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沉霜一觉睡到了三更。
迷迷糊糊醒来时,一转头鼻子就撞上了什么东西,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孔滑下,一路顺着唇峰涌到下巴。
他用右眼勉强看出自己撞上的似乎是个人,下一刻,伏雪庐中所有灯火刹那亮起,照得屋中明光煌煌。
靠在床边坐了一宿的谢邙转过身,看见孟沉霜脸上全是血,不由得目光一颤,双手捧住孟沉霜的脸,急切地问“沉霜,你哪不舒服我给你找药,给你治好。”
谢邙发髻凌乱,眼下青黑,目中尽是血丝。
他的双手绷紧了不想放开,却又怕手指太用力,掐伤孟沉霜,绷的双臂隐隐颤抖。
“撞着鼻子了而已,擦一擦,过会儿自己就好了。”孟沉霜道,“怎么坐在地上要是累了,就上床来休息,正好给我抱一抱。”
孟沉霜正说着,忽然之间谢邙长臂一揽,把他整个人抱紧怀里,死死扣住。
他只好用手擦掉鼻血,回抱谢邙,把下巴搭在谢邙肩上,笑着道“我还当南澶觉得我黏人,所以才坐在地上休息,也不上床,原来还是很喜欢我的。”
“我喜欢你,我爱你,沉霜,沉霜,沉霜我们是拜了天地的夫妻,是天定的姻缘,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你不能违誓。”
“好,好。”孟沉霜把耳朵贴在谢邙肩上,听着穿过骨肉的震颤,应道,“我都记得。”
他轻轻拍着谢邙的后背,手心中的热度透过冰凉丝滑的琼巧缎,如温泉水般滑过谢邙背腰紧实的肌肉,忽然感觉颈侧沾上了冰凉的东西。
当它顺着颈项滑进锁骨时,孟沉霜才意识到,这是一滴泪。
孟沉霜松开谢邙的肩,直起腰来,看见谢邙目中果然浮着水色。
他的眉头蹙着压低,像是想要抑制住这一切,但泪水却不受他的控制,顺着脸颊不断滑下。
孟沉霜的拇指刮过谢邙的脸颊,擦去泪痕,笑道“很少见谢仙尊落泪,真是风动秋水,雨打梨花,我见犹怜啊。”
“孟沉霜”谢邙仰头看着他温和的笑颜,心中近乎升起一股绝望,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又或是对这方风雨如晦的冥冥天地。
孟沉霜给他拭泪,动作温柔,襟袖带香“嗯”
“我,我”谢邙的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朦胧的水声,他硬生生吞回了那在心头暴涨的词,哑声道,“我爱你。”
“我知道。”孟沉霜亲吻谢邙的眼角和脸颊,一点点把泪水含去,“那为什么要哭呢虽然这样也很美,也让我很喜欢。”
因为爱使人痛苦,恨才教人畅快。
谢邙深深闭上了眼。
他抬了抬头,印上孟沉霜炽热的唇。
“因为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见我把你弄丢了,心底里很难过。”
“何苦怕这个我认得天下的路,我不会走丢的。”孟沉霜抓住谢邙的肩,把他往床上带,“所以不必难过,做些
快活的事情,你就会忘掉噩梦了。”
谢邙轻咬着孟沉霜的下颌,随他拥入高床软枕,反手一拉,将床架上如雾如幻、烟霞似的锦帐合上了。
昼短苦夜长,伏雪庐中灯火高照,有长长短短的纯净白烛,也有漂浮着草芯的油灯,还有种种明珠、玉脑、灵兽目之光亮。
光辉如日,炳炳麟麟,人影摇动。
泪水变作汗水,就在孟沉霜最意乱神迷之时,谢邙忽然在他耳边问“你要死了,是吗”
谢仙尊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孟沉霜的脸颊一下子烧红了,胡乱呢喃,甚至不慎咬了舌头“死去活来”
