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仆按着玉复的背让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一套流程迅速走完,新娘子被带入标兰轩,玉复却两眼一黑,晕在堂上。
白棠子上前喂药抢救,一通鸡飞狗跳后,总算是把急火攻心的玉复救醒,然后一并送入标兰轩关着。
玉复只离开了一小会儿,标兰轩中就也被挂满了红绸花灯,龙凤红烛高照,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和两只金瓢,等待着两位新人共饮合卺酒,从此以后同甘共苦,相伴一生。
穿着正红嫁衣,盖着盖头的人端坐在床边,玉复看了一眼,转身就想离开,可门竟被锁上了
他拍门大叫“把门打开放我出去我不要成这劳什子亲放我出去”
可他只拍了一会儿门,就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地扶着墙,用最后一分力气搬了把椅子,坐到离新娘最远的角落里。
新娘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走向玉复。
玉复气喘吁吁地瞪着来人“你别靠近我”
新娘脚步不停,几步就来到他跟前。
玉复恍然发现这位新娘竟是如此长腿高大,和刚才的两位健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感觉自己肯定打不过,心中顿生绝望,但还是决定做最后一搏,一把抓过架子上的木剑指向来人
新娘顿了顿,随后伸出一只手,随意一拽,就把玉复手中的木剑夺了过来。
玉复“我不会跟你成亲的”
新娘蹲下身,单膝跪在玉复跟前,将木剑平置于玉复膝头,握住了他的手。
玉复登时想要把手抽出来,可他低下头,目光刚一触及这双掌心带茧的手掌,却忽然愣住了。
纤长有力,温凉舒适,这双手的模样和触感,都好熟悉
可是怎么可能呢
萧先生怎么可能嫁给自己
玉复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拉出一只手,食指和大拇指捻住红盖头的边角,小心翼翼地将盖头掀了以来。
一张如玉如月的面容缓缓出现在他眼前,未施粉黛,却被红衣红盖头映得极艳丽,那峰山眉与桃花目如雾如露,好似一场幻梦。
孟沉霜抬起眼帘,看向表情空白的玉复,微微勾起一个笑容,问道“阿复不愿意和我成亲”
“萧先生”
“是我,阿复要在成亲第一天把我休了吗”
“不不不,我不。”玉复整个人还在恍惚之中,“怎么回事,萧先生你怎么会你们是在一起逗我玩吗”
“不是。”孟沉霜道,“是让你纳我为妾,给你冲喜治病。”
“妾”玉复膝盖一软,从凳子上梭下来跪在孟沉霜面前,“我如何敢纳先生为妾”
“名字上这样讲而已,免得去麻烦宗正寺。
不过,你若是娶了我,可就没有再娶正妻的机会了,你可想好了”
玉复却是愣了一下“先生这样说意思是,先生嫁给我不只是走个过场冲喜而已吗”
“你不喜欢”
“喜欢”玉复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孟沉霜,死死把他搂在怀里,“我心悦先生,愿为先生赴汤蹈火。”
“我明白,我也爱你。”孟沉霜环住玉复的腰,轻拍他的后背,“你还要叫我先生”
“娘子夫君”玉复有些迟疑
“你可以叫我沉霜,水冗沉,霜雪的霜。”
“沉霜,沉霜。”玉复把头埋在孟沉霜肩上,轻轻喃语。
