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不对劲
燕芦荻的心脏在极度的惊愕中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他隐约意识到一切的异常,世上哪有红雪白火,在晴川又怎能眺望见遥远的长昆雪峰
可他的脑子一片混芜,猛烈的情绪压过信念。
他头痛欲裂试图理清思绪,然而下一刻,猛然一道剑光自黑暗中划过弯月般的亮痕。
温而沉的嗓音响起“你不能学剑。”
是尊上
燕芦荻大脑嗡嗡作响,不待他想出任何反应,自己已先一步在黑暗中开口大喊“可是我要复仇”
“我要你先好好活着。”
关怀的话语莫名在燕芦荻心中激起无限的委屈愤懑,好似就要把他的胸膛炸开。
他要把这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转瞬汗水涔涔,无尽的黑暗变作燃着烈火的天地大炉,燧火流石燃烧成一片艳红的熔海。
孟沉霜的声音消散而去,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穿过火焰撞上燕芦荻面门。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燕芦荻发现自己手中有了一把刀,玉身流朱,往来间气势无双。
另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火光中,沉默地看他演刀。
太茫山中只住着两人,那是谁在叮叮打铁
燕芦荻愕然回首寻找,然而一转身,应商的注视飞散成灰,从他脸颊颈边流逝入模糊的暗影。
燕芦荻面前只余下一口寂然的空棺。
所有过往都似渔网打水,哗啦啦啦,再怎么紧握也挽留不住。
恐惧浮上心头,他扑向守白殿中空棺,紧紧抱住棺椁,至少想留下这个。
有人在这时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好熟悉,可燕芦荻一点儿也不敢回头看。
“燕小花,你回过头来。”
孟沉霜的声音被风雪送来,燕芦荻所作的一切不就是想要挽回这道声音吗
但他怯懦至极,反倒抱着眼前的空棺不放,他怕一旦放手回头,只会再度失去。
孟沉霜在棺椁前停下了脚步。
犯心魔障之人必然执念根深蒂固,顽固难返,孟沉霜看燕芦荻这一番心境,恐怕很难依靠自己的力量突破心魔障,必须有人拉他一把。
“燕小花,你不必为我复仇,或许,这一切就是我命中注定。”
“你不能这么说”燕芦荻眼泪哗地往下落,“剑阁人说你证道不成被反杀,外人说你血洗天上都理当去死,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们的话,尊上是世上最好的人,我要为尊上报仇”
一切过往都已焚成火海,燕芦荻没有办法再为别的事而活。
守白殿幻象随之被他的思绪之火点燃,无数灵绸白花被火焰飞速啃噬成灰。
孟沉霜面色一凌,再让燕芦荻想下去,他们两个都会被困在这幻象之中烧死。
他立刻上前把燕芦荻的手从棺椁上扒下来“那你跟我走”
“我不
走”小小的少年哭喊着,
他不走,
他还要复仇,等他杀死天魔、杀死谢邙,他就追去九泉之下,继续做浮萍剑主的抱剑童子。
然而幽冥九泉无边地狱也开始在火焰中闪现时,燕芦荻忽然在火中看到应商的身影,他愣了一下,随后疯狂挣扎起来,不想被孟沉霜一块拉走。
燕芦荻一头撞上孟沉霜的腰,人看着小小,力气却跟头牛似的,孟沉霜被他撞出去,视线所及之处瞬间变作混乱飞花。
燕芦荻竟要把他从幻象中撞飞出去
进入幻象的人无法反抗心魔主人的行动,孟沉霜只能当即抓紧燕芦荻的手腕,希望把他一起带出去。