谢邙的动作忽然停下了。
孟沉霜喘了口气,以为是个缓劲的间隙,却没想谢邙再不动了。
他茫然“谢南澶”
谢邙直起身拉开距离,以便看清孟沉霜的神色。
就这么最后一个触动,如火星渐入泼了桐油的干燥柴薪,一瞬点燃了层层积累起来的力量,引得电流般的热浪穿越四肢百骸直往上窜,和谢邙的下一句话一起,冲进他的大脑。
“你的神力要散尽了,然后你就会死,是这样吗”
孟沉霜的大脑一瞬煞白,脸上血色迅速退尽,冷汗涔涔从后背冒出来。
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却不知是为了畅快还是痛苦。
“谢南澶你”
“那日在海上,文帝以为杀死了你,随即扬长而去,可他四处寻找你,不只是为了杀死一个敌人。”谢邙帮着他,“他以为用神兵刺穿你的心口,就能杀死你,可是,他为什么要将浮萍残剑刺入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吗”
孟沉霜十指攥紧掌心,咬着牙关,却压不住齿列发颤。
谢邙长指不停,不放过孟沉霜的半分表情“不对,不是眼睛文帝之前也在让人寻找浮萍剑主和萧绯的尸骨,萧绯的眼睛早就腐烂成泥了。他那一剑后,天雷也止息了他从你的脑子里拿走了你的神元,对吗”
“是”
“没有神元会怎样”
孟沉霜闷哼一声,闭上了眼“一切飞仙成神者,皆生神元,魂魄与神力依附于此,神元、神魂、神力,三者合一方为天道所认的真神。
“神仙入凡尘,若无躯壳,变回被红尘消磨殆尽;而无论在三界中任意一处,若失去神元,神魂与神力将如飞絮飘蓬,无根无依,逐渐消散于世间。”
“那就把神元抢回来。”
“裴桓为了复活凤雪生,抢夺神元后,不惜加速攫取天下灵气,毫不在乎浩劫将至。他疯癫至此,而我已经输了一局,如今重伤濒死,哪里还抢得过他。”
“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陪你一起去。”
孟沉霜“修仙者的灵力与法术难以于神仙相抗,我的神力剩余不足十一,且还在不断消散,更不可能打得过他。”
揭去那些秉烛夜游、及时行乐
的面纱,孟沉霜身上只余下无力与无奈。
谢邙凝视着他,火焰燃烧的声音在伏雪庐中静静作响。
忽然,谢邙拉上衣襟,翻身出帐,在床边摸索了一阵,找出一截明明如月的残剑,捧到孟沉霜面前。
孟沉霜闻到一股血腥味,睁开眼后,剑光与谢邙掌中血迹忽的将他的右眼刺痛。
“你没输在力量上,沉霜,裴桓的修为与剑术造诣算不得高,否则怎么会轻易战死在千年前,他虽早你许多年成神,可又被天道黜落凡尘,还分了许多神力出来维持天上都运转,沉霜,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强,
“那日海上我都看见了,他取巧折断你的剑,又借天雷施压,才使你落于下风,我们重铸浮萍剑再战,未尝不能打败他。另者,若是天雷会劈向明帝,那把裴桓的神元剖来给你用,天雷就不会追着你了。”
孟沉霜“裴桓的本命灵剑凤尾剑随他飞升,由此成神兵,与神仙一样已脱离实体。浮萍剑由神兵残片与凡铁实体相接,永远差那神兵一着。”
久久无声。
孟沉霜以为谢邙也终于知难而退了,披衣起身,想要去屋后温泉沐浴,却被谢邙一把拽入怀中。
残剑哐啷一声落地,在寂静的夜色中如同平地起惊雷。
谢邙单手掐住他的脸颊,将孟沉霜的脸拉到自己面前,那双蒙着水色的黑潭里此刻却仿佛旋着阴森的漩涡,随时要将孟沉霜吞入其中。
孟沉霜动弹不得,整个人仿佛被这目光定住了身。