孟沉霜容他再抱了一会儿,随后道“地上凉,别再跪着了,去床上坐着。”
他扶着玉复走过去坐下,又转身取桌上金瓢盛酒,往玉复的那一只里掺了水兑淡酒味,又加了半边灵丹。
玉复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把金瓢放入自己手中,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孟沉霜“我不能喝真酒吗我还没有尝过呢。”
“就是因为你没有尝过,怕你不慎酒力,今晚真醉了。”
“醉了就醉了,夜已经深萧先沉霜,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洞房吗”
“不洞房,”孟沉霜用手中金瓢同玉复碰杯,“如何礼成”
话音落下,他一口饮尽瓢中清苦的腊梅酒,玉复也学着他的样子,喝完一瓢酒。
灵丹淡酒的温热顺着喉管直入丹田,他的脸上很快泛起淡淡红晕。
“可是我不会。”玉复小声道,“以前也有大夫劝我别干这种事,说我身体弱,当心马上风。”
孟沉霜忍不住露出笑来“给你调养了一年,哪里有这么弱,至于不会,我教你便是。”
他解开床边束住朱红色帷帘的赤金勾,叫玉复脱了鞋,坐到床中间来。
烛影烨烨,人影朦胧。
玉复慢腾腾地在孟沉霜露丨骨直白的教学说辞中伸出手,触到这方他恋慕已久的温凉暖玉。
转眼日上三竿,伺候在外的仆从听着房内依然没动静,遣了一人去回禀公主。
郦阳公主听他说二人还未起,想来是玉复还在病中,身体疲惫,多睡一会儿也好,总归她也不可能让萧先生来给公婆舅姑敬茶。
又听说昨晚房中不曾叫过水,她悬着的心略放下一点。
若是真让仙长屈尊降贵做了妾,还要陪她家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做那档子事,郦阳公主实觉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更不知道萧先生要如何想他们家了。
她再次吩咐府中人,从今往后一切如常,仍把萧先生当世子师长敬着,不可逾距。
标兰轩中鸟雀啾啾,琼巧兔跳上花台,张开三瓣嘴,啃照夜兰的花骨朵吃。
屋中一片静谧,唯有潺潺流水声。
玉复醒来一会儿了,他望着屋中间地上的活水温泉池,静看水流日光波动。
他知道萧先生是方位之人,但昨晚却是他第一次见萧先生施展这般奇巧的仙术。
先是挥袖便织就阵法,阻隔了房屋内外声音,又指尖山洞,直接在屋子里凭空造出一方温泉。
昨夜两人闹了好一通,本都累了,可这温泉一泡,舒筋活血,再次勾动欲念,直折腾到后半宿。
玉复耳尖红了红,转过头看向孟沉霜,孟沉霜昨晚上又要用自己教他,又要配合他练习,大概是累狠了,现在还沉沉睡着。
玉复把脸埋进他披散的发丝间,又抱紧了孟沉霜。
孟沉霜朦胧转醒时,觉得腰后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声音沙哑地问“昨晚上还担心精尽人亡,如何今日就不担心了”
玉复探头去啄孟沉霜的眉眼,尤其是那软弹纤长的睫毛。
少年人,食髓最易知味,又开始解孟沉霜的衣带。
绣帐暖霞深浅后,巫山云雨往来中。”玉复叼着樱桃,含糊说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四句可不对仗,嘶你倒是嘴利牙尖,还是不要说话了。”
辰华公主与聂统领班师回朝时,听说了玉复的婚事,大为惊骇,与孟沉霜密谈许久,才放下心来。
