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慈去沪市集训这个周末,也是宋承业原定要带宋裕泽登门给李佑贤道歉的日子。
但宋裕泽临阵脱逃,借口要去沪市看方慈,放了他爸鸽子。
宋承业嘴上打电话骂了他几句,但心下其实松了口气。
带着亲儿子,登门给自己的私生子道歉,那场景,怎么说都很怪异。
最终,周六晚上,宋承业没带司机,自己驱车前往了李佑贤的住处。
李佑贤大约也是加了班刚到家,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袖筒挽在肘部,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边眼镜。
他打开门,波澜不惊地,“您请进。”
斯斯文文的做派,很让人如沐春风。
宋承业进门先挂上笑脸,说,“给你捎了瓶好酒。”
李佑贤也没跟他客套,接过去,往岛台后的酒柜里一搁,又返回身,把买来的新鲜水果拿到水笼头下,“您请坐吧,我洗个水果。”
宋承业暧嗳两声,先背着手左右环视一圈。
对住惯了大别墅的人来说,这房子面积勉强算是宽敞,看起来是个两室两厅的格局。
这里是个中高档小区,一梯两户,都是大户型配大落地窗,房价约十万一平。
在京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儿,不靠父母能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已经算是相当厉害了。
更何况,李佑贤今年不过二十五岁。
年轻有为。
宋承业往沙发里一坐,转头去看李佑贤。
赏心悦目的儿子。
不多话,成熟稳重,即便是简单的握着水果托盘走过来,也自有一种翩翩风度。
这种自带个人魅力的人,不管做什么事儿,都更容易成功一些。
李佑贤坐在那头的单人沙发里,双腿闲闲一叠,手上夹着根儿没点燃的烟,肘就随意地搭着扶手,淡淡一笑,“您不必亲自过来。”
“诶,”宋承业也笑,“裕泽说要去沪市看方家那丫头,我怎么着也得代替他来一趟。”
李佑贤没接话,偏开目光去看落地窗,眸色也淡淡的,好像没带什么情绪。
宋承业状似不经意地,拿起水杯抿一口,通过杯沿上缘去审读李佑贤的表情。
放下水杯,搓搓手,“几年不见,你过得可还好都成为闻家少爷的秘书了,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看似松弛,但其实字斟句酌。
李佑贤瞥他一眼,口吻依旧很淡,“运气好而已,闻老爷子赏识,指了我去辅佐闻少。”
这话信息量挺大的。
宋承业早知道他以后会出人头地,却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能接触到闻老爷子,还能被赏识,被“钦定”去辅佐闻家的继承人。
“哎,”宋承业先叹口气,“裕泽不如你成器,整天就知道打打闹闹,前几天还在酒吧闹事,有时候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静了好一阵儿。
白色纱帘被高
高扬起,
轻飘飘落下。
二十多年的恩怨似是在这静默中流转而过,
默片似的。
他在等着这些过往过去,他也一样。
李佑贤大约是那个先放下的人,他清汤寡水的口吻,“他年纪还小,犯错也正常,未来,您给他铺好路就成,不必过多忧心。”
这话有深意。
「犯错也正常」。
宋承业品得出这是不怪他抛弃了他们母子,既往不咎了。
最起码明面儿上是。
他斟酌着点点头,“咱父子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我前一阵儿就趁着方家遇到困难,给裕泽定了这门亲,”停顿一下,声音低几分,“宋家这么大的家业,给裕泽,肯定要被他给败坏掉,方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点儿家底,够裕泽挥霍了。”
自他进到这个家,李佑贤头一次显出了点堪称情绪的情绪,可那也只是在眸底转瞬而过。
他起身去酒柜,拿下宋承业捎来的那瓶酒。
找到开瓶器,背对着客厅开酒时,就听宋承业又说,“其实啊,宋家的产业,跟陈家合作是最多的,奈何裕泽不争气,月月那丫头看不上他。”
李佑贤背影一顿,接着面色如常转过身来,一手指间夹着两个高脚杯,一手拎着酒,“喝点儿吗”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闻之宴手臂不断收紧,高大的身材将她整个圈住,带来浑身都被熨帖的暖意。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换个地方住这里一股味儿。”
经济型酒店,大少爷当然不习惯。
“我应该不能,明早要在这里集合。”
“麻烦。”
闻之宴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并没有显出不耐烦。
“要抱到什么时候。”
“去你房间。”
“然后呢”
