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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接到闻之宴语音通话的时候,还不到五点钟,方慈刻意磨蹭了半个多小时,五点半才下楼。

    她向来是个做决定前不犹豫,做决定后不后悔的人,可这次,她隐隐有种预感如果没有后续,昨晚的借宿,她可以当做是人生中一场小小脱轨的意外,过了便忘。

    但倘若再见闻之宴,恐怕覆水难收。

    那几分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方慈还是决定赴约。

    闻之宴说派车来接,她让他把车停到学校东门的梧桐树下。

    天色暗了,树下更是多了一层遮掩,她走近了看到,那里停着一辆迈巴赫62s。

    车前灯如钻石华贵,衬着漆黑流畅的加长车身,自显出一股低调沉稳的优雅,让人联想到穿高定西装的绅士。

    同样是迈巴赫,方家的是辆s580,指导价只有62s的零头。

    方慈再次清晰地感觉到,即便在同一圈层内,也有一道财富和地位带来的无形却致命的沟壑。

    司机竟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

    他彬彬有礼请方慈上车,离近了看,她觉察他应该比她大不了几岁。

    在后座坐定,系了安全带,司机从倒车镜看她,淡笑着,“方小姐,我叫李佑贤,叫我小李就行,我带您去闻少在的地方。”

    方慈点点头,“麻烦了。”

    行了约莫十几分钟,方慈还是问了句,“他有没有说,让我过去做什么”

    这话在脑子里过一圈,她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宋裕泽叫她她百般不愿,闻之宴一个电话,她倒是干脆地应了。

    “这我也不清楚,”李佑贤抽空看她一眼,“您不要担心,是干净的场子。闻少不会去脏地方。”

    方慈又点点头。

    此后一路无言。

    又过了十几分钟,迈巴赫驶入一处院落,李佑贤将车停在院子深处。

    方慈自己开车门下了车。

    根据周围的地标建筑判断,这里是东北四环,充满艺术气息的园区。

    院子深处停着四五辆豪车,另一头则有一栋两层高的红砖房,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奇,倒像个工厂。

    李佑贤走在前面,推开建筑正门的双开铁门,铰链发出吱吖声。

    方慈随着他,踏上一道通向二楼的铁皮楼梯,马丁靴踩上去咚咚作响。

    上到后半段,便觉察出了不同,二楼隐有光线漏过来,还有听不真切的私语声。

    听起来都是男人的声音。

    精心设计过的射灯落地灯映出错落有致的明暗区域,四五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或站或坐,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台球。

    这些男人看起来都很贵气,但方慈最先看到的是个头最高的那位。

    他站着,单手闲闲插着口袋与人聊天。

    他似是余光察觉到有人,转头看过来。

    方慈这才看清了,那正是闻之宴。

    那一瞬的心情,方慈几乎不知道怎么形容。

    她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休闲西装,西服外套和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都开着,黑色细领带松垮垮挂在领口。

    贵气迫人,落拓不羁。

    其他几个男人好像知道她是闻之宴请来的客人,都礼貌地冲她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方慈也略点头回应。

    闻之宴跟同伴道了声失陪,同伴说了句什么,闻之宴眸里染上几分笑意。

    他走几步迎过来,站定在她面前,唇角一抹笑痕,“这是昨晚那身儿衣服”

    方慈随着他的视线低眼去看自己。

    垂到小腿处的黑色长大衣,里面是件同色系的长袖针织长裙。

    正是昨晚闻之宴让那位梁阿姨帮忙准备的衣服。

    不止这些,连同里面两件内衣,都是。

    她此刻浑身上下,只有毛衣项链和靴子是自己的。

    方慈别开脸,“今天在宿舍没出去,就没换。”

    “好看。”他说,“衬你。”

    “你叫我来,做什么”

    “能喝酒吗”闻之宴说着,虚虚圈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大衣口袋里牵出来,带着她往吧台走。

    “没喝过。”

    来到吧台前,闻之宴很自然地松了手,听到这话,他虚眯了眼眸,像是在审视她这话的真实性。

    方慈刻意没有面对着他,前胸抵着吧台边缘,抬头去看酒架,“你有推荐吗”

    静等几秒,没有回答,方慈转过头来。

    闻之宴侧着身,擎着酒杯的那只手,手肘搁在台面上,另一手插在裤兜里,正低眼看她。

    他眸底沁着几分坏劲儿,笑,低声说,“今晚要试试喝酒吗”

    这么简单的问题,方慈却思考了好几秒。

    好像自从遇上他,他的每句话每个提议,都让她过去引以为傲的绝佳决断力失效。

    方慈的答案是,“不必了。”

    “原因”

    “如果我喝醉了,”方慈淡淡地说,“你是不是又要带我去你的住处”

    闻之宴偏头笑了声,“我还没有那么卑劣。”

    “我不信。”

    “我要真想带你走,你喝不喝酒都不影响。”

    方慈心头猛地一跳。

    她完全不敢对上他的眼,不敢去看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酒保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闻之宴冲他说,“来一杯不含酒精的,给这位方同学。”

    酒保好像跟他很熟,打趣,“同校同学”

    “学妹。”闻之宴笑道,“乖乖女。”

    “我不是。”方慈立刻说。

    闻之宴低眼笑看她,没说话。

    不含酒精的一杯饮品,口感偏甜。

    方慈抿了一口,双手虚拢着杯身,转头看他,“现在可以说了吧叫我来干什么”

