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英愣了愣。
冬歉哭了
因为自己对卡南说的那些话吗
怎么会呢
在阿塔尔那边的时候,他跟自己刀剑相向,恨不得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到他的亲王那里邀宠求赏。
他怎么会因为自己的话而哭呢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在乎了,可是听到约伦斯的话后,他的心还是毫无预兆的乱了。
顾不得再思索些什么,凯英立刻转身,快步往刚刚看到冬歉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混乱。
他越来越看不懂冬歉了。
但或许他心里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
凯英的脚步顿住了。
刚刚冬歉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里。
可那道苍白的,黯淡的身影在凯英的心里久久萦绕,挥散不去。
胸膛里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空落落的。
凯英攥紧的指节发白。
冬歉你到底
冬歉房间的窗帘被加厚了几道,遮光效果更甚以往,待在房间里不会有多么明显的灼烧感。
这是约伦斯帮冬歉做的。
不得不说,这样一来确实是舒服了不少。
凯英跟卡南秀完恩爱离开之后,他的戏份也就跟着结束了。
他也不想继续待在那里吹冷风,人设凹完自然而然就离开了。
看到凯英跟卡南那么浓情蜜意的样子,冬歉的心里也暗暗放心了不少。
对于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度,他越来越有自信了。
冬歉心情极好地度过了他的一整个下午。
到了傍晚,夕阳将天边染的血红,夜幕渐渐降临。
越是暗无天日的地方,就越是容易有奇怪的东西出现。
契魔锲而不舍地出现在他的身边。
冬歉感觉到自己耳根后面凉嗖嗖的。
契魔阴恻恻道“怎么样,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很不好受吧。”
“不觉得不甘心么,不觉得难受么。”
“想不想尝试恨他一下,你会好受很多。”
“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憎恨的魅力。”
冬歉无视契魔在自己耳边的喋喋不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喝了点水润润嗓子,又坐在床上,从约伦斯给自己准备的书架上挑了几本书,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系统根据冬歉的喜好,将书上的内容换成了冬歉上次没有读完的沙雕小故事。
这本书实在是很有趣,冬歉不知不觉就看的入了迷,完全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当然,这也多亏系统自动帮冬歉屏蔽了外界的声音,自然也听不到契魔喋喋不休的ua和洗脑。
契魔见冬歉巍然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以为冬歉只是装作没有听到。
但是仔细观察他的表现,他发现冬歉只是真的投入到了书中。
它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被忽视的感觉。
它愤怒的将书从冬歉的手里抽开,恼怒道“喂,你的献祭要开始了。”
冬歉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轻声道“好像是要开始了。”
契魔以为他会稍稍做出一些害怕的反应,没想到冬歉只是淡淡道“对了,帮我把蜡烛熄一下,我要睡觉了,你喝的时候可以随意一点。”
“注意不要把血滴在床单伤了饿,洗起来很麻烦。”
说完,冬歉的脑袋就陷进了枕头里,闭上了眼睛。
契魔忽然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被无视了
就这么被无视了
这对它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不害怕就算了,居然还指使他去吹蜡烛
这是侮辱吧是侮辱对吧
它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它以前的契主看见自己时都是哭爹喊娘的,因为自己的每次出现都以为着他们离自己的死期更近了一步。
虽然为了解除血契而献祭是契主自愿做的事情,但是到了最后,当契主意识到自己真的接近死亡之后,他们无一例外的会选择后悔,甚至恨上跟自己签订契约的爱人。
为什么冬歉不光不恨,看起来还这么的岁月静好。
它不明白。
可是它也不能主动干涉些什么。
最后,它无能狂怒一番后,只能任劳任怨地帮冬歉熄灭了蜡烛。
唯一那点昏暗的光线也不见了。
冬歉的身影被黑暗淹没。
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呼吸是这样的微弱。
契魔来到床前。
“怎么样,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不堪一击了吧。”
“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弱的滋味,不好受吧。”
“曾经能轻易做到的事情,现在变得这样力不从心,是什么样的心情”
“很难过吧。”
“只要你求我,我说不定会帮你想办法逆转血契。”
“你现在承受的痛苦,就让那个哄骗你签订血契的人来承受,怎么样”
