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小时候待得最多的地方,除了自己闺房之外,便是太子的寝殿和书房。
他这地方诸如哪扇窗子哪里被笔描过,花瓶底下藏着什么宫人不知道的细节,她都了如指掌,三天两头来寻他更是常事。
但近些日子她身子不好,每回都是楚及徽去她那边。
楚及徽活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吼过随宁,听到她轻声应着是要出去,连忙先喊了句等等。
只不过这句话一喊出来,又不知是让她等什么。
他们关系亲近到能坐在屏风外椅子上等对方换衣服,但不代表楚及徽能接受自己在娇滴滴表妹面前沐浴。
他受随宁崇拜,从不会在她面前露窘态。
楚及徽慢慢坐回浴桶之中,也没乱动,只咳嗽一声,道“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以为是有太监进来,我吩咐过他们不得传召不准进来。”
水波荡漾的声音在这时候多有尴尬,他语气便比刚才要弱了许多,显然是怕自己刚才不悦的话惹随宁不高兴。
强势如太子,有时遇到自己表妹也会被戳破气势。
随宁站在原地,她手指轻捏住帕子,道“我那边新来了茶叶,想与你一起喝,但你最近忙,我不想你来来回回疲累,实在没想惊扰表哥,茶叶我给你放桌上,就先回去了。”
“等下,”楚及徽叫住了她,“我也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在外头等我,我待会儿就出去。”
他说完这话也没个动静,明显是没好意思再起来,在等随宁先离开。
她轻道“那我先出去了。”
随宁小时候被他带大,从小就是他身边著名的跟屁虫,幼时的男女有别区分没那么大,他们又从来没有分开过,也导致他们关系一如那时的亲密。
除了随宁喜欢他,什么都没变。
太子这边有引山泉水,用来泡茶叶却正是合适。
但随宁没做什么,只坐到太子平日看书的摇椅上,拿起他放在边上的一本书,正想看他这本前史等他出来,书里便有纸张掉落在她怀里。
随宁一顿,细白手指捡起来,扫过一眼,便看出纸上记的是一人行程。
纸上虽未标属此人是谁,可上面频繁写着在贵嬷嬷院子用膳,随宁也能看出人是自己。
空荡荡的宫殿适合有人热热闹闹在里头说话,所谓人气。
但随宁不是这种性子。
她慢慢靠着摇椅,把书轻轻放在胸口上,靠着干净颈枕,已经不会再产生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
只要没有萧玉在太子身边,宫里给随宁赐婚的圣旨又如约而至,到时候多得是人想成为她的表嫂。
他待她好,随宁也真心诚意想他好。
她只能尽全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改变她想改变的事。
等楚及徽穿好衣服出来,便见随宁在摇椅打着瞌睡,他又好笑又好气,笑她不见其他新鲜玩意眼睛里只看得到书,气她春寒料峭能在这种地
方睡着。
楚及徽擦着头发,到自己床上拿过一条干净毯子,走过去看她温和面庞依旧不见血色,脸上笑意倒是淡了。
有算命先生言她命途坎坷,会受颠沛流离之苦。
楚及徽给她盖上毯子,又抽出她胸前的书,看她茫然睁开眼睛,便也坐在了摇椅上,笑着晃了晃书道“大夫让注意你行踪,看看是否有个病气源头来寻,我便让人多上心了些,你也是运气好,一下就翻到这本。”
他里衣外披着外衫,身上还残留热水的水汽,一双眼睛直爽明透,让人一眼看进去。
随宁看他身上确实不像有伤的样子,才轻轻扶着摇椅坐起来,道“我想看看你在看什么,没想到睡过去了,外面是不是出什么事我看侍卫少了许多。”
楚及徽把书放在案桌上,扶她的肩膀,让她坐稳,道“也没什么事,有人看我不爽快,我也不想让别人痛快,你困了就先睡一会儿,就这你还来找我喝茶,这茶喝下去你怕是一晚上都睡不着。”
随宁身子原本就纤细,弱不禁风,这两年遭遇各种事更是伤底子,她还没回楚及徽的话,他便皱了眉,捏她臂膀,道“你越发瘦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我最近实在是忙,难抽出时间,你若是心疼我,就多吃些,别让我操心。”
随宁有些无奈,他不想她追问,她也没继续问,手轻覆住他宽厚手背,道“春日穿得少而已,你专门派人盯着我,我哪敢少吃只是换上春衫看起来瘦弱。”