    闻之宴略抬了抬下巴,示意。

    方慈扭过身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台球桌旁,李佑贤也在跟人说话,他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李佑贤。”闻之宴说。

    “他怎么了”方慈不解,“我完全不认识。”

    “所以,介绍你认识一下。”

    方慈还是没懂,特意介绍李佑贤,为了什么

    闻之宴垂颈凑近了点,压低声音,“你猜他是谁”

    他身上的木质调香味不容分说袭来,盈满了鼻腔。

    方慈几近屏了息,勉强维持着镇定,“他不是你的司机吗”

    闻之宴鼻腔逸出几声笑息,不置可否。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侧,痒意自心底滋生,方慈忍不住转过头来。

    身高差的缘故,她的眼神自然落在他喉结处。

    借着灯光,她第一次看清了他喉结上方的纹身。

    竟是一条水墨质感的蛇。

    她下意识去寻他的眼。

    目光往上抬几寸,正好对上他的眼眸。

    定定对视几秒,方慈终于明白了,她一直以来寻找的形容他眼神的词语

    掌控感。

    他稳定的内核表现在外,便是那眼神中掌控一切的淡然,以及带着侵略感、冲破一切规则束缚的野性。

    偏他气质上还有几分懒和痞,更让人觉得致命。

    莫名的悸动自心尖窜起,连喉咙都开始发干,方慈不由自主攥紧了酒杯。

    不止她被他的香味和热度侵袭。

    他也一样。

    闻之宴眸色莫名深了几分,视线从她眼睛下落,移到她唇上。

    那一瞬,方慈有种错觉闻之宴好像要吻她。

    可最终,他移开了视线,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喉结滚动,咽下的不知是酒液,还是燥热。

    方慈忽然说,“我要走了。”

    说完不等回答便转身迈步,好像是急于从这浓稠的氛围中脱身。

    “我送你。”

    闻之宴跟上去。

    男士皮鞋和女士马丁靴踏上铁皮楼梯。

    咚咚声在心上敲击。

    院子里有些暗,方慈觉察出,身旁走着的闻之宴好像有点燥。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打火机,指腹摁着翻盖,一下一下地推开又合上。

    走到车边,李佑贤也追过来了。

    闻之宴看着车,眼睫低垂,好像在想什么。

    末了,只跟李佑贤说,“送她回学校。”

    李佑贤应了,先解了锁,而后绕到驾驶座。

    方慈确认什么似的,故作轻松的口吻对闻之宴说,“你不必上来了。”

    闻之宴笑,“我现在最好不要再跟你独处。”

    那暧昧的涌动在他这句话里昭然若揭。

    方慈刻意不去细想。

    闻之宴帮她打开车门,她弯身坐进去。

    车门关上,车子正要启动,他却曲指敲了敲后车窗。

    玻璃降下。

    闻之宴看着她,问,“明天几点下课”

    “干什么”方慈几分戒备的神色,“我明天一整天的课,下课还要去图书馆学习,没时间见你。”

    闻之宴轻嗤一声,“下课去图书馆,还说不是乖乖女”

    方慈看他几秒,而后直接关了车窗。

    回到宿舍时,虞向雯和吕湉都在,温芷大概还在跟男友约会。

    见到她,虞向雯睁大了眼,“还以为你今晚不回了,正准备发消息问你,明早要不要帮你带课本到教室。”

    “嗯”

    “你不是说一个好朋友打电话让你过去陪她嘛,”虞向雯觉得她脸色有点不自然,凑近了低声打趣,“这好朋友不会是男的吧”

    方慈笑笑,“不是。”

    她放下包,先去洗了澡。

    换上睡衣,坐在自己书桌前,确认明天的课程,梳理明天的学习任务,又把会用到的书本放进包里。

    一切收拾妥当,正巧手机震动,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闻之宴明天学完联系我」

    方慈没有回复。

    可是他的存在感强到令人无法忽视,看着他的名字,脑里突然浮现手腕被他虚虚攥住时的场景。

    触感很热,他没有施力,但仍然带来难以挣脱的感觉。

    方慈左滑删掉了和他的对话框。

    第二天是周一。

    课表排得很满,上完这一节就抱着书换到下节课的教室,脑子飞速运转了一整天,晚饭时候,方慈累得趴在食堂桌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看她这幅样子,虞向雯道,“要不晚上你别去图书馆了,先回宿舍好好睡一觉。”

    方慈摇摇头,“得去。”

    自律的习惯建立很难,但要瓦解,只需要来上一两次这样的松懈。

    而她,不敢松懈。

    这是她生活中唯一把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她一直待到图书馆闭馆。

    离开图书馆,前面有几个学生结伴而行,她一个人慢吞吞走在最末尾。

    路灯稀疏昏暗,她就那么低着头往宿舍方向走,大衣口袋里手机震动起来。

    电话。

    来显没有备注,但好像有点眼熟。

    她没多想,接起来,“喂,您好。”

    那边顿了顿,笑了声,“没存我号码”

    闻之宴。

    “我今天真的不方便见你。”方慈直接了当。

    忙了一整天,她实在需要休息了。

    “生病了”闻之宴说,“声音这么没力气,走路也晃晃悠悠。”

    他怎么能看到她走路的样子

    方慈一怔,举目四望。

    前面不远,拐角的路灯下,闻之宴正站在那里,单手擎着电话贴在耳边,另一手闲闲插着口袋。

    肩宽腿长身材优越,卫衣兜帽扣在头上,看不清脸。

    但她知道,他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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