契魔声音带着嘶哑的蛊惑“不是有一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吗,嗯”
冬歉翻了个身,闭着眼睛缓缓道“你好吵。”
契魔僵住了。
沉默几许后,它嗓音暗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和你一样固执的人。”
看着冬歉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契魔咬牙道“好,我就看着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就看着,看着你慢慢变得一无所有,变成一个无能为力的废物。”
“我倒要看看那个时候,你会不会哭着求我。”
契魔这些话堪比恐吓,足以让任
何一个人心中动摇。
冬歉似乎已经很困倦了,声音里带着点小小的鼻音“好,知道了”
契魔“”
这个人怎么软硬不吃呢
契魔虽然说的气愤,可是见冬歉现在身娇体软,看起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把他弄死了,咬破他手腕的动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粗暴。
它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果真没让床单上沾上一滴血。
约伦斯说的那些话,在凯英的心里久久挥散不去。
于是第二天,他不知不觉间就站在了约伦斯家门口。
他想看看冬歉。
他不想任由自己的心再这样混乱下去了。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做出了断。
他必须弄清楚,冬歉到底在想些什么。
凯英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一瞬,终于敲响了门。
约伦斯打开门,似乎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是凯英,微微愣了愣神。
他本能地不想让他进来。
但是他想到冬歉昨天看见凯英时那落寞的样子,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或许,冬歉是想要跟凯英好好聊一聊的。
只是迫于两个人的立场不同,所以纵然再想见,也会克制自己。
但现在是凯英主动想见冬歉,黎明知道以后也不会怪罪。
这么想着,虽然不甘心,但约伦斯还是不情不愿地给他打开了门。
他一直沉着脸色,看着凯英进来,一言不发。
凯英上楼之前,约伦斯定定地看着他,嘱咐着“他现在身体不好。”
“不可以对他做任何粗暴的事,凯英,我盯着你呢。”
凯英微微蹙了蹙眉。
冬歉身体不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为什么就连这种事,都需要别人来告诉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居然成了最不了解冬歉的人。
心情莫名有些不爽。
但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在约伦斯的注视下,凯英缓缓上楼。
每走一步,他的心情都忐忑几分。
之前几次跟冬歉的见面都不欢而散。
那么这次呢
这次也会像以前那样,只整下冷冰冰的血腥味吗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见一见吧。
不然,他还是会一直活在内心的挣扎里。
凯英来到了冬歉的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里面安静了很久,才传来了一阵软绵绵的脚步声。
冬歉将门打开,发丝凌乱,衬衫的领子也没有整理好,眉宇里还稍稍待了点疲倦。
最近的他格外嗜睡,昨晚明明睡得足够早,但是到了早上还是难以清醒,如果没有人敲门,他恐怕还会沉睡更久。
梦里也不算安稳。
在梦里,他满身的责任,总是马不停蹄的忙来忙去。
一场梦做的比清醒的时候还累。
看到门外站着凯英的那一瞬间,冬歉微微睁大了眼眸。
他怎么会过来
冬歉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凯英目光复杂地看着冬歉这副模样“你一直算了。”
以前冬歉有着自律到严苛的作息,他对别人要求的严格,对自己则更是苛刻。
印象中,冬歉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睡过头的情形。
可是,他一直那么努力的原因,仔细想来竟都是为了自己。
被约伦斯提醒了凯英才发现,冬歉确实比以往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浑身仿佛沉淀着化不开的疲惫,没有了往日的那些精气神。
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一时之间无比静谧。
冬歉按捺不住,适时打破这过分安静的氛围“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虽然冬歉以前的语气也是这样,像是客观公正的秤砣,但是面对自己的时候,他的语气听起来会更加害羞柔软一些。
现在,这份特殊感似乎也随着那次的变故一同消散了。
凯英抿了抿唇,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我来是想找你聊聊。”
冬歉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实在不算好。