楚及徽倒知道自己派去的人遇上随宁不全可信,皆仗着他宠她过头,知道她一求情他就心软。
他捏她的脸,去扯了扯毯子,给她盖住双腿,继续擦着头发,道“你既然来了,今天留下来陪陪我,我待会儿不知道还要不要出门,和你呆着还是有时间。”
只要不涉及萧玉,他们之间便是那样平和。
随宁喜欢在有他的地方安静待着,太子身上总会给人安心的安全感,可他也会受伤,也会丢掉一条性命。
她望着他俊俏侧脸,慢慢伸手揽住他精瘦腰腹,额头靠在他后背上。
他一顿,许久后才哼声道“越大越爱撒娇。”
随宁进东宫后便被锦衣玉食娇养着,她性子不骄不躁,身子倒比人还要娇气,软软和和,让人下不得重力。
沉王丧妻十年,有权有势还处在殳州那种偏远之地,身边侧妃不好相处,谁也不知道他对待女人是什么性子,退一万步说,就算沉王是个年轻的少年人,家住在建京待女子温和,楚及徽也不愿意让随宁嫁出东宫。
只有知根知底的,懦弱的,才会让她掌控,不被欺负。
他心里在想什么,没人会猜得准。
随宁也没想猜,她手指轻抓着他腰间衣物,只是隔着男人衣衫,轻轻吻了他后背一下,轻得让人察觉不到。
楚及徽却倏地抓住她的手,一瞬间的力气重得快捏碎她的骨头,他卸了力,转头看她,只能看到她乌黑发顶。
她察
觉他的动作才抬起头,眼睛漂亮得天底下没几个人能比。
别胡闹,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表哥现在已经是个男人,这像什么话下次再做这种事罚你不能出门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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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及徽的反应比随宁想象中平和得多,她不知道他是怕她在宫里中的毒发作让他烦恼,还是他只喜欢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妹妹,小错能原谅,大错不得犯。
她只是轻道“表哥若要给我挑个表嫂,能挑一个善于诗文家世好些的吗我想和表嫂说得来话。”
前段时间萧玉和随宁之间的嫌隙在下人之间传得开,等传到上头,已经有谣言四起。但无论丫鬟口中的话是真是假,随宁和萧玉合不来倒是真的。
楚及徽沉默下来,最后开口道“我知道,到时候看看吧,随缘。”
随宁走的时候是和楚及徽一同离开,皇宫里来了消息,请他过去一趟。
他回来路上才遇刺,随宁不想他去,但来传旨意的是皇帝身边太监总管,便代表要见楚及徽的是皇帝,他是一定要去的。
关素现在在宫里,现在正是新人荣宠,随宁怕他路上遭遇不测,又怕他们遇上,被御史抓把柄,只能和他道“我和关素不太合得来,你见了她不要走近。”
楚及徽笑了,道“父皇新选的妃子,跟我又没关系,我去凑什么热闹你倒是别进宫里,我上次闯进慈宁宫可是被父皇说了好一通。”
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说不上很好,但也说不上差,至少朝野之中皆知太子殿下地位稳固,不能轻易撼动。
但太子若是残害其他兄弟被发现,皇帝也绝不容忍,随宁提醒过太子,太子也只是懒懒说他心里有数。
他一般不说大话,随宁倒信他。
她目送他的离去,被丫鬟催促回去,才缓缓颔首,道“走吧。”
太子在寝宫和她说的那句随缘,听起来有些随意,分辨不出他是非萧玉不娶来敷衍她,还是随意娶谁都行,随宁望他能在乎自己这个表妹,听进去自己的话。
丫鬟犹豫道“姑娘的手腕怎么了”
随宁低下头,看到刚才被太子捏过的地方有淤青,她缓缓抬手,轻叹道“刚才磕碰了,幸好萧小姐没来,否则她见到,该误会我和表哥有什么。”
随宁觉得她表哥运气不好,喜欢上的萧玉爱嫉妒,喜欢他的随宁也是如此。
她希望他们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大到无法挽回。
只要太子娶别的女人,她和萧玉都不会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他不会有侧妃通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