然而脱离幻境的最后一瞬,他忽然听到一阵裂帛之声与惨烈的痛呼。
白光在眼前炸开,孟沉霜猛地睁开眼,重返骨花阁的冰冷黑暗,浑身汗水淋漓。
他和燕芦荻相交的手掌间,一小缕魔念被他揪了出来,转眼就钻进他的掌心。
魔念顺着经脉游上去想要钻进新的心脏,可魔君燃犀哪里有血肉真心,他所拥有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充满怨气魔煞的可怖魔心。
魔心似一头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咬碎魔念,嚼骨啖肉,拆吞入腹。
眨眼间,燕芦荻也睁开了眼,痨死生大喜过望。
然而就在几息以后,他又重新晕厥过去,痨死生一下子又变得愁眉苦脸。
孟沉霜松开了刚才拦住谢邙要夺去魔念的手,低声道“我压得住。有一个人堕魔就够了。”
他说得很诚恳,然而谢邙看着孟沉霜大口喘气,额头青筋暴起,还差点把燕芦荻手腕骨头捏碎的架势,对孟沉霜的话表示怀疑。
修仙之人毕竟还没能成仙逍遥,谁没有几分心魔,但有是一回事,积累得太多以至于走火入魔乃至于堕为魔族又是另一回事了。
燕芦荻的心魔虽然目前还没到走火入魔的程度,但混杂着血腥仇恨、杀戮旧忆,相较于什么色相财相心魔更加凶狠。
一股子戾气在魔心里乱窜,不断抽痛,甚至还有更异常古怪的感觉,不断排斥这孟沉霜压抑的力量想要逃离
孟沉霜忽然咳嗽着,呕出一口黑气,黑气形态无定,飘逸着冲向这屋内修为最弱的痨死生,却被谢邙覆满灵力的二指猛地抓住。
谢邙蹙紧了眉,把黑气束缚在掌心“是命魂煞。”
“命魂煞”痨死生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是什么东西听着和怨魂煞似的。”
“的确类似。”
谢邙用锁魂瓶将命魂煞封装紧密,随后运功用灵力为孟沉霜调理经脉中四处逃窜的力量。
孟沉霜横熟悉谢邙的气息,门户大开,容纳谢邙的灵力进入自己的经脉与识海,但却有意无意地隔断了魔心魔骨所在之处,以免谢邙沾染上魔气。
痨死生还等着谢仙尊解释命魂煞的后半句话呢,哪想到谢邙直接原地打坐给魔君渡灵力,一点儿也没把话说完的意思。
他只能眼巴巴地
瞅着魔君燃犀和谢邙,隐隐意识到二人间的熟稔和信任似乎超过了大魔头和他的俘虏的程度。
痨死生堕魔前毕竟也算当世名医,他去过天上都,也瞥见过讯狱漆黑的铁傀儡和沾满血腥碎肉的焚尸车。
在今日重新见到本尊之前,谢邙的面容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唯有那一身肃厉俨然气象久久难忘。
刚堕魔的时候,痨死生时常夜半惊醒,总觉得天上都下一刻就要派出讯狱督领,以斩妖除魔之名,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可今日一见,讯狱督领似乎并没有他想得那样冷厉威严,反倒是、反倒是与头号劲敌魔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谢邙忽然睁开了眼,冽然如剑锋的目光刺穿黑暗与痨死生交汇,一股寒意从痨死生脚底直冲脑门,把他整个人钉在原地。
下一刻,孟沉霜的身体倒向一侧,被谢邙接住揽在怀里,他垂下眼帘,那锋锐之意顷刻之间消失。
仿佛痨死生浑身冷汗,以为谢邙就要把他的眼睛挖出来只是一场幻觉。
孟沉霜晕了过去。
谢邙将他抱起来,准备离开,他对痨死生说“你只管尽快治好他身上的伤,心魔障与命魂煞之事,无需你操心。”
痨死生不敢说话,就这么看着谢邙将魔君抱走了。
夜色转亮时,孟沉霜从昏睡中醒来,银涣内殿无人,他运转魔气一周天,内视查看心脉,确认从燕芦荻那里抽出来的一缕魔念都已经被他的魔心嚼吧嚼吧吞噬干净了。