无论是谁站在他的面前恐怕都会这样,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他知道,冬歉现在排斥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了。
他忐忑地等待着冬歉下一句的反应。
会将自己赶走吗
还是会说出别的伤人的话
可是这次,冬歉只是倚在门框上,面上神色淡然,无波无澜,懒洋洋的,像是懒得炸毛的猫一般。
“既然如此,那就进来吧。”
凯英的心脏猛的一跳。
他居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让自己进来了。
冬歉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进去。
凯英抿了抿唇,也跟着进去了。
这里的陈设和冬歉以前住的地方大差不差,或许是约伦斯特意安排的。
他不想让冬歉在这里有太多的陌生感。
这么细致的安排,想让人看不出他对冬歉的心思都难。
冬歉这么聪明,不知道能不能看透。
另一边,冬歉已经来到了桌前,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
比起黎明这些人喜欢的咖啡和奶制品,冬歉总是对清香的茶叶更加情有独钟。
清苦,干净就像冬歉这个人一样。
这么漫长的时光过去了,他原本以为冬歉已经被阿塔尔给塑造成了另一个样子,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还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冬歉给凯英倒了一杯茶,推在他的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或许是因为死亡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来临,冬歉也渐渐的变得温和起来。
冬歉根据原剧情里的人设,冬歉在生命结束前的那段时间里,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能好好地跟凯英聊一聊。
系统你在成全他吗
冬歉不,我只是想给我自己加加人设分。
冬歉端起了茶盏,雾气将他干净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朦胧。
杯子并不是很重,但是凯英注意到,冬歉的手指正轻轻发抖。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凯英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杯子从冬歉的手中滑落,兵荒马乱中,滚烫的茶水溅在冬歉的手背上,很快烫红了一大片的皮肤。
冬歉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反应慢了半拍,好像对痛觉不是很敏感一样。
“冬歉你怎么样”
凯英迅速拿手帕将冬歉的手包了起来,擦干净上面还发着烫的茶水。
没事。℅”,冬歉淡淡道,“小伤。”
凯英看向冬歉,手帕被他下意识地攥紧。
他的心里很不安。
这样的冬歉让他很不安。
就好像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他都不会去在乎一般。
“冬歉,痛了就要说,不用忍着你也没必要忍着。”
凯英温声道“这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冬歉说这些。
只是他不想再看到冬歉这副模样了。
像一个麻木的人偶,没有情绪起伏,平静到一潭死水。
甚至有一种,将死之人一般的从容。
他不想见冬歉这样。
印象中的冬歉是健康的,生机勃勃的,是可以毫不犹豫地挡在所有人的前面,耀眼夺目的。
冬歉对于他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我已经习惯了。”
习惯
习惯了什么
凯英的心脏微紧。
冬歉的目光瞥向窗外,缓缓开口“以前我被黎明派出去和其他血猎的家族谈判的时候,也并非总是那么顺利,常常遇到一些难缠的人。”
“虽然以我的能力可以完美地将他们劝动,让他们愿意和黎明合作,但是在正式答应之前,他们总是会对我提一些小要求。”
“只要达成他们的小要求就能促成合作,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不错的买卖,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也不是什么难实现的要求,不过就是陪公爵家的小姐喝喝茶,陪贵族家是少爷们练练剑。”
“他们对黎明有不满,又没有办法拒绝黎明给出的条件,但这份不满却能借机发泄在我的身上。”
冬歉淡然笑道“比这更烫的茶水我都试过,没什么
大不了的。”
他说的轻松,可这被平淡的语气盖过的过去,那样刺耳,让凯英的喉咙微微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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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大规模的狩猎行动,黎明总是要跟其他家族的血猎合作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成功率,同时还可以降低黎明的牺牲者数量。
记忆中,他在跟别的血猎合作的时候,曾经有人半开玩笑的对他说“你们黎明派来的人还真好用,可以给小姐们当玩具,也能给少爷们当沙包。”
凯英当时并没有理解他们的意思。
与血族的斗争险象环生,凯英很快就将这种小事抛之脑海。