谢邙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孟、沉、霜,你一点也不怕死,却万分怕输吗是因为你这几辈子都过得太顺遂了,你没输过,没失去过,永远锦绣金玉加身,所有人都记着你、念着你,爱你敬你仰慕你赞颂你,功成名就,万古流芳,你就宁可去死,也不敢冒险求活吗”
“放开我”孟沉霜艰难地张嘴出声。
下一刻,砰
孟沉霜一脚把谢邙蹬倒在地,自己逃出禁锢,在地上几个翻滚,止住身形后立刻撑地翻身,像是夜中捕猎的豹子,极其谨慎地死盯着谢邙。
谢邙捂着胸口坐起来,衣袍白发散乱,对上孟沉霜唯一一只眼睛,胸中一切陡升的悲愤最后都只凝结成一声自嘲般的苦笑。
“孟沉霜孟沉霜你还记不记得,承安五年秋,在锦上京,照桑河畔,白玉楼上,当时的国子监祭酒邀你品茶、下棋、赏江枫,他问过你一个问题,
“他对你说古之来位极人臣、功高震主者,若不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便易依恃功勋君恩,飞扬跋扈,惹众怒,引君惮,
“许多时候君主还需依靠此人办事,轻易动不得他,反倒多加封赏安抚,甚至逾距逾制,到狡兔死走狗烹之日,曾经的嘉奖便都成了捧杀之局。
“他问你,色易衰,爱易弛,心易疑,你不怕有朝一日,皇帝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么
“你只一笑,对他说,若有那日,便是你棋差一着,愿赌服输
。”
我记得。”
“那些话,是我吩咐他去问的。”谢邙道,“当时太多人弹劾你矜功伐能、拥兵自重,又有太多人猜测我是否在设捧杀之局,我怕你不高兴,也怕你猜忌,又担心我自己来问你,你不会说真话,只得假以他人相询。
“我当时听了复述,欢喜极了,想着我定不负君心,可现在,我却无法确定了你那时是真的愿意赌,还是说那句话不过是个幌子,你早已机关算尽、谋无遗策,料定自己不会输,才会愿意投身此局。”
“机关算尽、谋无遗策谢南澶,你知道我的确是这样的人。但我也想告诉你,我不相信一个人能算出另一个人的心,我也不相信爱恨是以输赢计算。”
孟沉霜缓缓收起了一身尖刺,膝行着靠近谢邙。
谢邙别过头,不愿看他,他便弯下腰,抱住谢邙,把侧脸贴上谢邙的心口,低声对他说“南澶,若有一日你失去了我,这算不得输,若有一日你不爱我了,我也不会觉得我输了。”
“要是我恨你呢”
“恨吧,这不是拨几下算盘,发觉你我之间亏空了,在账本上填上一个恨字,你就能恨我了。你若恨我,一定是因为你不能不恨我,那么我对你说不,也无用。”
“我爱你,因为我不能不爱你。”谢邙忍不住抬起手回抱住孟沉霜。
“我知道。”
“那你也明白我不想再失去你,为我赌一次,我们重新铸断蓬剑,去杀死文帝。”
“不。”孟沉霜毫不犹豫地拒绝,他扒开谢邙的手,直起身严肃地看着谢邙的双眼,“这不会是为你赌一次,这是在拿你做赌注,我绝不会这么做。”
“你会赢。”
“断蓬剑谢南澶,你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能这么做,别逼我做这样的事。”
谢邙凝视不语。
眼看两人就要不欢而散,孟沉霜再次软和了态度,抱着谢邙的颈项,轻轻吻他眉梢眼角“谢仙尊人生虽短,长夜却漫漫”
谢邙把他抱了起来,孟沉霜一下子凌空,差些没稳住“谢仙尊以为如何”
谢邙“你不是说,要去温泉沐浴么我抱你去。”
孟沉霜笑了。
翌日平旦时分,谢邙独自往燕返居。
燕芦荻没有睡,只是在打坐,他见谢邙自伏雪庐来,立刻问“是尊主要见我了吗”
“再过会儿,他还在休息。”谢邙答道。
燕芦荻“他夜里醒着夜里我也醒着,那时可以叫我去的。”
谢邙看了他一眼“他没时间。”
燕芦荻抱着刀不说话了。
一直守在一旁的应商见状开口“谢仙尊不是来找芦荻的”