这天底下的堕魔都曾为人,但魔君燃犀却生来就是堕魔,一颗魔心十足地怨怒冤厉。
少有魔族的怨念魔障能和魔心匹敌,就像没有修仙者的澄澈之心能与浮萍剑主道心等量齐观。
这两个角色都是孟沉霜在游戏里抽出的人物卡片,除了孟沉霜的操纵之外,不再有更多过往,实在说不清魔君这怨念是从哪来的,只能当做是游戏设计的干扰影响到了这个真实世界。
谢邙在这时回来了,捧着一方深色漆盘,待他放下漆盘,孟沉霜支着手臂坐起来,发现这一回除了蜂蜜羊奶冰,谢邙带来了一叠半透明色柔软薄片。
薄片被放在冰块上,晶莹可爱。
“这是什么”
“冉遗鱼片,听说味道不错。”
孟沉霜伸手去拿筷子,谢邙已先他一步拾起银筷,把鱼片夹到他的嘴边。
孟沉霜不太适应被人喂饭,慢慢张嘴尝了一小口。
冉遗鱼,鱼身、蛇首、六足,不知谢邙是片下那一部分的鱼肉。
鱼肉未经任何烹饪,只是被片成蝉翼般的薄片,味道清甜,略有油脂,入口即化。
“是不错,据言冉遗鱼食之避魇,你应该给燕唔。”孟沉霜又被喂了一片鱼肉。
“让他自己去抓。”谢邙道,“你最近常有噩梦,试试看冉遗鱼有没有效果。”
其实那些梦算不得噩梦,孟沉霜也不介意梦到它们。
孟沉霜想再次提醒
谢邙这件事,但刚一张口,下一片鱼肉又塞进来堵住了他的嘴。
肥美清甜的滋味在唇齿间绽开,谢邙的目光凝聚在他脸上,明明很平静,孟沉霜却隐约有种动弹不得的错觉,只能安静吃肉。
一直到喝完羊奶冰,孟沉霜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燕小花情况如何”
“徐复敛在给他治伤,没有性命之忧,但如果不能祛除命魂煞,他就永远醒不过来。”
“命魂煞”孟沉霜渐渐想起来,那是掺杂在燕芦荻的魔念之中,没能被燃犀魔心压制住的那股气,“那是什么东西”
“算是怨魂煞的一种,由无归怨魂聚集而生,但命魂煞更为凶险。”谢邙道,“要形成命魂煞,需要有同脉氏族尽死于非命,生出勃然怨气,聚集成煞,它们会根据命格追附于仅剩下的一二血脉之上,无论他们行至天涯海角。”
要形成命魂煞,需要有大宗瞬时倾覆灭门之祸,又需要有后人能够出逃活命。
满足这两个条件殊为不易,命魂煞堪称世间罕有。
“你见过命魂煞”孟沉霜敏锐问道。
“见过一回。时值凌潭应氏叛仙,与天魔族勾结内外,天上都出兵讨伐,一时死伤诸多,应氏老祖因此走火入魔,反自屠尽应氏族人,一股命魂煞就此成型。”
“凌潭兵祸。”孟沉霜听说过这件旧闻,忽然反应过来不对,“你见过凌潭之战你那时应该才七岁。”
“是,我七岁,你四岁,我还没见过你,也没有亲眼见证过凌潭之战。但两百年后,当年负责勘察汇报凌潭与天魔往来的上一任讯狱督领陈曲风一家惨遭灭口。
“随后我接任讯狱督领一职,调查此事时,发现了应氏遗孤在陈家灭门案中的踪迹,我记得他名作应商,身上背负着那命魂煞。”
“他是去找陈曲风一家复仇”
“或许吧。”谢邙沉吟片刻,“当时讯狱与辑案台一同调查此事,最终发现想要置陈曲风于死地的是白崖杜氏,杜氏家主和几位长老获罪斩首,从此白崖杜氏渐渐衰败消隐,应商则不知所踪,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身上的命魂煞已经全部消散。”
一场大案,三大世家被扯进无情的斗争漩涡之中,庞然巨物最终都轰然倒塌,仅仅留下一片废墟给后人猜测评说。
到而今,修仙界中氏族大家的力量大多衰微,各类门派逐渐兴盛,唯有桐都裴氏因先祖以神力设天上都之举,仍是执牛耳者。
“他如何消退命魂煞,靠报仇雪恨,以慰亡灵吗”孟沉霜问。
谢邙摇头“没人知道陈曲风是否真是他的灭门仇人,但他最后似乎放下了仇怨,回过凌潭故地。