现在,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这句话,也明白了那个人口中的玩具和沙包究竟指的是谁。
凯英的喉咙像是忽然被什么人攥住了一般,有些呼吸不过来。
冬歉面前的茶杯因为刚刚的意外,水全撒了。
他也没有再给自己倒茶。
好像这样就能掩饰自己现在连一杯茶都端不稳的尴尬。
凯英的心里很不好受。
他正想说点什么,冬歉却毫无预兆地将话题转向了别处“我离开之后,黎明是不是很少接到其他家族的外援”
凯英顿了顿,抬起眼眸道“有卡南的家族”
“只是这样还不够。”,冬歉看向他,“黎明需要新鲜的血液,仅仅凭借你们,还不是sevetia的对手。”,冬歉说道。
那一刻,凯英想起眼前这个人已经被是阿塔尔给驯服过的人。
凯英放在桌下的手缓缓攥紧“你这是在代替sevetia在向黎明示威”
“不。”,冬歉平静地看向他,“我只是以黎明前说客的身份提醒你,要注意当下的危机。”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冬歉道“我以前的房间里,应该留下了我做的一些笔记,里面详细的介绍了每一个家族最迫切得到的利益,以及他们的脾性和弱点,照着这个方向研究下去,就算是再笨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做到我当时的程度,甚至,超越我。”
“毕竟我,也算不上聪明。”
“就算我不在了,你看看这些笔记,也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他事无巨细,听起来就像是什么遗言。
凯英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冬歉轻笑一声,没有回答,略过了这个话题。
冬歉抬起眼眸看向他,“你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吗”
凯英想起来了他来这里的缘由。
他想知道,冬歉现在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可是,骄傲又不允许他直接问。
这个问题一直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心慌意乱。
倘若一直这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戳破的话,他恐怕会一直这样,像疯子一般,一遍遍地质问自己。
于是,他几乎是别扭地,试探性地问“卡南跟我的订婚宴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始终观察着冬歉的表情。
他想从中看见一点点不舍,以此证明他对自己还有一点点感觉。
如果有的话
他一定他一定
冬歉缓缓敛下眼帘,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
好像对凯英即将跟别人订婚的这件事毫无感触。
他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卡南来自普拉利亚,除了绣球花之外,他应该还会喜欢太阳花,我听说他嗜甜,订婚宴当天,最好准备一个缀满甜浆果的蛋糕,他应该会喜欢。”
“订婚宴当天,普拉利亚的人也会来,到场的人势必很多,你要做好迎接工作和住宿安排,黎明在南庭那边我记得有很多闲置的地方,贵客安置在那里最合适不过。”
“客人越多的时候越容易出乱子,人手安排足倒是其次,每个人的分工一定要清晰,这样才不会忙中出错。”
“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有很多细节需要考虑,你自己也要多放在心上,卡南身份尊贵,和他的订婚宴毕竟不是什么小事,事关黎明的面子,也事关你的前程。”
冬歉事无巨细的同他交代着什么。
他垂下眼帘“最后,还是要祝你订婚快乐。”
凯英的眼睛微微睁大“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冬歉看向他,反问道“为什么要介意”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你和我,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不是吗”
说完这句话,他站起身来,语气若无其事道“桌布脏了,我去换一个新的来。”
冬歉从凯英的身旁经过,漂亮的脸上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藏着股看不透的情绪。
这寥寥几步,他走的迟缓无力,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像是一具没有生机的,苍白的骨架。
好像随便一缕阳光都能压垮他。
手还没有触碰到柜子,他的身体忽然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地上,少年苍白如纸,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所有的力气和思想,变成了脆弱的空壳。
那一刻,凯英浑身紧绷,心跳仿佛在胸膛中戛然而止。
大脑一瞬间陷入空白,他抖着手将少年扶在怀里,脸色煞白,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夹杂着难以言述的恐慌
“冬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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