标兰轩中的日子便如此随照桑河波涛滚滚流去,玉复及冠之时,身子骨好上了不少,没想到那冲喜之说当真有效。
郦阳公主与永平王请孟沉霜作为师长,为玉复赐字,本说是温如,但这字犯了昭宗名讳,便改作字南澶,又字聆安。
孟沉霜又赠了一把剑给玉复,作为加冠贺礼,他身体恢复,已经可以使得动铁剑了。
玉复欢喜异常,问孟沉霜这剑的名字和来历。
“鹿鸣剑,至于来历”孟沉霜迟疑了一会儿,“它是从一只上古凶兽的窝里被挖出来的,没人知道上一位主人是谁,也不知是由何人所铸,但的确是把好剑。”
玉复也觉得这剑在手中仿佛一位老友,十分熟稔。
他每日晨起练剑后,会仔仔细细把剑擦拭一遍,用剑架盛奉,规整肃然地摆放在靠墙的几案上。
随着玉复身体渐好,京中邀约永平王世子的宴帖也逐渐多了起来。
孟沉霜不想和这些王孙公子有什么接触,只有某些私宴小聚上,他会陪玉复一同前去。
这种小聚上多是和玉复年岁相仿的少年子弟,他们知道这位萧先生是玉世子为冲喜取回来的妾。
这本算是低贱的身份,可萧渡看上去年长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许多,虽是容颜绝丽,但自有一脉出世风雅,又听说他是修仙中人,年龄更难分辨,大概够做他们祖宗了,遂也不敢造次,连攀谈都很少。
孟沉霜乐得清闲。
萧绯当年走马红尘,宴乐交游时境况更胜,门前往来的达官贵族络绎不绝,烟尘喧嚣,但这不过都是些为名利熙攘的旧事,他实在是没什么怀恋的。
更何况,如今他只为玉南澶而来。
以宁十三年秋,皇帝秋狝
于返枝山,永平王世子玉复亦在随行之列。
约莫是对神京机策署示好之意。
辰华公主与郦阳公主便让玉复随心去玩,不必和人争什么高下。
孟沉霜陪在玉复身边,照看他身体。
秋狝流程繁复,随扈众多。
返枝山就在锦上京郊,但走完前引后扈,百官跪送,一路驻跸的行程,已是花了三日。
再搭设行营,各处警跸,又是两日。
孟沉霜实觉这以宁帝的朝廷效率太低。
当年李瑾秋狝常赴百里外明镜山下北浄围场,一路耗时也不过五日,萧绯帅赤羽军疾奔在前,查探地势人情,更是三日便至。
玉复独享一顶营帐,就在龙帐下首近旁,与皇子皇女相间,以示荣宠。
白日里他换上猎装,同以宁帝观礼或狩猎,孟沉霜便在营帐中写草议,内容大意为今朝该如何裁撤冗官冗费之举措。
等回了京,这份草议就会被递到李悬英案头,由她考量其中条目,再将可行之举向皇帝上奏。
孟沉霜本是打定主意不欲管这些事的,之前拘在永平王府中,永平王和郦阳公主都不沾政务,极少聊起朝野要事,孟沉霜也无心打听,几乎把日子过得不知岁月。
如今见了皇家行事,他却不能不被勾起忧虑,但只能很谨慎地做些事,以免过多干扰人间世。
这日孟沉霜正在帐中写草议,玉复的随身侍从张猛忽然慌慌张张冲进来“萧先生萧先生世子失踪了”
孟沉霜手中笔尖一顿“失踪是走失了”
张猛“世子在林间追一只豹子,说要射下来,但那豹子跑得太快,他一路追进密林里,后面的人没跟上,便和他走散了,陛下正派人去寻,却久久不见踪影,属下恳请萧先生出手”
“知道了。”孟沉霜搁笔起身,“我能进猎场吗”
“可以属下可以安排”
“那就走,给我备匹马,我进去找人。”
返枝山西北林中,老木茂盛,青苔层层,似已有千万年。
玉复牵着他瘸了腿的枣红色骏马,在林下谨慎地穿行,一只金灿灿的豹子眼睛中箭,如今正被骏马驼在背上。
行营在更南处,玉复一面分辨方向,一面朝前行去。
冷湿的雾气弥散在林间,日光正在落下。
玉复之前从马上摔下来,一脸泥泞狼狈。
他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了多远,这地方实在杳无人烟,四野虎啸猿啼,玉复把长弓挎在肩上,又抽出腰间的鹿鸣剑,警惕着山林间的猛兽。