“命魂煞的力量并非强悍难当,棘手之处在它会顺着血脉源源不断而来,想要给燕小花解命魂煞,需得先解除燕氏怨魂不断产生的煞气。”
“看来得走一趟晴川了。”孟沉霜道。
风雪如割。
“孟阁主,你
说,
是魔域更冷,
还是长昆山峰顶更冷”裴汶裹着羊羔绒外衣,缩在墙角里躲开寒风。
孟朝莱正在光下看卷轴地图,三个高大黑铁傀儡穿着粗麻布衣,跟在两人身后。
孟朝莱头也不回“长昆山冻不死人,魔域会吃人。”
“说不定长昆山也会吃人呢你看谢仙尊的心就被故阁主吃了。”
“他自己愿意。”孟朝莱回了一句,随后看向眼前冰雪中熙熙攘攘的城池,“这孤鹜城的结构和讯狱地图所绘不一样了。”
裴汶道“魔君燃犀回到孤鹜城后,城中混乱焚火,把一切烧成废墟,现在正在按照凝夜紫宫里传出来的新规划重建。
“不过没关系,我们只为浮萍剑和谢南澶而来,估计都在点墨山上凝夜紫宫中,那里没有被摧毁重建,还如地图一样。”
如裴汶所言,孟朝莱与他同行至魔域孤鹜城寻人寻剑,出发时还借了讯狱三尊上阶黑铁傀儡帮忙,每尊可抵元婴修士。
“嗯。”孟朝莱点了点头,再看地图,“我们从背面上山,那边防卫更薄弱。”
裴汶连声应是,裹紧羊羔外袍,紧紧跟了上去。
魔域的天刚刚擦亮,沉湎在广袤大地上的暗影尚且能够遮掩二人的踪迹,折腾了一夜的堕魔们在这时也会稍微安静下来些。
孟朝莱与裴汶只为救人救剑而来,不欲与魔族缠斗,两个人借天光的掩护,沿着北面山脊的阴影御剑上山。
裴新竹为他们打听到燕芦荻与谢邙分别住在骨花阁和玉生殿,两人进入凝夜紫宫后,裴汶前往玉生殿,孟朝莱则先走一趟骨花阁。
然而铜楼中只有个靠坐在柱子边的堕魔,手里正翻着一本医术,让孟朝莱多看了两眼。
燕芦荻不在这里,孟朝莱也不多逗留,转道直往魔君所在的银涣殿去。
他小心避开门口守卫,翻上檐梁,目光在殿中搜寻浮萍剑的身影。
大殿之内,只有八大金盆、一面银镜和一方王座,再无别的地方可以藏剑。
魔君燃犀就坐在他的王座横榻上,闭目打坐。
当他安静下来闭上眼,那张极度熟悉的脸让孟朝莱不由得晃了晃神,直到魔君腰间的佩剑吸引了他的目光。
浮萍剑金铜色的剑柄正映着犀角火幽幽的蓝光。
孟朝莱绝不会认错。
他握紧忘尘剑,回头瞥了一眼守在殿外的几个魔卫。
单论修为,孟朝莱与燃犀同是大乘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棘手的是魔君调遣堕魔的力量。
所以,孟朝莱最好是在魔君燃犀反应过来召唤魔卫之前夺下浮萍剑。
现在魔君正打坐入定,孟朝莱觉得自己应当能多出几分胜算。
檐外风雪萧萧。
他压下手腕,凤目紧盯魔君燃犀身上要害,眨眼之间,如飞鹰般猛地俯冲而去
就在忘尘剑清光掠过魔君燃犀双眉的瞬间,他猛然睁眼,对上迎面而来的圆睁凤目。
“陛下”
殿外魔卫瞬间惊醒。
孟朝莱正以为自己要被两面夹击,可殿外遥遥传来一阵喊杀呼唤声,似乎是裴汶被发现了踪迹,正被一群魔卫追杀。
殿外魔卫在两方险情中手足无措,怔愣了一下,当即被孟朝莱寻到间隙,挥袖闭上殿门,将魔君的帮手阻隔在外。
忘尘剑尖马上就要刺入魔君燃犀的脑袋,剑气已然割裂了他的衣袍。
可魔君竟只步步后退,明明绝世神兵就在手边,他却毫无反抗,看向孟朝莱的一双青瞳闪过微光,竟像是水花。
片刻之间,孟朝莱愣了一下,紧跟着无限贴近魔君的剑尖感受到莫名熟悉的力量,他心中一惊,立刻抽剑后退。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凶猛澎湃的剑意已经飞射而出,击碎魔君周身护身屏障,锋刃直直割进他的脸颊和头颅
嘭
围绕魔君周身的灵力瞬间炸开,孟朝莱的目光穿过强闪,愕然对上一张黄色扁平的脸。
“::::”
“”