“不是,”谢邙摇首,“前几日应道友说可以重铸浮萍剑,我想知道如果重新铸剑,需要多少时日”
“残剑碎片无需再锻打,重新炼好
接作剑柄一截的金铁,再将其合二为一便可,具体需看用什么样的金铁。三月可,三年可,三十年也可。”应商道。
“若是剑柄也备好呢”
应商思索片刻“浮萍残剑为神兵,要接剑柄,需看二者是否适配,若是适配,接剑无需太多工序,还能再快些。”
谢邙将浮萍残片放于几案上“浮萍残片实则来自一把名作断蓬的宝剑,断蓬本是凡剑,作为明帝曾经的佩剑,随他出生入死,在明帝兵解飞升时,断蓬之剑灵也得进格神兵。
“但断蓬剑当时就已经断成两截,神兵也因此分作两半,一半随明帝转世,另一半随我而生,寻常灵剑敌不过文帝手中那把凤尾剑,我想要请应道友重铸断蓬,以便抗敌。”
“在所不辞。”应商道,“敢问剑柄如今在何处我随时可以回太茫山开炉铸剑。”
“就在我体内。”谢邙转过身,晨起时,他将白发全部佩冠束起,以免遮挡脖颈,此时此刻,他的手指点在后颈椎骨上,淡淡道,“自这一节起,至肩胛下脊椎处,便是断蓬剑柄。”
燕芦荻听得茫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谢邙话中的意思。
应商的浓眉却缓缓皱起“仙尊的意思是,要把这截本在你体内充当骨头的剑柄拔出来,再重铸断剑”
“对。”
应商随即便问“剑主没有亲自出现,他不知道你要拔骨铸剑,是不是”
谢邙“我昨夜和他说要如此做,但他拒绝了。”
“现在我也想拒绝了。”应商沉声道,“我的确为造刀剑杀过蛟龙,剖过虎皮,但从未想要沾上人血。”
“沉霜要死了。”
此话无异于晴空惊雷爆响,燕芦荻瞬间跳起来“谢仙尊,这是什么意思”
应商也愕然“徐大夫不是说伤口都在愈合了吗”
“明帝之事,你们大致知晓,那日飞鸥岛一战,裴桓夺走了明帝神元,没有神元,沉霜无力维持神力与神魂,正在不断消散,我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谢邙说得很快,“只有把神元夺回,他才能活,但文帝为神明,极难应对,我需要这把剑。”
“是谢仙尊需要,还是剑主需要”应商质疑,“单是一把浮萍剑,如今就只有剑主和仙尊能拿得动,若断蓬神兵重铸,恐也无他人能用。
“而那时仙尊即使侥幸未死,也无力持剑,唯有剑主可操持这把断蓬,可他若是不愿意谢仙尊为之付出巨大代价的断蓬剑也只是一把废铜烂铁。”
“你我修仙者,剖一节骨头、烂半边脑袋或是断几节手脚,都不至于危及性命,最多不过是不良于行,修为跌落,应道友不必担心沾染人命或冤魂厉鬼。”
应商只道“谢仙尊你这是在拿命逼他,剑主恐怕会与你生出嫌隙。”
“又如何”谢邙看着应商,“不杀文帝,沉霜必死,天地亦将倾覆,民不聊生。”
“他要死了,你却还要逼他吗”应商反问,“天地生民,他
费心救过了,只是没能成功。他自己能放下这心结,不是很好吗我辈身与名俱灭,不费江河万古流,何苦替天地愁那天崩地裂。”
他放不下。55”
“何出此言”
谢邙按住几案“他若是放得下这一切,就会愿意活着。如今他醉生梦死、放浪形骸,不过是为求速死,以作失败后的自惩自罚。”
“就一定要这把剑吗”应商再次问。
“没有别的办法。”谢邙道,“二位难道没有察觉近日来世间灵气不断变得稀薄吗若不尽快杀死文帝,只恐生灵涂炭,回天乏术了。”
“尽快”
“现在就抽骨。沉霜不愿动手,我们便自己来。”
“谢仙尊你”应商话音未落,燕芦荻便张圆了双瞳,眼睁睁看着谢邙毫不犹豫地反手剖开了后颈皮肤,手指探入血肉之中,试图握住自己的骨头。
可这毕竟是颈骨和脊骨,联系着全身动作,一旦受伤,谢邙便无法自由控制自己的动作,更不要说自己动手用力把自己的脊骨抽出来。