说什么来什么。
前路草丛间忽然闪过一片斑斓花纹,玉复心神一紧,当即止住脚步。
却见一只硕大猛虎自草丛中走出,直向着他走来。
玉复握紧了剑,却不敢擅自拉弓,这老虎步伐平缓,没有摆出攻击姿态,但如果他拉了弓,一切就无法预料了。
这猛虎肌肉结实,
皮毛油光水滑,忽在玉复面前三丈停住了脚步,转眼竟化成了人形
老虎妖
玉复惊得倒退三步,鹿鸣剑抬得更高了。
“这把剑”虎妖的嗓音与虎啸一般浑厚低沉,“我认得。”
“认得又如何”玉复努力镇定。
萧先生说这剑是从一只上古凶兽巢穴里挖出来的,难道这老虎就是
虎妖看着玉复,迟疑“你为何在此”
“迷路。”
“我认得路,你想去哪”
玉复审视他片刻“山南有一个猎场。”
“我知道那儿,我送你出去。”
“这位虎大哥,多谢。”玉复不曾和真妖怪打过教导,只听萧先生说,许多妖怪的思维方式都和人不同,不可推人及妖,妄加揣测。
虎妖“不用谢,我不喜欢有人在我家里乱走。”
原来如此并非完全是因为好心。
虎妖领着玉复往外走,路上忽问“鹿鸣剑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玉复看了看手中剑“这是我家先生赠与我的剑,虎大哥的意思是知晓这剑的原主人是谁”
虎妖“无涯仙尊谢邙。”
“他是”
“浮萍剑主孟沉霜的道侣。”
“孟沉霜”玉复怔在原地,“道侣”
虎妖回头看他,有些不耐地摇了摇尾巴“对,人类修士是这么讲的,你拿了鹿鸣剑,却不认识他们吗”
“我认识”玉复喃喃。
夕阳将要沉落殆尽时,孟沉霜终于在一处乱林间找到了玉复,他神情恍惚,身上还沾着妖怪的气味。
孟沉霜立刻上前把他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他手臂上有几处挫伤。
“你遇上妖怪了一切可还好”
“是西北山中的一只虎妖,”玉复勉强地露出一个笑,“他是个好妖,把我送了出来,没有伤我。”
返枝山西北的虎妖
孟沉霜隐约记起当年西北山中汇菁阵附近的那只斑斓猛虎,不曾想他都已化作了人形。
那的确是只有灵性的老虎。
孟沉霜把玉复扶上自己的马,二人同乘一骑,牵着受了伤的枣红马,回到了营地。
皇帝一直在焦急等待玉复的消息,如今听闻他被找回来了,没受什么伤,总算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亲自出帐迎接玉复。
玉复见了礼,皇帝和他说了会儿话,又给他指了太医随行,这才放他回帐。
皇帝看着玉复进帐,目光忽然注意到为他撩起门帘的白衣青年。
夜幕已降,灯炬高烧,深蓝与火红在青年清俊出尘的面容上交错,如同梦幻。
皇帝一时看得出了神,询问身边太监“那位跟在玉世子身后的人是谁”
太监答“他名叫萧渡,是玉世子的妾室。”
“妾男妾”皇帝惊讶
。
“听说是他的生辰八字相宜,遂嫁给玉世子作冲喜用,您瞧,玉世子这些年身体是好了不少。”
“冲喜男妾”
皇帝注视着夜色,若有所思。
自秋狝归府后,玉复时常有些郁郁。
郦阳公主和永平王想着或许是在猎场迷路的经历让玉复受了惊,又或者是因为亲手养大的枣红马腿伤虽然好了,但却成了瘸子,再也不能载他狂奔。
夫妻俩于是招揽了戏班子给玉复唱曲忘忧,又把枣红马的崽儿牵来给他养着。
玉复高兴不起来,出府的时间却是多了。
这倒也好,出去走走,也能散散心。
这日,玉复如常去了鼎正酒楼,掌柜将他引到雅间,一位江湖行客模样的人已等在屋中。