闻之宴笑出了声,松开手臂,低头去探寻她的表情,“什么然后”
他这样笑起来好看极了,一侧唇微微启开,露出洁白整齐的齿尖。
又痞又坏。
方慈别开脸,“那你来干什么。”
“想你了,来跟你待一会儿。”
心跳突然漏一拍。
他总是这么直接。
方慈抿抿唇,“那你陪我走走吧。”
“我回房间穿件外套。”
已是十月底,沪市的夜也凉了许多。
附近就有一条漂亮的梧桐树道,是条小路,晚上车少,很适合散步。
从经济型酒店正门出来,走出两步,方慈刹住脚步转过身来,仰脸对他说,“你把卫衣兜帽戴上。”
“一个棒球帽还不够”闻之宴也停下,低眼瞧她,“我这么见不得人”
“你太显眼了。”
虽然沪市对两人来说不是常住地,认识的人不多,但还是小心为好,
谁知道会不会那么巧。
闻之宴散漫地笑,“你帮我戴。”
dquo”
原来是要一起听歌。
方慈再次在心里叹了句他怎么这么纯情。
还是一前一后那么走,中间余了四五步的距离。
走到梧桐树道,耳机里才突然有了音乐。
是个很好听的男声,低磁慵懒,咬字有点不清,但隐约能听清几句
「是你身上的香」
「你的眼神滚烫」
「你让我跌跌撞撞飘飘摇摇」
「你问我为何执著我无可奉告」
单曲循环。
这首歌还挺衬他。
高大的身材,浑身漫着慵懒性感的劲儿。
闻之宴双手插兜,懒懒地跟在她身后。
她今天穿着件很有春天清新气息的柔软长裙,裙摆随着夜风微微扬,一下一下地荡。
荡在他心尖。
偶有车灯扫过,偶有人声经过,偶有路灯落下光辉。
这一切都很远。
闻之宴望着她,突然觉得这好像她在遛狗,于是唇角浮现一抹不自知的笑意。
走过这条梧桐树道,面前是个很小的广场,有带孩子的家长,有情侣,欢笑声也很低,看来是附近居民在这里玩。
方慈正打算停下脚步,回头去问他接下来往哪里走,要不要回去,就感觉到他走近了,接着手被牵住。
掌心温暖干燥,指骨修长有力。
他没说话,只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经过广场,来到另一处整洁幽静的地方。
这里像是写字楼的后街,这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一整天都站着辩论,刚刚又走了一段路,方慈这时候感觉小腿有点酸累,“要不要坐一会儿”
闻之宴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她垫在旁边一个通往写字楼后门的台阶上,“请坐。”
方慈摁着裙摆坐下。
他还在旁边站着,从裤兜里摸出烟,夹在指间,没点燃。
“你的裤兜是百宝箱吗”
男生的工装裤宽大,好多口袋,能藏好多东西。
听到她这话,闻之宴倒笑了声,“确实是,”顿一顿,“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带了这个。”
说着从另一边口袋里摸出个很小的方形铝箔质感的薄片,指间夹着。
方慈当然认得出那是什么,面上一热,“带这个干什么”
这话给他留了
几分余地,比如,没确切地讲明,这东西是不是用在我们之间。
“备着,”
他还是漫不经心地笑着,低嗓很勾人,“万一你喝了点儿酒,坐我身上跟我发酒疯,我不得帮忙。”
简单直接。
方慈面上热度更添几分,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就是这个时候,闻之宴收到了李佑贤发来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京我们得聊聊,宋承业今天过来找我,他的想法跟我们预计的不一样。他想通过联姻把方家吃绝户。」
他眼睫淡淡一敛,波澜不惊地,把手机收回口袋。
过了好一会儿,方慈还是能感受到他掠过来的视线。
终于,他走上了台阶,去到她身后。
她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他说,“过来。”
她回过头,就见闻之宴坐在最上面一级台阶上,许是腿过长,空了一级,球鞋踩在下面第三级台阶上。
“来我怀里坐。”
方慈心下几乎没有犹豫。
他的怀抱总是有种魔力一般,吸引着她。
她去到他腿间,背对着他重新坐下,整个人都被他的长腿圈着,他的球鞋分别在她的帆布鞋两侧。
周围渺无人声。
气氛如此恬静,她也起了点玩闹的小心思,把脚贴到他鞋边,比了比大小。
大了一圈。
二十厘米身高差果然不可小觑。
察觉到她的动作,闻之宴似是笑了声。
她回过头来。
不期然的对视。
一时似是连夜风都停住了。
他低头她仰头,他的眉眼隐在棒球帽帽檐下,比这夜色还要漆黑幽暗。
她清亮冷寂的眼眸,瓷白的脸。
不知是谁的心,陡然怦怦乱跳。
对看了好几秒,心动无法抑制。
闻之宴更压低了些,她也同时略扬起下颌。
慢慢的贴近,唇瓣碰上唇瓣,两下轻轻的碰触,而后轻启唇含吮。
很慢,每一下含吮都留了一两秒的余韵,而后再度变换角度。
呼吸声逐渐清晰。
在体内涌起更多冲动之前刹了车。
他湿润的唇微张着,眼睫低垂,深深凝着她的脸,嗓也低哑着,“你到底,用的什么香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