他紧咬牙关,鲜血转瞬落了满地。
应商只觉谢邙必定是疯了。
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陪着谢邙发疯,还能做什么
“谢仙尊你先坐下,我来吧,我来吧”应商话说出口,却紧跟着生出几分悔意,然而谢邙已经背对着他坐下了。
在把手伸向谢邙颈骨的最后一刻,应商还在犹豫。
自己是该拔骨,还是借此机会一掌将谢邙打晕,捆结实了送回伏雪庐去,让浮萍剑主把这疯子看紧
断蓬剑剑首与剑格均为银铁质地,其上雕琢异兽异花,剑柄则黑润似玉,剑身尚隐没在血肉肌理之中,不可得见。
应商粗粝的手指触及银色剑首,忽然金光乍现,一股爆破般的巨力在谢邙身后轰然炸开,轰隆巨响如雷,直把应商掀翻出去。
燕芦荻上前去接,却被这力道一并推得连退数十步,和应商一起撞碎了墙角书架。
看来外人根本碰不得这断蓬剑柄,更不要说将它拔出了。
墙角木屑纷飞,应商受伤咳嗽着,书册还在哗啦啦往下落,把燕芦荻埋进了纸堆里。
谢邙却猛地起身,看向燕返居之外。
刚才雷鸣般的响动不是断蓬剑发出来的,而是来自雾泊的方向。
轰隆
又是几声爆响和接连剑鸣,屋外白光迸裂,雪风随之呼啸而来。
是有人叩开了剑阁护山大阵,闯入了澹水九章
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拔骨拔剑了,谢邙冲出燕返居,召来鹿鸣剑入手,剑气凛冽铮然。
之间长昆山南方天空中,紫衣桐都卫与天上都白衣兵将分列层云,黑云压山山欲倾。
寒鼓阁大将白如之银盔铁甲,手按肃宁剑高居云上,威势逼人。
无数兵将卫士依他指挥,攻向剑阁护山大阵,刀光剑影搅得冰雪轰隆如浪。
剑阁诸长老与众弟子御剑而出,结阵御敌,微山剑指白如之,怒目骂道“黄口小儿,如何敢攻我剑阁”
白如之高声应道天上都不欲为难剑阁诸位,只是想进这坐月峰,捉拿从桐都之乱出逃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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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月峰是我派阁主居处,哪来什么逃犯罪人白将军不得信口胡言”
领桐都卫而来的裴丰铎上前道“在下桐都裴氏太上长老裴丰铎,那日亲自追击罪人至万里南海,见那裴汶谢邙、魔君燃犀之流向长昆山方向落荒而逃,想必是皆剑阁避世之名,躲入了这坐月峰澹水九章之中。微山真人若不心虚,何不让我等入澹水九章,验明真相”
藐岱冷眼道“裴长老言之令人发笑,仿佛这剑阁山头是你想进就进,真当我们可欺吗”
裴丰铎“我们桐都裴氏与剑阁无冤无仇,本不欲过多打搅,可二位真人若定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休怪我留不住手,毁了这澹水九章的美景”
藐岱剑指裴丰铎“那你就来试试,剑阁弟子,听我令,列阵出击”
登时坐月峰外剑光飞射,剑气四溢,上百剑阁白衣弟子悍然持剑列阵。
裴丰铎沉下脸色,手握银枪,渡劫期威压如潮奔涌向四方。
一段对话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方刀光剑影转瞬相接,却忽听得半空中一声暴呵“裴家狗贼还命来”
正是燕芦荻手持玉猩刀,冲破澹水九章大阵,赫然如电攻向裴丰铎。
他浑身血红色魔气滚滚燃烧,神志凶悍,力量暴涨三四倍,是走火入魔之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