“世子,您要我打听的消息,我都打听到了,还请您先结清款项,我同您细细道来。”
玉复把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放在桌上,行客打开一看,点清一百两黄金,随后道“世子大方。”
“说事。”玉复冷冷道。
“您让我去仙都查无涯仙尊谢邙与浮萍剑主孟沉霜的事情,这二位都是七百年前生人,谢仙尊是无涯兰山之主,前天上都讯狱督领,浮萍剑主曾为剑阁阁主,二人在三百年前的癸璜二十五年合籍为道侣,
“一百年前,剑主杀上天上都,欲杀作乱的裴氏文帝,未果,反被追杀至诛仙台,坠崖而亡,四十二年前,剑主以魔君燃犀的身份重新出世,继续完成未竟之业,与仙尊共同击杀文帝,毁灭天上都。
“仙尊亡于此战,剑主哀痛多年。世子请看,这是我从仙都里买来的各种北邙霜话本,都是些无涯仙尊与浮萍剑主故事的,不能完全当真,但可作参考。”
玉复接过去随手翻了几页,只见其中各色淫词艳曲,间杂着孟沉霜和谢邙的名字,刺得他双目胀痛。
行客又奉上两支卷轴“这是浮萍剑主与无涯仙尊的画像,请世子过目。”
玉复打开两页长卷,一张图上是一言笑晏晏的白衣剑主,另一张图是冷峻肃穆的无涯仙尊。
画中人极类萧渡先生,亦极类自己
他捂着心口,勉强问下去“你知道浮萍剑主如今在何处吗”
行客“剑主行踪不定,且修仙者冯虚御风,转瞬千里,今日在南,明日就可能在北,实在说不清。”
玉复紧盯着画像上一身青衣,执剑伫立于松柏苍岩下的谢邙,心中波涛翻腾,血丝爬上眼球,他掩唇咳嗽了一声,喉头蓦地喷出一口热血,浇在画卷上。
“世子”行客大惊。
玉复扶着桌子摆了摆手“行了,我没事,你拿着钱走吧。”
行客抱着金子慌慌张张地跑了,生怕摊上人命官司。
玉复独自坐在雅间中,目光触及染了满身血的无涯仙尊,又想起方才话本中写到的名字。
谢邙,谢、南澶呵玉南澶
一股血腥气再次涌上喉头,玉复抓起旁边的水壶猛灌一口,凉水入喉火辣辣地发热,才意识到这根本是一壶酒,下意识难受地吐了出来。
路侠提醒您斩情证道失败后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他盯着地上的酒渍血渍半晌,重新直起身,把酒壶里的酒全部灌进嗓子眼,硬是要让胃中仿佛火烧才作罢。
萧沉霜,还是孟沉霜。
呵,自己到底算什么这位仙人拿来取乐的凡俗小玩意儿吗
这些年,他对孟沉霜来说到底算什么
他怎么能这样做
玉复泪流满面,悲愤之间,胸中忽然又腾起一阵恐惧。
孟沉霜是因为他和谢邙肖似才爱他,陪伴他,那要是哪一日,他不像谢邙了,孟沉霜是不是就要厌弃他,离他而去了
玉复满屋乱冲,终于翻出一面铜镜,他拿铜镜仔仔细细看自己的脸,又和画上人的脸对比。
像,太像了。
他只是更为清减消瘦而已。
紧跟着,他又慌乱地翻出了刚才的话本,仔仔细细一本一本看过去,试图揣摩出这无涯仙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孟沉霜到底爱他哪一点。
他读谢邙对孟沉霜说的每一句情话,做的每一件关怀之事,整颗心仿佛被放到了刀刃上翻滚,痛入骨髓,却不敢逃下来。
直看到酒楼打烊,玉复读完了全部的话本,随后一把火将话本和卷轴一起烧了,借水理清自己的狼狈样貌,这才跌跌撞撞回了永平王府。
铁夜星悬,夜色寂寥,园中小径间还有些仆役在忙碌,为明日皇帝驾幸永平王府,听戏赏花做准备。
玉复一路穿行而过,抬眼望见一片沉沉黑暗中,标兰轩窗下亮着一盏孤灯。
豆大的火苗照亮窗纱,那屋宇仿佛幽深的归途海波涛中的一叶孤舟,正待他去寻。</p>