伙很擅长伪装情绪,没准接吻的时候,忒斯特就有些受不了了。
疯修士三定律之二,忒斯特总是有自己的目的。
可是诺尔想不通忒斯特的目的,这回对方的表现实在前后不一。疯修士要是讨厌这些,有一万种办法规避方才的局面当然也有可能,迷心蜜露同样让忒斯特变得迟钝。
“不不不,你无法强迫一个剑士,法师先生。我喜欢你的亲吻,绝对不抗拒更多。”
忒斯特的笑容更大了,语气诚实得惊人,“我只是突然觉得,嗯,现在还不是更进一步的时候。”
疯修士三定律之三,忒斯特永远不会说出真心话。
可是眼下,诺尔真的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真奇怪。
诺尔从忒斯特腿上站起,仔细整理了下自己的袍子。他扶正倒掉的酒杯,随后才在忒斯特身边坐好。他刻意留出半臂的距离,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一同凝视着跳跃的炉火。
忒斯特的目光在他脸侧爬,痒痒的。
诺尔刚想扭头去看,只觉得腿上一沉,忒斯特已经躺了上来。那头长发盖住诺尔的大腿,顺着床边垂下。
“聊聊转职吧。”忒斯特轻声说,仿佛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诺尔身体有些僵硬,他没去看忒斯特同样红肿的嘴巴“你现在是堕落骑士,应该有贪婪骑士与衰败骑士两个选项。前者的优势”
“等等,等等。”忒斯特尾巴一晃,尾巴尖贴住诺尔的嘴唇,“我有三个选项,亲爱的。”
诺尔顾不上避嫌了,他眉头微微皱起,继而一扬“难道你拿到了那个成就”
“是啊,60分钟内杀死10000名以上高级副本生物。暴虐无道的成就变成了死亡使者。我的转职选项多了个死亡骑士。”
诺尔猛地站起身,大名鼎鼎的疯修士毫无防备,差点滚到地上。
“选这个”诺尔抓住还没站稳的忒斯特,眼里满是兴奋,“就选这个,你选完我再解释”
急什么,选项又不会跑
忒斯特委屈巴巴地坐回床边,果断按下“死亡骑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