两米高的纸片人曲折地贴在横榻的靠背上,被孟朝莱剑锋一指,墨水画出来的五官竟能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表情。
“小柴胡”
“:::::::”
孟朝莱质疑的话语让小柴胡哭得更惨了,它的纸脸被剑气割裂,正在风里想飘带似的呼啦啦地乱飞。
孟朝莱再定睛一看,所谓配在“魔君”腰侧的浮萍剑散去幻像,本体居然是,是一把锅铲
他跳下高台,四处寻找魔君燃犀的踪迹,然而一无所获,银涣殿中当真只有小柴胡在。
这时,殿外传来裴汶的高声呼救,孟朝莱猜他恐怕也没找到谢邙,否则不会被一群魔卫围追堵截到尖叫,护着他的三尊傀儡已经被砍成铁块。
此行目的没能达成,但孟朝莱不得不抄起小柴胡,御剑冲出银涣殿,闯进魔卫包围里把裴汶拎出来一起逃走。
忘尘剑穿破层层雪云,小柴胡和裴汶像被孟朝莱拽风筝似的拉着,在高天寒风里呼啦啦啦作响。
“魔君不在”孟朝莱大声告诉裴汶。
“谢邙也不在”裴汶必须得撕心裂肺地大喊才能让自己的声音盖过风声,“等我再问裴新竹打听打听,我们下次再来”
被他抛在身后,逐渐变成雪中蚂蚁的银涣殿外,魔卫们面面相觑,他们猜测银涣殿内出了什么事,或许是魔君受了伤,这才让贼人逃走。
几个魔卫的目光闪了闪,穿过人潮,把手伸向银涣殿敞开缝隙的大门。
下一刻,嘭
“啊啊啊”
鲜血飞溅,骤然闭合的大门直接夹断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手。
魔君燃犀熟悉的声音和威压隔着一道暗朱大门爆发出来“滚”
魔卫们瞬间作鸟兽散。
在他们看不见的大殿内部,一张黄色的
人形纸片忽然从几案上的奏章堆里爬出来,手一撑,把自己放上王座横榻。
紧接着又一张纸片爬出来,跪坐在横榻边。
纸片上亮起符文,灵力魔气翻涌而出,人形纸片忽然幻化出立体的身材样貌。
坐在横榻上的“魔君燃犀”
眨了眨眼,他摸到榻上放着的锅铲,盯着锅铲思索片刻,把它塞进了跪坐在脚边的“谢邙”
手中。
极北魔域的日子鸡飞狗跳,但这裹挟着血腥污泥的雪风翻不过八百里寒山,南方南琊江畔的凡间小镇依旧车水马龙、熙攘升平。
拉货的牛车穿过长街,露出一位坐在街沿上的少妇。
她穿一身花纹漂亮的秋叶色坦领上衣与雀蓝八破裙,周身环佩琳琅,怀里还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小孩大概三四岁大,正靠在她怀里睡着。
只可惜带着幂笠,看不清样貌。
不过能有这样的华贵打扮和出尘气度,怕是哪家贵女。
但既是贵女,又为何会孤零零一个人沿街坐着呢
对面包子铺的婶子看了她好一会儿了,思来想去,还是抓了个包子朝那边走过去。
婶子刚一靠近,便闻到她身上一股沁人心脾的幽兰香气“姑娘,我看你在这里坐了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若是她身前摆个碗,怕已经收了不少善心人给的铜板了。
“啊”孟沉霜茫然抬头。
婶子听到这“姑娘”声音似乎有些沙哑,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更心疼了,立刻把油纸包塞进孟沉霜手里,又转身回去用竹筒打了被热豆浆,加足糖端过来。
“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孩子他爹呢”
孟沉霜没有听懂这热心又同情的问题,脑子里一片白茫茫。
孩子他爹燕芦荻他爹吗那自然是
“死了。”孟沉霜即答。
婶子被这直白的说法一震,到嘴边的话卡住了“呀,这”
谢邙返回的脚步也在半米外顿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